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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圣诞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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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只猫,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人类的晚会。周围奇形怪状群魔乱舞,小小的咖啡店被两条腿的人类充塞,堵得水泄不通。
马克理所当然被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理由无他,他是老板,以及,他最胖。他可不是轻易就范的人,但他拧不过阿宝。并非指力量方面,很多时候马克对阿宝有种近乎纵容的迁就。而阿宝又是实战派,她做思想工作的方式从来都是二话不说身体力行一马当先。
于是当小妮子自己穿着租借来的麋鹿造型毛绒短裤套装,手里还提溜着一套洗衣店里拿回来已经晒过两天太阳的红色圣诞老人服,出现在店里对着马克咧嘴笑时,马克只挑眉问了句:“你认真的?”
随后得到毫不含糊的答案:“开心嘛!以前都没办过。为了廖师傅!”
马克走出吧台恶狠狠抓过她手上的衣服,扭头上了二楼。
彪哥误会马克恼羞成怒,我则凭着多年对人类的观察外加对这个不怎么称职的饲主的了解,和笃姗姗坐下来慢条斯理叩着桌子等候的阿宝一样,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马克就蹬蹬蹬踩着仿佛能将楼板踏破的沉重脚步返了回来,身上穿着那套宽大喜庆的圣诞服。
“啧,帽子小了,你脑袋忒大!”
马克一把揪下帽子,指着阿宝的鼻尖,用威胁的语气告诉她:“那就不戴帽子。”
阿宝两手一摊,耸耸肩表示无谓。
舞会就这样愉快地开了起来。
马克是圣诞老人,阿宝是麋鹿,我和彪哥是给圣诞老人打工的矮人精灵,客人们也各有装扮。
我同彪哥吐槽,这不像圣诞舞会,倒像是万圣节cosplay。彪哥吃了一肚子马克特制的猫粮版圣诞福饼,躺倒在单人沙发椅上打呼噜,完全不在意今天是圣诞还是鬼诞,有得吃,七月半他都开心地过。
其他人也都很开心。围着一台卡拉OK机鬼哭狼嚎地聚众歌唱,会跳舞的不会跳的都在圆形彩光灯下轻摇慢步,或拥抱或携手,脸上挂着不会冷落的笑容。
然而其实每个人都在等。焦急和期盼不敢轻易挂在脸上,却总避人耳目地往玻璃墙外张望。院子里的栾树叶子已经枯了,灯笼树上的小灯笼依旧红红火火地缀满枝头,人造的心意将小院点亮,黑夜里宛如引路的标识,温暖从容。
苗武还没来。
廖师傅也没来。
今天是两人相恋以来共同度过的第一个节日,苗武说好要来的,这姑娘一向不食言。
我自然相信廖师傅更不会叫苗武失望,踌躇爽约。
昨天我可是跟彪哥一起蹲守在裁缝铺门外的,看见了小铺子前神秘的络绎。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堆积在廖师傅的工作台上,有些是快递员送来的,有些则是几位跟廖师傅一样有些年纪的男男女女送来的。
彪哥还年轻,一直跟我打听,我只能一一给他介绍:
穿卡其色西装裤、灰色呢绒背心、同色系英式羊毛中长大衣的,是两条街外手工定制西服店的瞿师傅。
瘦高个的小亓是古董表店的二把手,他老师徐沁跟廖师傅是三十年的老邻居了;
屠老师做了一辈子中装,长衫短褂旗袍还有棉袄罩衫,她全都会裁。可尽给人家做了,自己一年四季就是身劳动布,好几次被进店的新客当成保洁阿姨。天晓得人家可是老板高薪挽留的领衔设计师,人称“屠金剪”呢!
穿改良汉服裙的姑娘是布庄里的服务员,他们店就在屠老师店隔壁,跟苏州的绣房有合作关系。
凯文不是老外啦!他正经是土生土长的原装中国人啊!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他鼻梁高高的好像欧洲人?他都五十五了,而且他不姓马,不是马克的兄弟拜托!不,他就是个鞋匠,不是演员、模特体验生活。不,他真的会做鞋,皮鞋布鞋草鞋,他连木鞋都会削。不,他不是瞿师傅的西皮,不是啊啊啊——
我想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把阿宝屋里那些漫画全都挠破掉,省得彪哥乱翻看到些靡靡绯绯的画面后也开始变腐了。我活在一个相对开放自由的人类环境,身边腐女腐男都有,但我并不想再加一只腐猫,没有蛋的腐猫。这太令人沮丧了,会更使我怀念我的蛋,我那一往无前的征战岁月!
——叮铃声响,大门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音乐戛然,舞步静止,马克不再隔着吧台去抢阿宝手里的酒瓶子,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门边。须臾,各自脸上有笑容徐徐漾开,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香氛。
那真的是廖师傅呀!
不再是白衬衫配吊带西装裤,不再挽着袖箍架着老花镜,眼前的人梳着光亮的背头,系一条酒红色真丝领巾,一枚银丝孔雀绣纹点缀其上,将孔雀蓝羊绒三件套西服衬托出华贵与俏皮并重的独特气质。他的皮鞋上有含蓄的雕花,渐变色的布洛克手工绅士鞋,看起来更添了丝活泼的朝气。一块铜链怀表,一副无框圆眼镜,借用你们人类的形容:廖师傅今天帅得我都要爱上他了!
无疑廖师傅是觉到羞赧的。即便店内的灯光将方寸之地打出暖黄,我仍能看出他脸红了。微微颔首,双臂交叉在身前捧住驼色的大衣,显得局促。
“抱歉,来晚了!”
阿宝大方地一招手:“不晚不晚,你家苗武还没到呢!嗳,你俩今天没一起啊?”
廖师傅也显得意外,诚实地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后头一阵嘁哩哐啷,循声看去,苗武居然跟平时上班一样,从厨房边门进来了。
“我的乖乖!”彪哥挺着滚圆的肚子硬是来了个标准的仰卧起坐,张大了眼感叹,“他们俩商量好的吧!”
绝对不是情侣装的范畴。
从来没穿过裙子——万圣节那条cos血腥玛丽的蓬蓬裙除外——的苗武,今天选了一件绛紫色的丝质衬衣配小粒白珍珠项链,浅驼色束腰格子大摆过膝长裙,棕黄系带方跟淑女鞋,也是一水的复古欧风。她还盘了个高高的公主髻,耳垂上戴了一副鸽子形的银色耳钉,精致小巧,甜美可人。
“我、我不会盘头,”苗武两眼直直落在大门边的廖师傅身上,结结巴巴解释,“室友带我去了发饰店,让、人家、给我……”话音越来越轻,人也渐渐靠近。苗武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水。
“你真好看!”
廖师傅莞尔:“好看这个词该用在小姑娘身上的。”
苗武很是期待。
廖师傅将大衣交在左臂,伸过右手:“小苗今天也很好看!”
苗武捕捉到一丝关键:“也?”
廖师傅颔首:“每天都好看。今天也好看!”
“没有更好看吗?”
苗武交过手去,彼此相牵着走向场中央。阿宝体贴地接过了廖师傅的大衣,替他挂在衣帽架上。音乐响起,是马克自行挑选了舞曲。活泼柔和的爵士乐舞会风,伴着咖啡的暖融香味,一切都是那样令人愉悦,放松,想起舞,想无拘无束地相爱。
像苗武和廖师傅那样,越靠越近,越爱越浓。
苗武总是仗着身高俯向廖师傅耳畔。我抖了抖耳朵,在乐音里捕捉到一丝甜蜜的浅笑,追问着:“有没有啦?”
廖师傅没有说话,我发誓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就是看见他那双巧妙加了跟的皮鞋帮助他不用踮起脚也能凑到低了头的苗武脸颊边,轻而易举地亲到了她的嘴角。
苗武脸真的红了,在黄色灯光下都难以掩藏。
我爱圣诞节了!
不,不管什么节,只要苗武还会脸红,我都爱。
过节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