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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壁是乱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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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32岁,明清史硕士毕业,单身有男票,双亲健在。她家祖上在旗,现在算是北漂,和闺蜜合伙在烟袋斜街小石碑胡同里开着一家书舍、特饮和茶餐一体的“故园旧梦”。
不温不火的经营了五年,生意平平淡淡,房租不时坐地起价蹿上一蹿。每每入不敷出,反要靠她在网上杜撰些通俗文学补贴。赶稿之于她,那就是每月都会有那么几天,昏天暗地,了无生趣。
这次一连闭关两周,以前并不常有。她也并未修得辟谷筑基,实是吃完了50包一箱的“健师傅”泡面,嘴里直能淡出鸟来,就为了成就一部“呕”心沥血的著“作”。
经历一番搜肠刮肚,熬到出关的苏晓早已饥肠辘辘,立马琢磨着要怎么祭祭这受苦受累受罪的五脏庙。
电话拨出。
只听到一个清新甜美、字正腔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耐心回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忙,请稍后再拨……”
往日里苏晓闭了关,都是要谢绝一切凡尘俗事来叨扰。此次出人意料的“潜修”半月,许是突如其来的“问候”惊着她男票了?
再点开号码簿,划拉两下,找出闺蜜的名字,按下去。彩铃响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人搭理她。
“我勒个去~”。
于是点开微信写上:“美妞亲爱哒~,我出关了!”不忘配上甜美笑脸一枚。
“咻-咻--”是男票的微信已到了。
“乖~,我在开会。你闭关辛苦了,晚上咱们出去吃大餐。五点半,我在你家楼下接你。”收到烈焰红唇一枚,轻轻印到唇上。
男票请吃大餐,正中女人下怀。苏晓果断决定留着胃口,定不负了那“相思意”。
看看手机,时间还早得很。无事可做,上床补觉。奈何空落落的肚子一刻也不得消停。辗转许久,苏晓怪叫着坐起,抓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随意挽起的发髻将将垂在左肩。
“也罢……,今日女神就送惊喜上门一回。”
一来一回少说能省下一小时车程,算算能提早大快朵颐,她愈加心安理得。
梳洗打扮更衣已毕,最后整理下拖曳到脚踝的长裙摆。苏晓踩着小坡跟,拎起小黑包,脚步轻盈的出门右转下地铁,从八号线换到六号线,再从六号线倒到十号线。
PK标准时间五点差一分,她站在国贸二期楼下,仰着头透过明晃晃的落地玻璃,仿佛望见里面养着那成堆成堆的白骨精。
恰好手机响起。
“小亲~,知道你今天一定佳人有约,明天一定留给我哦!”红心一颗外加笑靥嫣然。
“OK!”苏晓顺手回了一张笑脸。
一抬头正瞧见男票一身西装革履,丰神俊朗的从电梯出来。
挥出的手突兀停在半道,嘴角笑意尴尬的收敛回去。果真是笑靥嫣然,烈焰红唇,钉在眼里,生生痛出泪来。
不当忍却能忍,不是乌龟就蠢驴。
苏晓冲上前,一把掰开挽在男票肘内的纤纤豆蔻。疏于打理的指甲堪堪划过那细嫩的手背,白皙皮肤上瞬间洇出一线丹红。
身边人下意识出手推开她。
“苏晓,你胡闹什么?”明明白白的愤怒,直接就吼了出来。
饿着肚子实在没力气,她不争气的一屁股墩在地上。大理石的地砖,坚硬而且冰冷。
对面高高在上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也是一愣。
这时从他怀里探出一条白花花的纤长胳膊,向着苏晓伸过来。
“晓晓,你没事吧?”婉转柔美、娇嫩欲滴的声音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转折,立时如诉如泣。
“对不起,晓晓,对不起……”
低垂下的如花柔夷上一片嫣然如注。
“呀!你流血了……”
男人一惊一乍的大嗓门一遍一遍轰炸着苏晓的耳蜗,震得她已然乱哄哄的脑袋里加倍嗡嗡作响。
赶上人流高峰,大厅里迅速聚集起不少围观群众,匆匆赶来的保安尽力疏散着。
美娇娘胸口喷薄欲出的是欲*望,糟娘们胸口喷薄欲出的是怒气。
苏晓曾自以为谁的谁和谁不一样,原来只要有机会坦呈彼此,换谁来,结果都是一样。
怒气压抑着委屈,咬牙不肯示弱。恶狠狠地目送两只人渣施施然走远,苏晓才在路人有意无意不时瞥来的关注下,跌跌绊绊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心里早把“狗男女”三个字里里外外、结结实实地鞭挞了千千万万次。
失恋终结者,食欲也。
不敢给父母打电话,才发现她竟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花了六个小时,化悲痛为食欲,额,其实是化悲痛为酒量。
“天桥下行色匆匆不息,天桥上醉鬼晃晃……未归……”
“夜色阑珊,凭栏顾,声声慢……草泥马!”
苏晓酒意正醺,借着酒疯一股脑发泄着心中怒气。
“什么鹣鲽情深,什么姐妹情深,全TM都是狗屎情深……狗改不了吃屎……臭男人……贱女人!”
因是空腹灌了整瓶的黄汤,苏晓现在五脏六腑折腾的厉害。“哇啦”一声把肚子里的酸汤黄水一股脑吐了个干干净净。
刚过立夏,夜深露重,天气犹凉,虽然连衣裙是长袖款,还是冻得她一直哆嗦。
“一阵凉风光顾,惊起鸡皮疙瘩……无数!”
酒劲缓过来四五分的苏晓,软趴趴的摊在天桥栏杆上,半个身子堪堪探出桥外。许是以为遇上寻短见跳天桥的醉鬼,桥上为数不多的两个行人齐齐加快了脚步。有些麻烦还是不沾的好!
一身酒气的苏晓歪头斜眼的瞅着那人脚不沾地一溜烟跑下桥的背影,轻蔑的发出一声嗤笑。
“就是你……丢易拉罐那个……砸到人很危险……踩到会滑倒……很危险……知不知道……啊!”
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愣愣的盯着面前愈来愈清晰的苍白面孔。
“哇——鬼啊!”
苏晓凌空一推,向后躲开。没奈何脚步虚浮,重重摔坐在水泥沙土的地上,在疼痛刺激下又清醒了两分。瞧见那人穿着一套藏青长袍黄马褂,脑后长发结辫,两腮低陷,衬得一对眼珠格外突出,直勾勾盯着自己不放。
“僵尸啊——鬼啊——救命啊——”
苏晓吓得放声大哭大叫起来,双眼紧闭,双手护在身前,不停挥舞着阻止那人靠近。情急中隐约嗅到周围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不浓不淡的清苦味道,仿佛某种中药苦涩的清香。
停下来,苏晓偷偷眯缝起一只眼,却正瞧见那人俯下身,一只手堪堪停在她唇畔。震惊之下,不管不顾的挥出一巴掌。
“啪啦——”一声脆响,直觉手心震得生疼。
这触感,这干脆,应该是人不是鬼哦!
心里顿生歉意。
这稀里糊涂的扇了人一巴掌,算怎么个一回事呦?
她尴尬的凑上去,一张嘴大笑却脱口而出。
“哈哈哈——”
“原来想找死的是你,不是我啊!”
“瞧你……飘在护栏外面……哈哈哈……摔不死你……哈哈哈……”
笑声未落,“摔不死你”四个字重重的撞击着她残存的意识。
一愣之后,苏晓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倚着栏杆,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扶住栏杆再探身向下寻找,空荡荡的四车道上,小风卷起一簇破塑料,溜溜翻出老远。
顿时觉得后背冷汗丛生,直凉到心里。
绝壁是乱搞。
正失神的当口,冷不防脚下突然一滑。所幸她紧紧扒住栏杆,险险没有出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拍着肚子,呼呼喘着粗气。
“大福大贵,平安吉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念叨着向后退去。
所谓“墨菲定律”,该来的总会来的。
坡跟鞋踩上易拉罐的一瞬,小黑包甩向天空。她纤长的身体电光火石间擦过打滑的地面,砸向栏杆,随着惯性作用,翻身向桥下坠落。
时空定格一般。橙黄的灯光,稀稀落落砸下的手机、钥匙、眼镜、面巾、口红和一小包真空包装的鸭脖儿,兀自漂浮在半空。
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包里的?早知道吃了垫垫肚子多好……
想什么不好想这个……绝壁是乱搞!
然而思绪瞬间抽离,黑暗湮没了视线。
这荒郊野外,郁郁葱葱,是几个意思?
苏晓疑惑的眨着眼,睁开闭上,闭上睁开……
拍着屁股麻溜儿地站起来,摸摸脖子,揉揉肩,这酸爽。
耳畔轰轰隆隆,似雷霆似炮轰。
四下踅摸了一圈,眼瞅着左手边土路上,从远处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处,先是蹿出一匹白马,随后哗啦啦跑出一窝各色乱马。踩着凌乱的鼓点,踏着魔鬼的步伐,冲着她,一直冲着她,一路狂奔而来。
难怪人说急中生智,苏晓瞬间思如泉涌。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就可哀。
我劝天公抖抖手,不拘谁来救救俺……”
思维貌似是灵活了,顺带着视力好似也恢复巅峰了。
马群脚力不俗,眼瞅着很快跑近了,又近了,更近了……
然而身体却僵硬的更加厉害了。
想跑来不及,两条一米二的大长腿也跑不过一群四条腿的啊。
想躲又迈不动步,直抖得和过筛子一般。
尼玛~,绝壁是乱搞!
眼睁睁看着那匹白马径直冲到自己面前,鼻尖蹭鼻尖啦……
电光火石之间,她即将被撞翻,即将摔倒在地,即将被不知几百几千匹马踩踏成一滩烂泥。
下一个瞬间,一只自带五彩霞光闪烁着万丈光芒的右手,额不,一只神之右手伸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