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23、第二十三章

　　所谓的内城,自然是上京的核心地带,共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天顺建国以后，便定下律法，内城之内只允许四品以上官员奉旨建宅居住，四品以上官员所建私宅和别院以及四品以下官员的住宅都必须迁往外城。

　　内城的防守比外城要严密得多，天顺重要的军政衙门和户政设施都分布在内城之中，城内各衙门衙役和驻地守卫共有三万余人，至于内城之中的核心之最皇宫，更是守卫的重中之重。皇宫有东西南北十二座城门，由二万护卫军轮流看守，城外有宽阔的护城河为天然屏障，若没有绝对的优势，想要攻破这城中之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茗香阁”位于内城东门附近，较之城内的其它店铺，在地理位置上要显得偏僻得多。须知颜凤翎初入上京之时，上京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城，并非一国之都，亦没有今天的繁荣兴旺，天顺建国之后，为了将颜凤翎留下的产业划在内城管辖范围之内，也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

　　尽管如此，这看似偏僻的“茗香阁”借着颜凤翎的名声，再经过数代王侯的经营，到如今已经成为内城最有名的茶楼，亦是最难进入的茶楼。

　　颜家别院本位于外城东面，再加上颜少云乃三品御史中丞，地位显赫，所建别院本就靠近内城，便多了许多便利之处。

　　乘马车由颜家别院至内城东门，不过小半个时辰。

　　相较于外城的人声鼎沸，内城相对要安静得多，街道宽阔而干净，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穿梭而过，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格外的精致豪华，内城百姓多为官宦子弟，衣着打扮也较常人奢华。

　　颜胜雪掀起马车的车帘，指着远处一幢极不起眼的三层八角小楼道：“看，那就是茗香阁。”

　　颜冰雪举目望去，那八角小楼掩映在高大的建筑群之中，朴素而静谧，若不仔细看，还真的会被忽略掉。

　　待得马车驶近，一阵优雅的琴声便幽幽扬扬地传了过来。

　　颜胜雪笑了，道:“看来今天倒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到得“茗香阁”，颜胜雪递了名刺，马车便直接驶进了院子。

　　那接待的小二一眼望上去便是十分机灵的，看了颜胜雪，便笑道：“我家少爷才念叨着呢，没想到您便来了。”

　　“你家少爷今儿个也在？”颜胜雪笑得更开心了，拉着颜冰雪进门。

　　“瞧您说的，这好歹也是祖业，我家少爷纵然不是时时都在阁子里，但经营却还勤奋，这到了月末了，自然是要来查查帐的。”

　　那小二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二人进了“茗香阁”。

　　这“茗香阁”从外表看来毫不起眼，进入内里，才发现甚是宽阔，大厅里排着十来张极为普通的松木桌椅，此时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人。

　　茶却是上好的，整个大厅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大厅的正堂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个装扮素雅的女子侧身坐在一块山石上，正在远眺，目光悠深而静默。她的旁边一青衣男子手持青笛悠悠地吹奏，晨风吹起他的衣角，柔和的阳光照着他俊逸的侧脸，他的神情是温柔而沉静的。

　　颜冰雪看见那画，却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颜胜雪见颜冰雪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轻轻地道：“觉得宁静吗？其实我第一次看到这副画时的感觉就和你现在一样，我想不论是怎样性格暴燥的人，看到这张画，也会立刻平静下来。”

　　然而，颜冰雪之所以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那画上的人，而是因为那画上所提的词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这是一首即使是现代人也耳熟能详的千古绝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在这样一个落后的时代，即使是出现了一个和苏轼一模一样的才子，也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词句来。

　　“据说，这画是由天顺帝亲自绘成，画上画的便是天顺帝和嘉德皇后。”颜胜雪继续说道，脸上满是羡慕：“说他们是神仙眷侣一点也不过份。”

　　“那词是谁写的？”颜冰雪却只关心这个。

　　“当然是翎后写的。”颜胜雪提起这一点，面上也露出一丝得色，“翎后是天顺赫赫有名的才女，数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左右，也是我们颜家独一无二的骄傲。”

　　又是一个穿越时空的故事吗？颜冰雪沉凝，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在天顺所感受到的种种不合情理也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天顺的农业十分发达，虽然境内多山多水，百姓却很早就掌握了梯田技术，对水车的应用也颇为得心应手，因此国内虽然多灾害，却很少发生饥荒，梯田和建造水车的技术对天顺的文化来说似乎过于先进，另外，天顺的丝绸业也十分兴旺，衣饰的华丽和富贵也有悖于常理，归根到底是天顺从开国之后，人民就懂得了种桑养蚕、抽丝织布，江南一带多织纺，除了是人工纺织，其规模和分工细致完全可以与现代的针织绣坊相媲美。

　　颜冰雪一直都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所学也很有限，假如颜凤翎和他一样，是一个跨越时空的人，她显然已经尽自己所能帮助了这个时空的人民丰衣足食，天顺之所以不能像现代社会一样文明发达，除了一个时代的社会制度的局限性，也和颜凤翎本身所学的知识侧重点有关，她懂得梯田改造，懂得养蚕织布，却未必懂得水利工程，治金制造，她有某些必要的理论知识，却未必有机会去实现，所以造成了天顺奇怪的工商格局，有的发达，有的落后，现在看来，天顺王朝的种种合理和种种不合理其实都是顺理成章的。

　　“这天下再不会出现第二个像翎后这样的奇女子了。”颜胜雪一脸的神往。

　　“是的，她的确是独一无二的。”颜冰雪静静地看着那画上女子。

　　想通了这些，对于这样一个被整个天顺王朝所怀念的陌生女子，颜冰雪从心里竟生出一丝熟悉感。虽然有些遗憾，在颜凤翎所擅长的领域，自己恐怕再无用武之力，毕竟自己所知的也未必比颜凤翎多多少，同样的事情自己去做也未必能比颜凤翎做得更好。

　　“二位，我家少爷还等着呢。”那小二终于忍不住提醒两人。

　　颜胜雪“啊”的一声回过神来，拉了拉颜冰雪的衣袖，“我们上去吧。”

　　颜冰雪微微一笑，再看了一眼颜凤翎的画像。禁不住一声叹息：可惜竟生不逢时，不然“他乡遇故知”，想必也能给“羁旅的人”许多安慰。

　　小二领着两人穿过大厅，径直上了二楼，立刻引来众人的侧目。

　　颜胜雪倒是泰然自若，显然已经是熟客了。

　　“茗香阁”一向是由天顺的王侯继承经营，因此颜冰雪早已经猜到这“茗香阁”的主人必然是天顺有封号的皇家子弟，从小二对待颜胜雪的态度可以得知，“茗香阁”的主人与颜胜雪显然颇为熟谙，在天顺除了之前的二皇子善王，如今已经进太子之位的端昭被排除在外，天顺还有六位封王的皇子，分别是大皇子铮王端靖，三皇子郑王端康，四皇子淳王端诚，五皇子昕王端沐，六皇子厉王端勤以及七皇子敏王端睿，这六位皇子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支持者，至今还没有哪一位皇子明确表态对帝位无非份之想，因此，在这种微妙的时候，颜胜雪结交的这位皇子显然也代表了某种信息，毕竟在这京城的事非之地，官宦子弟的结交都不会毫无目的。

　　小二领着二人上了二楼，却并没有在二楼停歇，而是顺着楼梯上了三楼，所幸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是隐敝式的，不然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人的嫉妒和猜疑了。

　　三楼是一间间的独立小包间，与楼下大厅的布置朴素和二楼的淡雅大为不同，从走道上铺着的地毯，门框上的雕花和贴纸金箔，都显出一种富贵华丽的气度来。

　　“原来这‘茗香阁’本来只有上下两层，这第三层后来加盖的。”颜胜雪看了颜冰雪一眼，突然加了这么一句，并且微微地撇了撇嘴。

　　颜冰雪莞尔一笑，显然明白了颜胜雪的意思，这第三层加得不伦不类，明显与下面两层的风格不相容，大约也是某一代天顺的王侯为了彰显皇家风范所做的补充，却不知这一层加上去，其实很是庸俗。

　　小二领着二人来到右手第三间，门微微地敞着，挂着门帘，小二刚想敲门，颜胜雪却已经大大咧咧地推了门进去，那小二只得赶忙打起门帘，显然也是习惯了的。

　　门内的境况与门外却是大大不同，空间并不显得十分大，布置也是简单得很，一个人影坐在窗边的桌案上正埋首写着什么，桌案上杂乱地摆放着许多书籍和帐簿。

　　那人听得声音，侧过头来，竟意外的是一张非常稚气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看年纪比之颜胜雪也大不了多少，唇红齿白，柔肤雪肌，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