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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欺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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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男的惊呼拖住了我的脚步。我不禁转过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哪个小宫女又要遭殃。
只见刘荣男的旁边站着一个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他手拿一卷书,地上还散着两卷。
不是别人,正是刘荣男的亲弟弟刘义隆!
刘义隆并没被刘荣男的斥责吓到,还是摆着一副冷脸淡淡地说:“愚弟走得急了些,不慎冲撞了姐姐,姐姐见谅!”
一旁的刘兴弟连忙打圆场:“妹妹,义隆也是怕误了课业,不小心才撞到了你。你就别见怪了!”
刘荣男依然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用右手食指指着刘义隆继续骂道:“竖子!你竟敢把准备献给皇后娘娘的糕饼弄撒了!你好大的胆子!” 我这才注意到,刘荣男那个精致的食盒也掉在地上,食盒里的糕饼全都撒落出来,和泥土混在一起。
刘义隆并不为所动:“宫里的膳食乃是世上罕见的珍馐美味,岂是这一盒小小糕饼所能比的!”
刘荣男更生气了:“别以为你被皇上封了县公,又是公主伴读就能在姐姐面前耀武扬威,哼,谁还不知道啊,你这竖子就是个庶子出身罢了!”
刘义隆本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听了这句话,就像个炮仗般的一下被点着了。他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脸上也渗出了汗珠,目光则紧紧对准了刘荣男的一双丹凤眼。我见他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另一边的刘荣男仍没打算就此停手,就要走过去帮他一把。我正打算过去,明月暗暗地拉住了我,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殿下,无论如何,这都是刘家的家务事,与咱们可没有半点关系啊!”我也知道,别人的事不该管,否则帮不上忙,更会连自己都牵连进去。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刘荣男仗势欺人的样子我早就看不过去了,而且她口口声声说刘义隆是“庶子”,她自己难道不也是庶出的女儿吗?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只看得到别人的错处揪住不放,自己的不对却只管纵容宽宥。“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种人连这种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得,又何谈其他?
于是我把明月的手从身上拿开,就要向前走去。此时刘兴弟苦劝无果,刘荣男大喝一声:“竖子!还敢用你那双招子瞪我!看来你是欠管教了!”她指着刘义隆的右手已经高高地抬起,眼看就要落下去。我赶紧跑过去,对着刘荣男大喊:“住手!”
刘义隆转身看着我,面露惊异之色。刘荣男见我半途又返回来,也有点诧异,不过随即恢复了往常轻慢的神态。刘兴弟拉着她不情愿地又对我拜了一拜。
刘荣男刚把弯下的腰直起来,就开了口:“殿下不是赶着上课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您这是又不着急了吗?”
我正色道:“师傅说过,学生来齐了才能开始上课。现在他的一个学生正被困在这里,你说本宫还着急赶过去吗?”
刘荣男说道:“殿下说的是,只是三弟他适才不小心冲撞了我,我作为姐姐,理应教给他做人的道理。怎么,我这样做不对吗?”她话刚落音,刘兴弟就赶忙拍了她肩膀一下。刘荣男不懂她姐姐的意思,还埋怨了一声。
我听她把“臣女”换成了“我”,心想着可算逮住了一个机会,我今日偏要好好教训你。
我冲她笑了一下,就把明月叫了过来。我微微扭头问明月:“明月,大臣的家眷对公主不用敬语,这是犯了什么罪啊?”
明月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殿下的话,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简而言之,就是以下犯上。”
我没看刘荣男的反应,接着问道:“那犯了大不敬之罪,该是怎么个责罚啊?”
明月又说道:“按律法,轻则受鞭笞之刑,重者立斩!”
说到“立斩”二字时,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刘荣男,她的脸已经从红变白,现在直接变黑了。刘兴弟正想为妹妹求情,我用话又堵住了她的嘴:“明月,你看方才南越县主说的话,是属于轻的呢?还是重的呢?”
明月的嘴角撇了一下:“以奴婢愚见,县主方才说的话,罪不至死……但是……”
刘兴弟慌忙拉着刘荣男跪在我面前,哀求道:“殿下别见怪,妹妹,妹妹她只是一时被风吹了,头脑发昏,才,才出言不逊的。望公主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
我仿佛没听到她的恳求,轻轻地道:“还有一事,本宫差点忘了。南越县主说她教训弟弟,属于家事,本宫不该管。今日各位都在,且为本宫做个证明,她是如此说的,对吗?”
刘兴弟不敢抬头,还在自顾自地说“妹妹她实在是僭越了……”刘荣男的头则抬得高高的,眼睛也瞪得通红。
“这样说来,在县主的心中,天下人便不是父皇的子民了吗?”
刘荣男没来得及答话,我便接着说:“县主没读过《礼记》吗?难道不知道‘子,庶民也’这句话?既然本宫是天子之女,天下人即是本宫的兄弟姊妹,又何来县主的‘家事’之说?”
我一口气说完,发现刘荣男的眼神由最初的愤怒,变为委屈,现在竟然有点可怜。
我打算一鼓作气:“县主认为,这事本宫究竟是该管,还是不该管呢?”
刘兴弟看着妹妹愣头愣脑的样子,眉头都拧成了一团疙瘩,赶紧拉着她冲我连连扣头,口中说着:“公主息怒!”
刘荣男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她心里怕是知道自己理亏,又碍于身份不好发作。
我看她俩磕了一会儿,才开口制止,让明月扶她两个站起来。
刘兴弟讪讪地看着我,又对着刘荣男说:“妹妹,还不谢谢殿下。咱们也快些走吧,娘亲还在前面等着呢!”
刘荣男只好被她拽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回头看我。
她们渐渐走远了。
明月不无担心地告诉我:“殿下,这事本不该强出头的。现在倒好,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将来若是有些什么变数,到时反而不好收拾。”
我撇撇嘴:“她不过是仗着宋王的滔天权势,想着为所欲为。但是别忘了,虽然刘裕现在一手遮天,万人之上,可该讲的礼数也得照办才行。难不成这刘裕还敢篡位不成?”
明月听了这话,赶忙用手指了指蹲在地上还在收拾书卷的刘义隆,悄悄地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刘义隆好像听见了我和明月的对话。
他倏地站起身来,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整理衣裳。末了,走到我面前,深施一礼。他的声音像寒冬里湖上结的冰:“臣,多谢公主相助之恩。殿下真真是给臣帮了个大忙!”
他这语气,不像是在感谢,反而像是在嘲讽我一样,“大忙”二字尤其是。
我有些气恼,帮了你不道谢便罢了,居然反过来讽刺我。
“彭城县公何出此言?”
“殿下表面上是帮了臣,实则让臣和二姐姐结下了仇,二姐姐此番受了殿下的气,却是要记在臣的头上。您说这事您是该管,还是不该呢?”
他话还没说完,明月就指着远处的丁香花丛说:“殿下,您看那丁香花,怎么突然蔫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