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魍魉月之阶》水瓶第二星

41、永不说出口的爱情

　　梅格的脸苍白得好像被揉皱了的纸团。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原本年轻美丽的女子就老了数十岁，眼角眉梢净布满了凄凉的纹路。
　　她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要勉力挤出什么字句，但最终，那些成不了形的语言被打得粉碎。梅格颤抖着退后了一步，又退后一步，却怎么也无法承受胸臆里那越来越清晰明了，却让她无所适从的疼痛。死死揪住心口，她猛地转过身，飞也似的直奔进夜色里。
　　眼见着梅格柔美的轮廓逐渐模糊在层层的迷雾中，Erik累极了似的叹了口气。他无法去追赶、安抚那善良的女子，他连抬起小指尖的力量都已经没有了。
　　将身体全部的重量倚靠上墙壁，Erik深深地把自己的面孔埋入手掌中。那孤单的背影，如此辛酸，如此单薄，仿佛再过一会儿，再多一根稻草，一片落叶，他很可能就要被彻底压垮。

　　屏住呼吸，躲在墙角，将刚才的一幕完完整整看进眼底的柯赛特，突然觉得全身一阵发冷。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冲动的想要跳出来，站到Erik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冷酷无情的拒绝梅格。梅格是那样美丽又温柔的一个女人，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能带给他一丁点幸福的可能，那个人就是梅格.吉里。
　　可是，柯赛特却始终无法移动自己僵硬的石头一般的小腿。
　　她凭什么质问呢！给了梅格渺茫希望的人不是Erik，而是自己。是自己一直鼓励着梅格去争取魅影大人的爱情，也是自己偷拿出了魅影写给克里斯汀的情歌哄骗了梅格。从始至终，Erik并没有给过梅格半点遐想的空间，他的行为像他的语言一样，清清楚楚，干净利落的宣告——他爱的人从来都只有克里斯汀。
　　魅影的叹息钻入女孩的耳朵，那声音幽幽远远，仿佛已将他满腔的思念和爱情，都叹道了大海的那一边。
　　克里斯汀，远在天边的克里斯汀。你永远如同阴影一样笼罩在我们所有人的头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无法摆脱你的掌控。
　　柯赛特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苦楚，顺着自己的血液骨髓一路窜流，四肢百骸很快便皆是冰冷的疼痛。
　　你可以打赢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算她再娇美，再动人。但是你怎么能打得过一个虚无的影子呢？她无从触碰，却又无孔不入，你所有的努力在她面前都不过是可笑而徒劳的挣扎。她却好像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里，越遥远越美丽。
　　柯赛特安静的看着魅影一步一步，踉跄又疲惫的迈出了剧院的大门。空荡荡的舞台上下再没有一个人影，除了冷飕飕的从过去一直刮进现在的寒风。

　　柯赛特慢慢的从自己藏身的角落走了出来，她就那样径直的来到了舞台的正中央。没有乐器的伴奏，没有熙攘的观众，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头脑里倏忽间闪过巴黎歌剧院上演胜利的唐璜时的场景。华丽奢靡的布景下，克里斯汀穿着黑红相间缀满了蕾丝的礼服裙，高扬起纤细的脖子，尽情的歌唱。她就仿佛一块熠熠生光的蓝宝石，所有人都不得不折服于她璀璨的光芒中。
　　为什么只有她能有权利演唱Erik的歌曲？为什么只有她能随意享受Erik的爱？就因为她是上帝的宠儿，她拥有别人没有的才华和天分？
　　一股夹杂着妒忌的愤怒猛地在柯赛特胸臆间席卷汹涌。她已分不清自己的行为是在替梅格鸣不平，或者其它。总之，在意识感知到之前，她已经张开了自己粉红色的嘴唇，拼了命的吟唱。
　　“Once it has spoken, love is yours
　　Love never fades, love never alters
　　Hearts may get broken, love endures
　　Hearts may get broken, love endures
　　And soon as you submit,
　　Surrender flesh and bone,
　　That love takes on a life much bigger than your own
　　It uses you at whim,
　　And drives you to despair
　　And forces you to feel more joy than you can bear
　　Love gives you pleasure and love brings you pain
　　And yet, when both are gone, love will still remain
　　Love never dies, love never alters
　　Once it has spoken, love is yours
　　Love never fades, love never alters
　　Hearts may get broken, love endures
　　Hearts may get broken
　　Love never dies, love will continue
　　Love keeps on beating when you're gone
　　Love never dies, once it is in you
　　Life may be fleeting, love lives on
　　Life may be fleeting, love lives on”
　　柯赛特尽情的歌唱着，无人聆听反而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她似乎要将所有因这首歌，因梅格，因克里斯汀，因魅影而起的难过和阴郁通通发泄出来。
　　爱情真的不会死么？但爱情为什么要让人心碎？难道正是疼痛才让它变得如此刻骨铭心。
　　女孩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明白。她只是唱着，单纯的酣畅淋漓的唱着，直唱得自己蔚蓝色的眸子里不知不觉间噙满了透明而炙热的液体。
　　“简直太美妙了！亲爱的，你知道吗？你的歌声比梅格动听了不知多少倍。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天分。”
　　一个尖细又妩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将柯赛特由自我陶醉的音乐世界中扯了回来。不用看，她就猜到了来人的身分，连忙用力眨了眨眼，将差点滑落的泪水逼回眼眶，柯赛特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孔，转过身。
　　“佛蕾克小姐，我也很惊讶自己竟然不知道你有偷听的爱好。”
　　“咱们第一天见面时你就该明白我的这项嗜好了，不是吗？我当时可是把Y先生面具下的秘密看得一清二楚！”身后帷幔的阴影里，佛蕾克穿着家常的缎子睡衣，懒洋洋的靠近女孩。她右手里端着一只高脚酒杯，血红色的液体在玻璃上来回晃动。
　　“不过，我这次也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再次恰好散步散到了剧院外面，听到里头传来歌声，忍不住好奇才溜进来看看。哗，没想到正中头彩。”
　　对她露骨的恭维，柯赛特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她对这个小号美人一向没好感，自然懒得和她啰嗦，捡起脚边自己唱到忘情时扯掉的披肩，就要离开。

　　“亲爱的，有件事我真是非常好奇，如果不知道答案大概今天晚上会一直睡不着觉！你喜欢上什么人了么？”
　　“你说什么？”女人冒昧的提问如同一个惊雷在柯赛特头顶炸裂，她揪住披肩的手指蓦然僵硬，猛地转过身，柯赛特直直的盯着面前女子高高吊起的凤眼。
　　“我是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亲爱的，别试图瞒你的佛蕾克姐姐，她经历过的爱情，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只要一听你的歌声，小美人儿，我就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你一定是爱上了某个人。”
　　佛蕾克小姐眯起了自带风情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孩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这惊恐的表情无疑是对她猜测的再次印证。小美人儿真的情窦初开了。只是不知道那幸运儿是谁？
　　不过，虽然自己揭穿柯赛特的确有点看好戏的意味，但这孩子也不至于被吓到好像魂飞魄散吧？看她攥着披风的手指关节都在隐隐泛白！
　　“没有一颗饱含了爱情的心是唱不出这首歌的意境的。亲爱的，你没听说过吗？真挚的感情才能打动人心。只有经受了爱情折磨的人才能如你刚才唱的那么感人。”
　　眼见女孩愣愣的傻在原地，迟迟忘了回答，佛蕾克小姐只好继续自说自话。同时为了避免柯赛特在自己面前当场昏倒，她不得已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这首曲子是Y先生谱的吧？我早知道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那么哀伤又绝伦的旋律，他背后肯定藏着个说不出口的苦涩故事。但为这曲子填词的也是他么？和曲调那么贴切，一样的悲伤。爱情不会死，爱情不会改变。哦，听得我心都碎了。也只有像Y先生那样深陷在无望的苦恋中的人才能写得出来吧？”
　　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深陷在无望的苦恋才能写得出来那样的歌词？
　　柯赛特突然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恐惧像无边无垠的夜幕，狂乱的笼罩了下来。难道……难道自己和梅格姐姐一样，也爱上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会写出那样的词是因为同情着梅格姐姐对Erik的情意，她会吟唱的那样动情是因为气愤于Erik对梅格姐姐的视而不见。
　　柯赛特战战兢兢的一遍遍重复着，像溺水的人紧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没有爱上那个人，她不会爱上那个人。如她柯赛特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自掘坟墓的去爱上一个永不可能爱自己的人。如果有件事是她和Erik初次见面就注定了的，那就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如此慌乱，如同擂鼓；为什么她的喉咙似乎被人扼住，无法呼吸。柯赛特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上，脚下空空如也，摇摇欲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女孩狠咬着唇，直到牙齿深陷入唇瓣，带出一丝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