《终成永诀》贾斯敏

21、第 二十 章

　　西蒙发现最近周遭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一些他近身的医护人员都被换掉了，一开始是这样，但后来他出去放风时发现就连警卫人员都被换掉了。他很快就发现这些人纪律严明，作风严肃，与原来那些开得起玩笑，允许插科打诨的人完全不同。他隐隐感觉到事情的走向发生了变化，或者说，出现了变故。不止是这样，他的镇定剂和肌肉弛缓剂的用量增加了，自由时间减少。就连江影儿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出现了，往常她来见他的频率是一周一次，及时向他报备最新的情况。他问这里的清洁工有没有人知道小江的下落，清洁工却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不敢说。前几天他用电脑发消息给小江，她到现在还没回复。
　　现在，西蒙蜷缩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他在仔细整理他这几天的所听所闻，医护安保人员被换，清洁工也变得很奇怪，江影儿至今未回复，自由时间减少，药量增加。就像是有什么人要故意切断他所能知道的所有讯息一样，是了，他以前就算被困在这里，也能够知道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他如同身处孤岛，算是真的一无所知了。江影儿走得毫无预兆，那也许这变化就和她有关。会是什么事呢？她又去了哪呢？
　　事情一定在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如今，就连病房都被装上了监控摄像，门被从外面锁了。西蒙警惕起来，这几日他都没有办法合眼，只能闭眼假寐。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一个护工送来晚餐之后忘记锁门就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西蒙继续等，直到午夜走廊里十二点的钟敲响，才出门，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带上了藏在镜子后面的录音笔。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一条缝，没动静，又打开了一些，左右都没人，这才赤着脚悄悄走出去。走廊的尽头有微微亮光，他迅速移动过去，看见一个男人正在讲电话。西躲多在一根柱子后面，开启了录音笔，偷听。
　　通过手机的光和较好的夜间可视能力，西蒙看清了那个人，体型魁梧，一头棕褐色头发，正不安地躲着脚，似乎在等待对面电话接通。由于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电话通了，标准的伦敦音，“林小姐，我们已经按照您所指示的照办了，我们的人都经过专业的训练，所以您就放心吧。我们已经拿到了他的护照，就算到时候他想跑也是不可能的了。”
　　林小姐？是林紫吗？他的护照？逃跑也不可能？是在说自己吗？西蒙难得被一个女人吓到。
　　只见那个男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西蒙根据男人所说的话大致推测出了他们的计划，林紫那个女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她似乎早就已经计划好要这么做了，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他跌跌撞撞回到房间，摸了摸床底，苦笑，看来护照是是真的被拿走了。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久留，他必须要逃走，他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已经死过一次，难道还怕这第二次吗？
　　那些人会在一个月后动手，自己必须在那之前想出对策来。他知道江影儿有很大可能已经被他们干掉了，所以现在万事只能靠他自己。他把一支支肌肉弛缓剂收集起来，留着逃跑的时候备用。同时他还必须完成另一件事。
　　“小千，你别在想着他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华哥了。”他对着洗手间里满目疮痍的镜子自言自语，他知道小千在听。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千打了个哈欠。
　　西蒙把那天晚上在走廊里的所见所闻以及林紫的计划都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所以，华哥和那个什么林紫有关系吗？”
　　“你傻呀？！”西蒙几乎是吼出来，“你想啊，那个林紫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能耐？肯定是他那个养父同意的，她养父什么事都告诉你那个华哥。他居然没有阻止，不就是要你的命吗？”
　　戈千明显被他吓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华哥是和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啊，他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害我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戈千急的话中带了哭腔。
　　“你给我冷静一点！你仔细想想这几年！是谁中途抛下你害得你来到这里？你想说他是为你好吗？三年了，他有没有来看过你？哪怕一个电话，一封信，一条短信，哪怕托人带句话呢？你给我清醒点！现在我们不知道卷进了什么样的是非，他是要你命的人，不是你的朋友！”
　　一片寂静，突然而至的沉默总是让人害怕。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消亡，此时的西蒙已经眼眶通红，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满到溢出来，顺着脸颊滚落而下。他感觉到一阵剧痛，撕裂灵魂一般的，像是有什么在身体里的某处泯灭，他几乎要站不稳，他的耳边已听不到真实世界传来的声音，他唯一可以听见的，是一个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昏天暗地，声音从响亮渐渐消失至不见。西蒙的泪水更加汹涌，所有戈千的回忆全部涌入了自己的脑海。。。
　　原来是戈千与白华第一次见面的记忆。
　　那是一个下午，戈千一家刚刚搬到这片居住区来，父母出门采购家具，留下戈千一人在家里看家。戈千本来在自己房间看着连环画，突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他很谨慎地遵照妈妈说的，开门之前先踩着凳子看了看门上的猫眼，却没有看到人。他觉着是恶作剧，正要回房间，又听到敲门声，“谁啊？”
　　“我，我是隔壁的。我爸爸妈妈让我过来和邻居打个招呼。”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戈千打开了门，看见了七岁的白华。
　　“你好，我，我叫白华。你一个人在家吗？”
　　“我是戈千。我爸爸妈妈出门买东西了，你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好呀！”
　　戈千就是这么认识的白华，小孩子的友谊总是建立得很快，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大人可就不一定了，戈千渐渐发现妈妈和爸爸每次看到自己去找白华，总是不太开心，他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自己家的公司和白华家的公司是什么竞争对手。小孩子哪会在乎这些，他们从此偷偷见面，被发现了难逃一顿骂，但两人毫不介意。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戈千死了，他这次再也不能再活过来，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恐惧和真正意义上的追杀没能杀死他，是绝望让他死亡。他当初从坟墓里爬出来，冒雨逃了一天一夜没能让他崩溃，是因为他有他的信仰，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再见白华一面，他不能死，白华有危险。这些年他居然就是靠着这个念头活了下来，现在大概是太累了吧，再也再也撑不住了，他真的太想休息了。
　　西蒙抹干眼泪，身心俱疲，心里默念，小千，我不得已才这么做。抢走你的主人格，是因为我发现你的情感已经开始左右我，如果我要带着你逃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只有这样做，才能逃命，才能去报仇。他沉默着，将肌肉弛缓剂注入针筒，一共四支，分别放在大衣的两个口袋里，打算一到凌晨一点，趁保安换班蒙混过去。
　　白华，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