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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似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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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垂降落之时,安详卧伏于风雪中的小镇燃起点点光晕,犹如许多眼睛在凝视这个冰与血的北方。
从两侧玻璃里映出的那闲淡的散光,在夜色中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如水波般的明漪照亮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与其上的几个字符。
旅店。
黑发的男人伸手推开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木门。
门后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圈一圈地随风荡漾开去。
“哟,欢迎光临。”
半人高的案台后,憨厚老实的中年人热情地招呼,“请问需要什么?在这种天气可是很少有客人呢。”
略显简陋却干净的旅店大堂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个低头擦拭着桌子的女人。
“一个房间。”
黑发的清俊男人抛出一只袋子,落到案台上发出金属间彼此撞击的声音。
“啊,不必这么多,何况也不知道客人您住多久……”
“所需的费用就从这里面扣除,离开时结清就是了。”
出乎意料的是个寡言又爽快的客人呢。
留意到黑发的男人视线的方向,旅店老板憨笑着道,“那是伊莉,最近才来旅店帮工的小姑娘,很漂亮吧?”
对方收回视线,却并没有回答他。
老板丝毫没有感到尴尬,笑呵呵地继续问,“客人您还需要点其他东西麽?”
“食物和……”男人停顿了下,瞥了眼身后,道,“一桶热水。”
老板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身后亦步亦趋的人影,因为浑身兜盖着黑布,在夜色中显得极不起眼。
“好的,这是您房间的钥匙,请保管好。晚餐和热水一会就送过去。”
递过钥匙,老板又招呼着那个叫“伊莉”的女人,“伊莉,带客人去楼梯拐角的大房间。”
“请跟我来。”
出口是比寻常女性略显低磁的声音,惹得里卡鲁多再次侧目。
“主……”
身后的黑影衣料窣动,朝那个女人迈出一步时被他及时拖住,“闭嘴。”
噤声的黑影颇为不安分地挣扎,却被里卡鲁多轻易拽拉在身后朝楼梯走去。
“客人,这是您的房间。”
站在门边的伊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打开门,将黑色的人影一把推搡进去,里卡鲁多出声制止,“等等。”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麽?”
停住脚步的伊莉转身,脸上带着恭敬而好看的笑容。
“你叫伊莉是麽。”
“是的。”
幽静昏暗的走廊里,只点着一盏豆大荧火的灯。两人的轮廓模糊在一片漆黑中,仿似处在随时会被消抹去的边缘。
伊莉凑近里卡鲁多,笑容里多了些不言而喻的暗示。
“客人想要那项服务的话,可是需要另付费用的。”
展示出与之前的刻板截然相反的放荡,女人姣好的面容突然鲜活起来。
言语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她边说边用手指顺着他胸膛的纹理一路下滑,最后在小腹处暧昧地划了个圈。
灯芯发出哔啵的声响,伴随着里卡鲁多将她的手一把挥开的动作而忽闪了下。
“滚。”
伊莉愕然,随后羞愤似的快步离开。
拿来热水的并不是伊莉,而是满脸笑容的旅店老板。
“真是抱歉呐,伊莉说身体有点不适,所以就由我拿过来了。”
敲开门,老板一边这么解释道,一边提着两只木桶进来。
里卡鲁多跨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接过木桶,“不必了。”
“呃?”
感觉到极大压迫感的老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正好步出房门外。
然后看着面前已经关上的门,空着的右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真是奇怪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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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热水倒进宽敞的半人高浴桶,然后随手将银发的女人扔到里面。
里卡鲁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放冷水。
女人泡在蒸腾的热水中,只露出半个脑袋,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适。
“和巴德的其他实验品一样,没有触感和痛感麽。”
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里卡鲁多心里翻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自决心成为战士,乃至后来的觉醒,他都没有再回忆起过去的往事。
但是现在,脑海中的影像仿佛沉入水底的船骸,随着气泡漂浮上来,在记忆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又摇晃不定着向四周跌宕漂浮开去。
有熟悉的面容或颦或笑,氤氲在其上。仔细看去时,又忽然搅乱似的模糊成一片,无迹可寻。
咕噜噜——
他回神。
看到将半张脸浸入水下的女人吹着气泡,然后像发现新奇事物一样乐此不疲。
除了这具身体,一点也不像记忆中的阿诗莉。
里卡鲁多这样想。
泡得开心的女人兀自笑起来,稚气地伸手拍打着水面。
水珠飞溅出来,在晕黄的灯光下犹如闪光的圆润珍珠,飞起又落下,掉落在地面上时,仿佛会轱辘辘地向前滚动。
避退开一地的湿痕,滴水不沾的里卡鲁多走到一边的窗口,挑起窗帘看向外面。
与来时并无二致的景象。
冷锋过境,寒风侵肌。
飘忽的簌雪下,偶有灯光却是死寂的街道。
为什么觉得像是忽略了什么。
里卡鲁多锁眉,却一时理不出头绪。
身后许久未传来声音,他放弃思索,转而过去查看。
水汽中的人影已经不见,他走过去才发现,银发的女人沉入了水底,一动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
伸手抓住长长的头发将女人从水下猛地提拉上来。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女人萎靡着身体毫不反抗,白皙的肌肤像是煮熟的虾一般泛作一块一块的通红,是被烫伤的痕迹。
就算没有感官,但身体仍保持着正常的机制麽。
哼,真是残缺而无用的存在。
拍拍她的脸,女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主人……”
竟然睡着了。
里卡鲁多把她提拉出来,伴随着刺啦的裂锦声随意扯净她身上浸湿的衣物,然后把她扔到床上。
命令似的开口,“睡觉。”
许是太困,没有过度闹腾的女人拖着他的左手陷入了沉睡。
将被子一股脑罩上女人的身体,里卡鲁多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视线落在女人毫无知觉的睡颜和湿漉漉滴着水的银发上,又很快地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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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窗户,微弱的晴日投射进散漫的光线,整个阴暗的走廊仿佛一下子充满了生机般的亮堂起来。
笃笃笃——
伊莉深呼吸一口,抱着衣物敲门,“客人,您在麽?客人?”
从房内没有传来回应。
“难道还在睡麽?”
伊莉猜测着,看了眼已经大亮的天光,又敲了敲门。
“客人,您醒了麽?客人……”
握住门把微微用力。
喀嚓一声。
门开了。
伊莉面不改色地步入房间。
墙上的窗户大开,使得不大的房间一眼即可窥见全貌,无论是房中央的浴桶,还是散落一地的衣服碎块……
只是房内并没有那个缄默的身影。
伊莉的目光流转,落到唯一的一张床上。
凌乱的被褥和床单,上面布满了惹人遐想的湿痕,还有被子下的可疑隆起。
“客人,客人?”
轻声叫着的伊莉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正准备掀开被子,那团隆起已经自己起身。
她吃惊地看着未着寸缕的银发女人朝自己扑来。
手中的衣物掉在床上,伊莉慌忙接住女人,软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
银发的女人揽住她的颈,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软软地叫她“主人”。
“放开她。”
窗户上不知何时半蹲着的黑发男人冷淡地开口,扫过伊莉的视线却是冻得叫人发颤。
“是她自己扑过……”
“我说放开。”
里卡鲁多跳下窗台,走过去。
伊莉不知怎么的觉得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而可怕的气息,哆嗦着身体。
“你……你不要过来……”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里卡鲁多没有停下脚步,“伊利亚斯。”
“什么?!”
伊莉堂皇地睁大了眼睛,秀气的五官因为这个表情而略显扭曲,“客人您……您在说什么啊……”
“伪装的伊利亚斯,昔日男性战士的NO.8,需要我再多提醒你一些麽。”
脸色骤变,携着银发的女人飞快地退到房间一角与里卡鲁多相对。
伊莉,不,该成为伊利亚斯的人开口,却是阴柔而低沉男声,“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脸上的肌肉下似有什么蠕动,给人以整张脸皮都会随时掉下来的错觉。
少顷,露出与原先截然不同却依旧漂亮得如同女性的容貌,伊利亚斯笑起来,“不愧也是昔日的NO.2呢,里卡鲁多。”
里卡鲁多停驻,沉默。
捏住怀中女人的下巴,强行令她抬起头。
伊利亚斯凑过去贴近女人的脸蛋,眼神却紧盯着他,“很令人着迷的身体,不是麽?”
“想要动手麽。”
妖力骤然席卷开去,房内的物什震动起来发出喀拉的碎裂声,地板与四壁出现细小的裂缝,且伴随着持续释放的妖力而变得越来越大。
“不要激动,”伊利亚斯的手作势紧了紧,“万一我被吓得不小心忘记了力道,她可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