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心若住相心即魔(1) ...
-
我曾经害怕的,都已经发生了。我习惯了被动承受结果,然后主动应对生活。
——顾静
2017年4月16日。
“静姐,资料发到你邮箱了,机票也已经订好,您下午两点前到机场即可。另外蒋总监似乎不同意你的此次活动,正在主编大人办公室里争吵呢。”
顾静脑子昏昏沉沉,钻在被窝里倾听着自己助理略微颤抖的声音,她掀开被子看墙上的钟表,9点30分。
“恩,知道了。”
顾静挂了电话随手扔在一边。
她起身扶额,有些发热的迹象。心想自己肯定是昨天在墓地吹了冷风。
电话那头的黎文芳悄悄收起了手机,快速的从主编办公室门口掠过,长舒一口气。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庆幸自己的人生中遇见的第一个上司顾静是一位既年轻貌美又平易近人的女人。
黎文芳第一份工作做实习生就这么幸运,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每天都烧香拜佛感动了上天,不然就自己这么个木鸡脑袋,怎么可能在当今这个社会上碰到这样既轻松又满意的工作。
黎文芳大四下半年开始在杂志社实习,虽然刚开始有过不适应和做错事的情况。
但是现在将近半年过去,她距离大学毕业也没几天了,一直以来都是跟着顾静做事情,虽然没有接触过什么重大的安排,但还是学到了不少知识。
顾静形式上是《L Y》杂志的副主编,但是因为从未接手过什么实质性工作。
黎文芳就推测顾静肯定是和主编大人有着什么过硬的关系。时尚杂志行业不养闲人,可是偏偏养了顾静。
当然目前看来好像也养了黎文芳这个低智商女人。
咚的一声一个女人摔门从主编屋子里走出来。这个大步向前潇洒自如的女人保养的很好,面容上丝毫看不到时间在一个女人脸上的痕迹。
“小黎!”
“到!”
听到办公室内的主编在唤她,黎文芳赶紧从趴在墙上的姿势转身钻进旁边的屋子里。
“小静这次出差你自己跟着她去。”
“啊?”
“记住要保证她的日常起居,按时吃饭,务必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啊?”
“听她的话,按她的做,无论想上高山还是下海底你都不能离开半步!还有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一定要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给我护送回来。”
“啊?”
“啊什么啊,听清了没?”
往日慈祥的主编余蔚欣此刻一脸严肃的模样,黎文芳赶紧点头:“哦哦,听懂了。我马上就收拾行李去!”
她转过身要离开这里,想起之前从主编室内摔门走出的那个女人,黎文芳忽然扭头:“那蒋总监呢,不去了吗?”
余蔚欣撇了撇嘴:“哼,男人婆,爱去不去不用管她。”
黎文芳尴尬的眨了眨眼睛。
“哦。”
黎文芳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自己的职场经验小本子。
写下了一段话。
“明明相爱非要相杀,关系分外复杂!”
九点五十分。
顾静在房间内洗脸刷牙,吃过早餐,换上了一身休闲装,从药箱里拿出感冒药,吞了两粒。
一切虽然慢条斯理,但是尽然有序,毫不拖沓,完全不像是一个26岁年轻女人清晨的行为模样。
顾静推着行李,拿着车钥匙下楼。
从车库里顺利的开出来一辆MINI,然后一路奔驰。
她把车子停在了一所私立双语幼儿园旁边。走到了园门口,目光聚焦在操场上奔跑的一个娇小身影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蒋姨。”
那边的女人语气似乎不佳:“你一定要去吗?”
“是,机票助理都帮我订好了。”
“这不是理由。”
顾静解释:“我已经接到那边时装周的邀请函。”
蒋蕙沉默了几秒钟。
“你是余蔚欣的人,你怎样任性我管不着。但是妨碍到杂志社正常工作我不能接受。”
“蒋姨,法国那边是在两天之后,我可以来的及赶过去。”
“OK我不和你废话。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不会陪你玩去的,杂志周刊我也不会给你任何版面。”
顾静开始走向车里:“多谢蒋姨,你知道我并没有要主编特意要求您陪着我,我也不是……”
“你和她一样这辈子都是中了男人魔怔的人,你们的脑回路只有男人两个字是吗?”
顾静坐在驾驶位置,带上耳机笑了一下:“蒋姨,你脑子里就只有工作两个字吗?”
蒋蕙轻哼一声,提前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遥望着这个节奏快的都要爆炸了的城市。
生活,不就是找些无聊的事情忙一忙。在她这个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钱财,物质,都已经不是重要的了。
当生存不是最重要的时候,偏执的使命感才会油然而生。
“蒋总监,霍瑶瑶的专访已经洽谈,我们和她约在这次法国时装周期间在巴黎进行采访您看合适吗?”
蒋蕙瞥了一眼助理手中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美人照片。
“时间地点你们自行决定,我可以配合你们。月底我只要看到版面的终稿。”
一如既往的严肃态度,助理都习惯了,然后去执行。
顾静低头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摇了摇头继续启动车子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一间四周封闭又全然透明的办公室。
顾静给前台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了开门时启动的铃铛声,里面的男人耳朵抖动了下。
顾静知道他此刻肯定没有睡着。
“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都这个时间点了大医生居然还在闭目养神。”
桌子那边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懒洋洋的从靠椅里睁开了眼睛。
顾静透过他的眼镜片,模糊的看到一双迷离的眼神。前面桌牌上写着:心理医师,郑羽安。
男人摘下眼镜放在桌面上,一只手轻揉眼角,瞥了眼台历。
“还不到日子呢,怎么今天过来了?”
顾静走进来,自然随意的坐在旁边的暖色沙发上。
“我下午要出远门,提前过来拿些药。”
“出远门?”郑羽安起身打开旁边的柜子,他下意识里想到了顾静的宝贝。“那念念的接送呢?”
他按照时间和姓名的排列,抽出了一份病例。
顾静:“交给我爸了。”
“也是,教授也该退休安享晚年了。你最近感觉怎么样?”郑羽安坐回原位,浏览着之前的记录。
“没什么异常。不过,我又梦到他了。”
郑宇安在最后一页上写着什么,听到顾静的话,从写字的状态中停顿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来。
明显知道顾静口中的“他”是谁。
“昨天清明节,你去看他了吧,可以理解。”
“但是在梦里,我发现我记不清他的相貌了。”
郑宇安左手食指敲了两下万宝龙钢笔六角星那端,目光炯炯:“那现在呢,此时此刻能回忆起来吗?”
“当然,”顾静皱眉回忆着昨天墓碑上的照片。
“但是那张脸,我忽然感到有些陌生。”
郑羽安放下了钢笔。
“正常,”他目光注意到病例扉页上面的年代,“念念今年都快5岁了。”
顾静听到了念念的名字,表情放松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他:“你还是戴着眼镜看着斯文。”
“要是不戴呢?”
“像个败类。”
郑羽安重新戴上眼镜,笑着站起来:“那就是没太大差别。”
他走到了办公室里间。
“还是上次的药量这次就不给你减了。但是记住,按时吃,别任性自己给自己减量。”
“任性的事我常做,郑大医生的要求我可不敢不从。”
郑羽安从里面探出头:“哟呵,那是同意和我领证了?”
顾静翻了个白眼,然后一直盯着郑羽安。
郑羽安双手合十:“我错了错了,不提了。”
顾静冷眼:“你每次都说不提了。”
“对啊,下次再提。”
顾静觉得自己一定是远离尘世太久,已经忘了生气斗嘴的功力如何施展。
看着顾静无语的表情,郑羽安嘴角偷偷上扬。
“不逗你了,问点正事。这次要去哪儿啊,还专门提前跑到我这儿?”
“坦桑比亚。”
郑羽安拿完药走了出来。
“沃特?”
顾静听到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人竟发出这种怪异口味的英文,微微的笑了出来:“非洲。”
郑羽安还停留在震惊的状态:“你这几年千里寻夫的戏码,最终还是要上演到黑人朋友的怀抱里了吗?”
顾静眨着一双大眼,沉默耸肩,一副无辜状表示了回应。
郑羽安卸下了玩笑的嘴脸,走过来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小静,你决定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了吗?”
顾静不以为然:“我不觉得我的生活有什么特别。”
郑羽安看着顾静淡然的脸庞,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刚刚接受治疗时那样虚弱,但是那份执着好像又从未更改过。
“面对这样的生活,你就没有害怕过吗?”
“我曾经害怕的,都已经发生过了不是吗。”顾静起身从郑宇安手中接过几瓶药,“我习惯了被动承受结果,然后主动应对生活。”
黎文芳得到主编下达的任务之后,立刻拿起背包回到上司顾静的办公室内开始准备行囊。
找到钥匙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几年前的旧款相机放在了桌上,拿了两个笔记本和几支笔,然后她就开始有些慌张。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啊?还需要准备什么啊!这次是我第一次出差,尼玛就要蹿去非洲!”黎文芳不断的用手给自己扇风冷静自己,同时脑回路在不断运转。
顾静三年前通过余蔚欣的引荐来到杂志社,然后办公室就一直没换过。
黎文芳第一次进到这里的时候就被房间内各式各样的照片惊讶到了。
没来杂志社的时候她就在学校的知名校友榜中听说过顾静这个人。
不但是自己学校的一名新闻学学姐,而且还因为五年前的那次北州大地震拍摄的一组照片,获得了最佳摄影的新闻奖。
黎文芳因为慕名才投递了简历,没想到如此走运真的应聘上了。
都说艺术家会有各式各样的怪癖,半年前第一次进到这里时的那一幕真是让她见识了。
“静姐,为什么你办公室有这么多建筑工地的照片啊!”
黎文芳依稀记得顾静当时用幸福洋溢的眼神浏览了一遍满墙的照片,懒洋洋的反问了她一句:“你不觉得这些建筑半成品,很性感吗?”
黎文芳愣住了。两只大眼里透露着一个词语,懵逼。
“……额,也许吧。”
“很不可思议是吧,那句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也是因为他,后来我就喜欢上了拍摄建筑,尤其是这些半成品的建筑。你不要见怪,以后跟着我工作,习惯了就好。”
黎文芳感觉到顾静口中的那个“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顾静说到那个人的时候,眼神里显露的是不一样的温柔。
之后黎文芳每次见到顾静只要是孤身一人出差回来,带回来的相机里就会有大批关于建筑工地的照片。
然后顾静挑出其中比较满意的一两张,会安排黎文芳做成纸质照片,配上相框,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光是黎文芳入职的这半年来,墙上就换过了好几批。再加上之前的那些黎文芳尚未见过的,她估计都已经积攒成堆了。
黎文芳也很好奇,顾静每次出差是不是就只是单纯的游览全国各地的建筑工地。
难道她这个副主编的工作就是拍摄各种建筑吗?
此时此刻黎文芳的慌张难以形容。她不得不承认她实习期间真的是跟着顾静屁股后面做事,但是从来没有学会真正处理问题的办法。
黎文芳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发现了一小瓶药品,没有标签,她晃了晃里面还剩下几粒。
桌上还有几张杂志的专题照片,并没有什么其他要带走的了。
“你在做什么?”
黎文芳听到从门口处传来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看到来的人她更心虚了。
“……蒋总监。”
蒋蕙迈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的相机,背包,还有黎文芳的表情。
“你不用收拾,拿好那个相机,照顾好她的吃喝就行了。”
黎文芳听完这番似乎带了些嘲笑语气的话,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蒋蕙这个女人看似冷漠,实则还是很热心,对待别人虽然毒舌,但是关怀之情总是不经意间流露。
决定离开的蒋蕙忽然又转过了身。
“还有,你翻翻墙上的照片,找到那个拍摄的面容模糊的男人,然后赶紧烧掉。”
蒋蕙说完就走了。
“啊?”
黎文芳傻眼的站在原地。烧掉?开玩笑的吧。她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男人?”
黎文芳觉得这可能是关于顾静神秘的关键点了吧。
黎文芳把相机放进背包里,拿起那瓶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瓶,犹豫了一下装进了包里。
最后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决定回头看一眼墙面。
她在这里转了一圈,在一面墙的正中间发现了一张被其他照片遮盖住的,略微有些怪异的照片。
像素很差,构图上面有些欠缺,照片也没有丝毫的美感,更没有其他照片中传递的那种建筑所谓的性感。
照片上是一个只有半身照的清瘦男人,周围环境应该是一个建筑工地的现场。男人对着镜头露出了一副诧异的表情。黎文芳推测,这应该是一张偷拍。
其中的主人公大概就是顾静口中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