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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其风难止 ...

  •   天熙元年,在血雨腥风中走到了终点。
      数天前的那场寅夜之乱,因为辛家的一场大火而彻底结束。天空初明之时,忻云萱遣人前往查看,辛家所有人包括居住在附近的族人,全部被困火中,燃烧成了灰烬。辛家合族从此尽亡。
      连日的大雪很快将这一切掩盖,只留下史书上的寥寥记载。
      天熙元年,云萱公主初即位,辛家逼宫,被困紫荆门甬道,辛启死。当夜,辛家突起大火,辛家灭。辛家退出忻宁历史舞台。史称“寅夜兵变”。
      云王府,后院小亭。
      秋泓望着亭子对面的小山发着呆,闷闷不乐地问:“角羽,沐华到底去哪儿呢?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夜过后,君沐华突然消失了。至今未有人找到丝毫线索,她就像来时那样,突然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角羽沉着眉问:“那夜在宫中,沐华为何会去追那灰影?”
      “我不知道。”秋泓百无聊赖地捧起一把雪,捏成一团,狠狠掷向结冰的水面,“她动作太快了,等我去追之时,已经隔了好大一段距离。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角羽注视着那个雪团,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又出现了那种道不尽诉不明的怆然。
      秋泓没察觉到角羽的沉默,继续道:“这雪下了这么多天,也该停了。停了以后,咱们出去找找沐华吧,我虽然不相信她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没有她在身边,我觉得好无趣。角羽,怎么样?”
      这时,云王府管家匆匆而来。
      “公子,府外面来了一个小孩,想要面见公子。”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随着管家走进后院,等他走近,角羽微微一笑,才问道:“听说你要见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十分懂礼貌,看着角羽的眼睛,不紧不慢说道:“有一位姐姐要我带个口信给你,她有事离开忻都了,请你们不要担心她。若有事,她会找你们的。”
      “是一位眼睛很亮、头戴红玉发簪的姐姐吗?”
      那孩子点点头,“五日前,我在岑州遇见那个姐姐的,姐姐听说我要来忻都,所以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
      秋泓也笑着问:“小弟弟,姐姐是一个人吗?”
      “不是,姐姐有一个同伴,是一位老爷爷。”
      “谢谢小弟弟。”
      时至午时,大雪似乎终于有了停下的意思。秋泓自那小孩离去后,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却突然道:“角羽,后会有期。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回家去看看了。就此别过,我走了!”
      秋泓潇洒地冲他摆摆手,话音落下,人离远去。
      来如风,去也如风。
      岑州,是忻宁北方边境的城市,离苍尔只有千里之距。沐华,你为何会去岑州,你身边的那个人到底又是谁?
      苍尔边境,舟湖镇。
      白雪覆盖的深山里,一辆破败不堪的马车缓缓行着。赶车的人是一位老人,身着半旧灰袍,虽须发尽白,但神色爽朗,眉目炯炯,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马车内,君沐华只穿了一身单衣,靠在车壁上,微微闭着眼睛。山路崎岖,而且刚下过雪,路面又滑又陡,君沐华坐在马车上并不舒服,遂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去哪儿,老头?”
      老人呵呵一笑,“去我家。”
      “你家住在深山里?”
      “走过这段山路,再翻过一个山头,往下走到谷里,就是我家了。”
      君沐华慢慢睁开眼睛,顿觉无奈得很。这老头说得倒轻巧,如今放眼望去,一片白茫,深山都被大雪覆盖,道路极其难行,既要翻山越岭,何必非得选这个时候回来?
      老头见君沐华睁开了眼睛,回头冲她一笑,“丫头,咱们在这待几个月,等过完了冬,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君沐华勉强回他一个笑脸,而后脸色一变,一本正经地问道:“老头,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老头扬起马鞭,头也没回,“谁说是我带你来这儿的?不是你自己主动追在我身后跟来的吗?”
      “那你没事去忻宁皇宫干什么?”君沐华可不想落了下风。这个看似顽劣、嬉笑不定的老头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那晚,在八方殿,长久的对峙之后,辛启终于还是下了命令,双方在八方殿内陷入了混战,事先都有准备的双方并未能很快分出胜负。混乱之中,双方且战且行,不久就从殿内移向了殿外。君沐华刚一出殿,解决了身旁的几个兵士之后,却突然见到那老头坐在殿外屋檐上,嘻笑着冲她示意,当时她想也没多想,直接追着他上了屋檐,本以为他会再次逃走,没想到她刚一上了屋檐,还没走近,就被那老头封住了穴道,浑身不能动弹。
      “既然你来了,就跟我走吧!”
      君沐华清楚地记得,当时老头兴味十足的语气以及眼里见不到底的幽深。
      “丫头。”老头突然叫她,“莫非你在忻都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没有。只是我突然离开,没留下任何线索,怕有人会担心。我并不愿别人为了我担心。”
      “他们哪有时间担心你?忻宁国内,恐怕也没那么快平静。”老头突然收敛了笑意,感叹道。
      君沐华眉头拧紧,似乎陷入了思索中。
      二人一路再也无话,缓行的马车很快成了白色大地上的一个小点,消失在了深山中。
      窗帏低垂,灯光恍惚。
      怀天宫内,气氛凝重,一片死寂。忻云萱站在床前,冷冷地盯着所有跪着的御医,半天没有言语。
      一旁的云一默默叹了口气,挥手让殿内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慢慢走到忻云萱身边,抱住了她。
      “云萱,你父皇累了,要走了。我们无法留住他,让他安心地离开吧。皇叔会一直陪着你。”
      忻云萱在云一怀中动了动,将头埋得更深,“皇叔……”
      云一温柔地安抚着忻云萱,侧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忻天泽,沉重地闭了闭眼。
      皇兄,你的身体分明是积劳成疾,久拖不治,才致沉疴难愈,为了那个位置,值得吗?
      空旷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云一知道,那是忻云萱在哭。长久的担忧与积郁沉积在心底,没有人能够分享,没有人能够倾诉,一直默默承受,独自担负,为自己筑起了一层厚厚的壳,此刻,那层壳出现了一个小口,开始慢慢破裂,汹涌的情绪就那样宣泄而出,再也阻挡不住。
      “公主,修大人有急事奏报。”
      “带修大人去勉正殿,我马上过去。”
      忻云萱从云一怀中抬起头时,除了眼眶微红以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哭过的痕迹,仿佛刚才的呜咽低泣并不曾发生。
      临走前,忻云萱对云一道:“请皇叔留在这儿,陪陪父皇,我不想让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云一点点头。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忻天泽是他的兄长,他理应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又是一个雪夜。
      内待提着宫灯,引着修忱前往勉正殿。
      内侍十分精觉,见修忱神色匆匆,忙道:“修大人来得不巧,公主才刚刚去了怀天宫。”
      修忱皱着眉问:“皇上还没有醒过来吗?”
      “自那日之后,皇上一直昏睡着。云王尽了全力,也没能让皇上醒来。公主担心,每日只要有时间,总会待在怀天宫。”
      “云王也没有办法吗?”
      “云王一直守在怀天宫。”
      之后,修忱没有再问,内侍也缄了口。勉正殿离得也不远了。
      “公主,这是今日各地递上来的急报。因为大雪,折子可能有些耽搁,这恐怕已是前几日的消息了。”
      忻云萱双手抚额,问道:“辛家的残余势力现在盘踞在哪里?”
      “在靠近北方边境的云雾山,由一个名叫何羌的人统领。”
      “有多少人?”
      “大约五万人左右,但在当地也吸纳了不少人。”
      “有没有辛少禹的踪迹?”忻云萱合上折子。
      修忱清晰地看到了忻云萱眼底的倦意,微怔了一下,答道:“没有,据说何羌是辛少禹派往北地的,他原本在京郊练兵。”
      “辛少禹有没有可能逃往云雾山?”
      “臣不能断定。”
      “各地的辛家商铺查得怎么样?”
      “据报,进展缓慢,但十分顺利。辛家一夕之间灭亡,很多人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并未遇到太多问题。”修忱突然跪下,沉声道:“如今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盘踞在云雾山的辛家残余势力,还有云县的疫情。入冬以来,天气恶劣,连下大雪,已导致许多难民开始流窜。但是,云县的疫情却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疫病的源头也没有找到,如若长此以往,必将引发更多更大的暴乱。公主……臣以为,应即刻命云王前往云县。
      “修忱,你…你…”忻云萱怒极起身,指着修忱,然而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修忱不卑不亢,继续道:“公主,云王是当世神医,他若去云县,必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修忱,我师兄千砾是皇叔的亲传弟子,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找出疫情来源。”
      “公主……”
      忻云萱打断修忱的话,断然道:“再从学监里选一些医官去云县,然后从民间招募医术高明者,给予重赏,去辅助师兄,疫情必定能控制。”
      修忱还想再言,但忻云萱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道:“修忱,你盯紧云雾山,尽快剿灭那伙逆匪。辛家商铺的事,交给沈聿。”
      修忱极不情愿地退下。在勉正殿前踌躇徘徊许久后,也不要内侍引路,双手负着,离开了勉正殿。
      忻云萱端坐于案后,安静地翻开另一本折子。
      半晌,有内侍进殿,道:“公主,修大人并没有出宫,去了怀天宫。”
      忻云萱紧紧握住手中的笔,几乎要将它辗碎。
      “胆子真不小!”
      据说。
      当晚,修忱去怀天宫后,并未能见到云一。
      当晚,在修忱离开之后,勉正殿又来了一位重要的朝臣。
      当晚,忻云萱又在勉正殿度过了漫长的一夜,没能回怀天宫。
      也是在这晚,刚过子时,昏迷数日之久的忻天泽醒了过来,跟云一说了很多话,然后再次昏睡过去。鸡鸣之时,云王打开了怀天宫宫门,不久,宫中钟声响起,宣告退位先皇忻天泽去世。
      当钟声传到勉正殿时,折子突然从忻云萱手上滑落,她不管不顾地跑出了勉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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