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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雷雨 ...


  •   大多数女人对第一次都是心存幻想的,白言也一样。
      大多数女人对第一次的结果都是幻灭的,白言也一样。
      尤其当对方也是第一次时,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因为你不会,他同样不会,所谓的鱼水之欢最终结局就是一场毫无遮拦的横冲直撞。
      由此衍生出的对话也是极为可笑,比如——
      “要不你偷偷问问你嫂子?”他实在没辙了,不明白她怎么会疼成这样?
      “我不问。”她都想从此杜绝他碰她了,怎么可能还会为了这种事去丢脸?!
      “我问,我问。”真是奇了怪了,战马配种时他真的认真观察过,难道人跟马这么不同?
      “别过来!”现在看到他凑过来就害怕。
      “不过去,我就坐这儿。”乖乖坐到床尾。
      两人就这么一个缩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都没再讲话,夜幕低沉,虫鸣渐止,偶有几道闷雷声自屋顶传来……
      久久之后——
      “快下雨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床头这个懦懦对床尾那个道。
      “还早呢。”床尾那个似乎还是有点不死心。
      “你明天一早还有事要做。”床头这个则明显是想赶人。
      “没事,耽误不了。”床尾这个却在一点点往前挪动。
      又是一阵寂静。
      窗外则电闪雷鸣。
      床头这个突然捂着脑门一声叹息,因为她一只脚丫被床尾那个握住了,“你想干吗?”
      “睡觉要躺着睡,不然容易落枕。”对方如此一本正经的回道。
      “……”被他的回话气笑出声。
      笑声伴随着细碎的悉索声,两人并排躺到了床板上。
      “我们聊聊吧。”男的握住女的一只手。
      “聊什么?”女的倒也没有反抗。
      “什么都可以。”男的五指岔开,与女的手十指交叉的对握。
      “……”女的沉默半刻,嘴角倏而一勾,“我记得小时候,你们学堂有个穿男装的姐姐,叫什么我忘了,我哥以前回家常提起她,她好像说过将来要嫁给你,你还记得么?”今天听萧远无意中提起这事时,勾起了她幼时的许多记忆。
      “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年少时丢脸的事有一半都出自那丫头之手。
      “别小气,又不是故意找你的茬,只是突然想到她了,因为我哥小时候特别喜欢她。”兴高采烈的侧过身,借着窗外的闪电看着他的侧脸,“我哥还偷偷让我绣了只荷包送她,那是我第一次做绣工,扎的满手都是针眼。”那会儿她才十岁。
      “是不是上面带株兰花的?”那只荷包差点让他跟白芷彻底决裂——男人间的友谊真不可靠。
      “……还说你不记得。”手指在他的鼻梁上捏两下,一不小心却被他张口咬住,夹在唇齿之间来回揉捻,“你知不知道我哥在你身上发现那只荷包后多生气?!”连带她也气得不轻,那可是人家送给未来嫂子的,结果却跑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谁让你非要绣个‘白’字,整个汴基就一家姓白的。”他一猜就是出自她手。
      “那个‘白’代表我哥哥,你能不知道?”侧过身,手指在他胸口一通乱戳。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去告诉你哥想留下来。”哪知那家伙跟条疯狗似的要跟他拼命?!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你知道是我绣的?”
      “不然是你哥跟你祖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荷包出自谁的手。
      下巴垫在他的胸脯上,默默注视着他的脸,“那会我才十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根本不懂男女之情,他怎么能确定自己喜欢她呢?
      “眼缘,你三岁我就知道你是我媳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那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跟我哥联系过?”真想娶她,不会放任这么多年都不理他们吧?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缘分。”从他们兄妹离开汴基那天起,他才发现这世上的事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这世上的人也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么简单,现实还是很残酷的。
      “可是我们在乌卢见面时,你看上去不太想搭理我。”她很清楚的记得他那副严于律己的样子。
      哼哼笑两声,“外宽而内紧,大事将临,你在尚府呆那么久,总该知道这其中的意涵吧?”在乌卢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当下就呆了,好在脑子没有呆掉,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赶紧借口外出,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头再慢慢收拾她,“好在我当时够清醒,不然现在谁躺这儿都说不准。”因为后面这句话,他的手臂被狠狠掐了一把,作为回应,他把她整个人都搂到了胸前,凑到她耳侧低道,“再试一次?”这次他保证认真汲取上次的经验。
      轰隆隆——
      雷声渐大,仿佛把整个秦都都掩进了浓云黑水之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芷一点也没错估他这位好友的品性,没两天就把他这个向来稳重的妹子给带进了沟壑,所谓欲壑难平呵……

      ******
      雨水像是赖定了秦都,一阵接一阵,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司马炎、白芷和萧远冒着大雨查看完车马仪仗后,司马麟派人过来传口信,说是汴基那边来了几位老友,让他们带辆马车过去城外的兵部驿站接人,因为司马炎这边接到陈书他们的邀约,所以接人的事就交给了白芷代劳——自告奋勇的那种。
      怎么也没想到接个人能闹出那么大事,差点撼动朝野——
      事情的起因早已说不清,反正白芷抵达驿站时,汴基那几位老将已被卷进了是非圈,正打得不可开交,白芷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打群架这事也没少见,看到这场面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有慌张,只是上前尽量劝诫,冤家宜解不宜结,在秦都这么多年,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奈何对方死活不饶。
      眼见情势不对,白芷怕控制不住场面,赶紧派人回城报信,哪知两个舅子正好到白府送礼金,就这么让他们撞上了,两人都是暴脾气,一听妹婿被人打了,这还了得,二话没说,上马就往城外赶,刘秀劝阻不住,转了一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匆匆赶去找小姑子商量。
      白言毕竟在贺华殿任职,心知眼下朝野斗争激烈,这事可大可小,不想惹祸上身就得尽快处理,而且坚决不能让刘家两兄弟掺和进去,他们的目标太大,所以一方面派人去追刘家两兄弟,另一方面赶紧派人去陈书处找司马炎——她知道他们今天要小聚,自己这边则急着赶去新宅见公公司马麟。
      到新宅见了司马麟,大致说完经过后,司马炎正好赶回来,父子俩一商量,意见却完全相左,司马炎不想让父亲参与此事,他毕竟参与过华阳之争,现在再扯进去,恐难脱身。司马麟的想法则完全相反,儿子还不到而立,刚熬到出成果的火候,惹上这事怕葬送了他的前途,爷俩相持不下,谁也不让谁。
      当然,最后还是司马炎略胜一筹,说服了父亲。
      ******
      这场驿站殴斗在史书上被称为“丙戌之变”,因为涉事地点是京郊一处叫“狼丘”的小驿站,所以也被称作“狼丘之变”。
      狼丘之变既是偶然,也是必然,表面上看它只是由口角之争引发的殴斗,背地里却牵扯了太多的势力纷争,包括朝野党派之争、帝位之争、兵权之争,所有势力在经过轮番急火攻心的压榨之后,都想作最后一搏,狼丘便成了他们垂死挣扎的出气口。
      在看清了这一点后,原本还想息事宁人的司马炎眉头一皱,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事态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干脆放手一搏。
      “白芷,叫上刘家两位兄长,遛一圈去!”司马炎把枪杆上的枪头和箭袋里的箭头一一拔掉——可以流血,但不能出人命!方便事后量刑时好为自己辩驳——在乌卢这么多年的经验。
      白芷虽然已经打红眼,到底还是残存着一丝理智,他们这群人,除了司马炎,都没有实战经验,想全身而退,还真得靠这小子,“我去拉他们过来!”
      费了半天劲,刘家兄弟俩和汴基几人才艰难地靠过来,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
      司马炎也不废话,直接布置战术,“九个人分两队,以东围墙为准,迂回穿插,圈一批打一批,每次五到八人,不要害命,撂倒算数,刘家两位哥哥打头,我和子绪分别断后。”打个开始的手势。
      众人本来就打得热血沸腾,被他这么一带动,精神更加亢奋,尤其刘家两兄弟,活脱脱两头下山猛虎!
      以东围墙为基准,两队人马一左一右,形同两只地龙般穿插进人群,首尾相碰后,枪头一致调转向内,被他们围进圈子里的人可就倒了霉,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只觉漫天都是乱棍,晕头转向中就被打倒在地。
      ——这招屡试不爽!
      驿站里原本就是多家势力聚集,你打我,我打你,都是想把对方拖进这场争斗,想着法不责众、浑水摸鱼,再不济也是我死你也别想好好活,场面越乱,给龙座上的那位压力就越大,压力一大,整顿朝纲一事自然也会跟着放缓,这就是所谓的围魏救赵。
      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条地龙来,圈来圈去,没半天的功夫,场面居然就快被它给圈住了!这可不行!好戏才刚刚开始,不能在这儿断掉。
      喜欢圈人是吧?好!我给你圈!一百、两百不算多,七百、八百你总受不了吧?
      “他娘的!看这人数,都快赶上两个步兵阵了!今天咱们是掉坑里了,人家这是有备而来!”刘家大哥刘莽站在院门口望着山坡上黑压压的人头,气喘吁吁道。
      “超过三百就算兵变,他们不敢一起上!”司马炎气喘吁吁的回道,“不过这么下去,咱们人少吃不消!”
      “早知道这样,应该回营多带点人来!”刘家二哥刘猛累得汗流浃背。
      “带人来就是死!咱们现在顶多就算打架斗殴、品行不良。”白芷的军规可不是白学的。
      “那他们算什么?”萧远指着山坡上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想死是他们的事,咱们不能陪他们一块。”司马炎看一圈山坡上的形式,“撤!”
      撤?!往哪儿撤?
      众人齐齐看向司马炎,驿站后面就是山壁,他们可不是四脚蛇,扒着石头就能爬上去!
      “进屋。”司马炎把院门一关,回身在院子里逡巡一圈,找了个地上人多的地方,一弯身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躺倒……
      众人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刚才还一副舍我其谁的嘴脸,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也……太不男人了!
      “我——我大小也是个中护军!靠装死这招,回头让营里知道,将来还怎么混?”刘猛脸皮薄,这么窝囊的事他可不干。
      “好汉不吃眼前亏,少啰嗦,快找地儿躺着去。”刘莽一反常态的拍拍二弟肩膀,转身凑到司马炎跟前,司马炎也好说话,身子旁边挪了挪,给刘莽腾了块空地——两人就那么肩并肩枕在一个正啊呀乱叫的小兵身上,“娘的,就听你一个人在那叫唤,杀猪呐!”刘莽粗生粗气的训斥一句乱叫的小兵。
      小兵满心冤屈,很想一脚把两人踹走,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旁人不认识,刘莽谁敢不认识?去年武科举的长拳教头,在校场上一拳直接打死了一匹战马,谁敢跟他叫板?
      “司马老弟,你是什么打算?”因为刚才的画圈打法,刘莽现在对司马炎特别好奇,老觉着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手。
      司马炎嘴里咬根狗尾巴草,望着铅云密布的天空,半天后道:“我打算一会儿多护着点脸,不然成亲那天不好看。”
      “……”刘莽安静了半天,继而哼哼笑两声,“我喜欢你小子的性格,回去后咱们找地方喝一盅。”
      “一言为定。”司马炎笑呵呵道,刘家兄弟俩忠肝义胆,值得结交。
      刘莽对着天空哈哈笑两声,两人这就算是朋友了,“认识我的人多,我肯定跑不掉,一会儿他们进来后,我打头阵,你们能溜的先溜。”看今天这情势,不像是普通的打群架,能跑一个算一个,总不能都折这儿吧?
      “小弟正有此意。”司马炎可不是个忸怩的人,以目前的状况看,刘莽的提议是保存实力最好的办法。
      “……”这小子是个狠角色,杀伐决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那就这么定了。”
      “别忙。”司马炎阻止刘莽起身,“输也得输得明白,忙了半天,咱们总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打了半天,因为什么,背后又是谁指使,不弄明白这些,那可就真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挺尸等死,说吧,怎么做?”他今天反正是被坑定了,干脆奉陪到底。
      司马炎一骨碌坐起身,他的计划很简单,无非就是声东击西,擒贼先擒王,但这个计划只能他跟刘莽来完成,刘莽是一员不可夺得的猛将,属于千军万马中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物,而他自己也在乌卢的实战中淬炼出了一套迂回穿插的本事,两人结合到一块便是声东击西最好的搭配。
      人生在世难得几回肆无忌惮,大丈夫立世,自当跃马横刀,挥斥方遒!
      狼丘,既然来了,不留点东西,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潜心蛰伏!
      *****
      司马一派由此可见雏形。
      北秦一国由此开始向四方推进。
      历史就是这么偶然而必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二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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