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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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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里,高速公路上有一辆白色玛莎拉蒂疾驰而过,如同一道耀眼夺目的流光,看上去潇洒自在,格外绚丽。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却满头大汗,哪怕车里没有人拿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哪怕夜晚的高速路上车辆并不多,也没有什么阻碍着他的前进。
细细密密的汗珠依旧不停地从他的额头冒出来,顺着优美的脸颊线滑到下巴,最后落入胸膛,雪白的衬衫依然被打湿了一大片。
车辆的速度已经飙到了150公里每小时,然而它的刹车却失灵了,怎么踩都不起丁点减速作用。
男人很沉稳,哪怕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不显惊慌,不管有用没用都一直间歇式地踩着刹车,试图唤醒制动系统。
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中渗出了冷汗,白皙的手背上鼓起几道青筋,漆黑的双眼在一盏盏路灯的照耀下仿若承载了整个星空,清醒的,明亮的,却有些骇人。
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到了怒极反笑的地步,双眼泛红,略带疯狂。
一分钟时间内,已经有千百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掠过。
是什么样的仇家要置他于死地?居然让车辆速度到达一百一以后失去制动能力,还不停地自主提速到最高码数。
这可是要专业师傅改装不少零件才能办到的事。
或者说,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他小儿子的命?毕竟这车是小儿子新买没多久,而他不过偶尔借来开一下。
除了刹车出问题,幕后黑手还有没有后手?
只要他活着回去,一定让那些敢害他的人统统下地狱!
郁泽微微眯起眼睛,用余光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机。
打电话报警寻求帮助恐怕赶不及了,他们按照定位找到自己并且赶来,起码也要二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说不定早就车毁人亡。
自己还没立遗嘱,不知道两个养子会不会因为遗产分配问题反目成仇?尤其是大儿子叶炑,当初由于收养条件不达标,导致对方一直有名无份,若他现在出事,只怕叶炑在遗产分配上一点好处都讨不着……
想到这儿,郁泽脑海里猝不及防闪过了叶炑的面庞,那双深邃而迷人的黑色眼眸,仿佛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一般。
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郁泽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集中精神看路况,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心中泛起的慌乱。
不能分神,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一旦分神,他的死期就真的到了,得好好想办法自救。
会有机会的,一定有办法的……
郁泽不停地自我催眠着,汗珠从脸颊上滑落,他也没有抬手去擦拭,反而深深呼了一口气,将所有念头抛出脑海,屏气凝神地观察周围的车辆,做好及时应避的准备,右手已经准确地握住了手刹,正一级一级地往上拉。
他心里的那道弦也跟着一点一点绷紧,直到手刹的最后一级到了,那根弦也随之断裂了。
手刹也起不了作用,看来这车所有制动系统都被动手脚了。
郁泽脸上沁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握紧了拳头。
他透过后视镜盯着身后的车辆,迅速变道,超越一辆又一辆车的同时,终于成功靠近应急车道。
应急车道少车辆,造成连环车祸的几率比最左车道低很多,也意味着安全很多。
应急车道的右边就是拦路的石墩,实心混凝土,十分厚重。
只要不是豆腐渣工程,轿车不是直接对撞上去,是很难将它撞翻的。
石墩外空空如也,距离地面起码有七八米,而且这个高度会随着车辆行驶不停变换,可能更高,也可能变矮。
郁泽必须要控制好车辆与石墩的摩擦力度,能控制车辆停下来的同时,尽可能不让车辆失控。
最糟糕的情况是遇上豆腐渣工程,可能会因为控制不好而摔下几米甚至十几米的高度。
哪怕真的摔下去,也得找一个矮些的地方。
有了计划的郁泽感觉肾上腺素剧烈飙升,这让他看东西变得特别慢,好似回到了青春年少时,无所畏惧地追求各种刺激,化身成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在秋名山坡下风速疾驰。
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响彻了夜空,线条感优美的玛莎拉蒂碰撞上了厚实的石墩,几道深刻的化身将白色轿车划拉得面无全非,边上甚至还喷溅出刺眼的火花,绚烂的宛若用尽了生命的力量。
因为剧烈摩擦关系,车箱内颠簸不已,方向盘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左右晃动,郁泽双手死死地握紧了方向盘,不管刹车有用没用都狠狠踩下去。
然而事实却有些糟糕。
安全囊这时候忽然弹了出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有那么一刹那,郁泽仿佛真的看到一双来自地狱的双手在牵拽着车辆,挥舞起镰刀想要了他的命。
由于车身与石墩的摩擦,车速经历剧烈颠簸后,确确实实渐渐慢了下来。
郁泽定定地握着方向盘,只感觉时间像根柔软的丝线,被不停地用力撕扯拉伸变长,越来越长,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车速从起初的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迅速降到了二十公里每小时。
正当郁泽以为自己安全的时候,身后一辆蓝色的大卡车斜斜地从高速车道转入应急车道,向着郁泽的方向驶来。
郁泽透过后视镜呆呆地看着卡车从后方向自己逼近,目眦尽裂,竟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猜测没有错,对方既然要将他置之死地,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轰隆隆的撞击声,卡擦擦的金属变形破裂声响起。
剧烈的疼痛如期而至,郁泽感觉身体的每个部位像被刀割一般,一寸一寸地被撕裂开来,所有内脏都移位了,痛彻心髓。
这瞬间他感觉自己像个水球,被捏爆的瞬间,溅出了鲜红温热的血液,美得跟朵盛开的彼岸花似的。
郁泽陷入一片黑暗,猜想自己的手脚大概全断了,也许连人都被压成了肉泥,到时候走在黄泉路上,估计能吓死旁边的鬼。奈何桥上的孟婆见他这么丑,也不知道肯不肯给他喝孟婆汤。
难受,真难受。
手指如同被千斤巨石重重压着,丝毫都动弹不得。
这疼痛格外漫长,似乎没有止境。
胸腔像破了个洞,里面的空气渐渐地流失,这让他难受得微张开嘴想要吸入更多新鲜空气。奈何漏气的气球只会越来越瘪,再努力也无补于事。
一条生命从鲜活到死亡明明只需几秒钟的时间,怎么感觉这般漫长呢?
郁泽迷迷糊糊地眨巴着眼睛,入目变成一片清亮的雪白色,白得毫无瑕疵。
喉咙干涩得厉害,像要着火一般,他感觉身体很沉重又软绵绵,强撑着坐了起来,想要找些喝的润润嗓子,脑袋却感到一片眩晕,立即浑身无力地软倒回床上。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鼻际弥漫着是淡淡的消毒.药水味。
郁泽猛然坐起,抬手抹了一把汗,黯然地想:又梦到了,两年前那场车祸成功地夺走他的命……
如今,他却又活过来,用别人的身体活过来,活在两年后。
病房门恰在此时被打开了,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手里推着一辆装满了各种药物的小车,面带笑容问道:“郁先生,今天感觉如何?伤口处还痒吗?”
伤口愈合的过程,细胞分裂再生,多少会伴随些痒意。
郁泽软软地靠在病床上,抿了抿淡粉的唇瓣,慵懒地朝护士点点头,轻声道:“挺好的,不痒。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他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却一直被困在这儿。
郁泽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柔和悦耳,虽然有些低沉,但听上去却给人一种沐浴在春风中的感觉,似乎连闷热的空气也变得凉爽了几分。
这身体的长相是真俊美,甚至到了完美的地步,就像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他如今身上的气质,总带着一股道不清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把聚焦点放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地一颗心都沦陷在他的魅力之下。
护士阿姨已经是三十多快四十的女人,看到郁泽这柔若无骨的慵懒模样,顿时一颗少女心都冒出来,内心尖叫着呐喊:啊啊啊啊!上帝太偏心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极品美人存在!太好看了!出院了可就再也见不到啦!
护士脸上的慈祥的笑容不变,内里的少女心却澎湃激昂,小眼神又忍不住偷偷地瞧了郁泽好几眼,放低声音柔柔道:“这个要看主治医生的意见,你的身体还是得多养养。”
她一边给郁泽倒好温水,一边体贴地将今天的药物交给对方,直到看到对方乖乖吃下去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离开。
当病房门关上那一刻,郁泽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现在的身体不是他的,却是他最在乎的人。
哪怕借尸还魂醒过来,他都感受不到丝毫开心。
毕竟用养子的命换自己的命,这实在太荒唐。
原以为几天就会换回来,可他一等再等,这都两个月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郁泽不得不怀疑自己养子是真的被捅死了,回不来了。
听医生说,他被捅的那刀非常深,几乎把身体对穿,抢救的过程中,这身体曾经两度停了心跳。近十多次电击下,竟然真的恢复了心跳,重新活了过来,连主治医生都称这是个奇迹。
可事实上……也许原主在那时候就死了。
掀开病服,郁泽低下头打量腰侧的伤口,斜斜的一道刀疤,背后同样也有一道,有些狰狞可怖。
现在已经完全愈合,真不敢想象这里曾经被西瓜刀捅了个对穿。
他起初醒来只觉煎熬,神识昏昏沉沉,夜里都睡不踏实,总要痛醒数回,却只能干瞪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那时候随便轻轻挪动一下,或者抬起手扯动伤口,那瞬间的疼痛能要了他半条命。
郁泽心想这也许是考验,也许是代子受罪,替小儿子熬过这段时间,他该归哪就归哪。
可现在算什么回事?
两个月都过去了,他算活了吗?
那他的养子呢?对方又去哪了?
这两个月来,郁泽日日惶恐不安,还时常梦见自己出车祸时的场景,愈发不明白两年前就死掉的自己怎么会又活过来,而且还变成了自己的养子。
可不管他多么疑惑,都没人能给他答案。
这事他只能憋在心里自己琢磨,一旦说出去,别人只怕会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害了他自己,也害了他养子。
如今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要不参加剧烈运动,哪怕出去慢跑几步都不成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他现在被变相软禁起来了。
自从醒来,病房外就日夜候着三个保镖。
他去哪,保镖就跟到哪,把他盯得死紧。
如今他的病情明明可以出院了,可医院偏偏不许他出院。
郁泽三番几次想要联系大儿子叶炑,也就是这身体的兄长。
虽然大家都是养子,没有血缘关系,谈不上非常非常亲近,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再冷硬的石头都该捂热了。
然而对方在电话里头的态度称得上冷漠至极,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懒得施舍,还毫不掩饰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讽刺之意。
像赛场上成功获得冠军的王者对上惨败的对手一般,无情的,凉薄的,连一个眼神都不屑施舍给失败者。
叶炑两个月来从不曾来看望自己,这让郁泽不得不怀疑,自家大儿子这是想弄死弟弟,然后独占遗产?
指不定自己的车祸也是大儿子一手谋划的……
不对!叶炑和他构不成亲属关系,他若死了,叶炑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莫非对方早就伪造了遗书?
郁泽只是就汗毛倒竖,脸色都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