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如是嫣然

9、昨天太近，明天太远

　　她的脸在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面，无力而哀伤，跟现场热烈的舞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胸中的恼怒一下子消失殆尽。
　　他离她那么近，可是只觉得她的眉目如此模糊，但是他从不曾忘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忘记她脸上那种哀伤到绝望的表情。就像那一天，她泪流满面对他说，“是那样，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我求你，能不能放弃？能不能为了我放弃？”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那时的他只要她的解释，只要一个解释，他便可以放弃那个计划，那个他计划了多年，用尽心力的计划。
　　而她，只是不住的摇头，“我只求你放弃，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这样苦苦哀求，而这样一切，都是为了别人，为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心仿佛被快刀切割成一片片，血流满地。
　　多么明显，多么残酷，而他竟然这样毫无办法，他只能问她，“就这样？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的目的？”
　　他忘不了她走的时候，留给他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他什么都没有忘，他不敢忘，害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就要失去最后一点关于她的东西。
　　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因为这个念头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在没有她的岁月里，是一种奢望。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对她没有任何办法。
　　得之拿起一杯香槟轻啜，远远望见程向她走来，待人走近，还没来得及抱怨只见程的脸色有些不对，“得之，我有些急事，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很抱歉……”
　　认识程这么多年，她还从没有见他这个样子，连声说，“没有关系。”
　　卫家齐却在这时候出声，“我送叶小姐回去。”
　　程迦闵看到卫家齐不由得一怔，有点意想不到的样子，但随即恢复正常，迅速转身离去。
　　得之觉得没趣，对卫家齐说，“那好，卫先生，我们走吧？”说完便自顾自往前走，他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格外瘦小，好像再多一点重量就会把她压碎。
　　走到会场外刚好是一首华尔兹，得之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跟着轻轻哼，“良夜有谁为我留，耳边语轻柔……”
　　一些往事浮上心头，无声的敲打两人，卫家齐在她身边停下，若有所思，“看来这首曲子真的是不祥，那天的确是我们的最后一夜。”
　　得之缓缓转过脸，“那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支舞。”
　　他看见她脸上的两行泪。
　　那眼泪在他的心上蚀了两个大洞，他觉得自己突然没有了面对她的勇气。
　　无限悲辛，有情人，总被无情伤，留给他们自己的只剩下凄凉。
　　酒店门前是黄色大理石台阶，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情境下，竟也有些露湿台阶的意味，她觉得冷，冷的发抖，眼泪早就干了，被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哭了，这些年都没有再哭过，再苦再难再疼再想念……
　　她自己打开车门跳上去，转过脸看见他注视她的目光，好像是眷恋，深深的眷恋。她有点不自在，他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脸，发动车子。
　　得之一向喜欢晚上，特别是这样车水马龙、霓虹万盏的夜里，所谓的众生繁华不过如此，路灯的光亮投射在她脸上，好像流光不停变换，阴晴不定。今天没有月亮，却是个难得的晴天，依稀可见星光。一颗颗闪烁着，点点都似离人泪。
　　“其实，我们看到的很多星星，在几亿年前就已经被黑洞吞噬，或者在爆炸中灰飞烟灭，可是这星光却用了几亿年时间来到这里，给我们安慰和无限想象，见证人世多少悲欢离合，所以有些事，容不得我们多想，想来只觉得可怕。”
　　他静静叙述，虽是没头没尾，却像是说中她的心事，耳边似有人低声吟唱，那些干燥温暖的风，一点点传来岁月的声响，叹息不知不觉年华老去，再没人跟她一起倾听一叶知秋的美丽，原先毫不珍惜的东西，如今都变成了遥不可及。
　　两人一路无语直到她的公寓门前，她郑重的道谢，卫家齐却不看她的眼睛，“今天，对不起。”
　　“啊。”她被他没头没尾的道歉吓住，一时无以应对。
　　“我不该那样说，我不该……”
　　得之登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有点可笑，我知道自己荒谬，可是我不能看到我爱着的人有被伤害的可能，你也许会骂我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就是那样一个老式的男人，会对爱的人负责到底。”
　　他的声音诚实而笃定，而她听得清楚明晰，他说的是爱着的人，而不是爱过，爱着，七年过去，她还被他爱着？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那不可能。
　　“不，你没有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没有激动，没有眼泪，好像只是一件很普通的误会，“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也不过是倚仗着你的爱，从头到尾我也只做错了那件事，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也许恨过你，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卫家齐微微震撼，他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如此坦诚，却又决绝，是的，是决绝，把过去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好像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都不曾存在过。
　　“开始的几年，我以为我们还会遇见，就算你还恨我，恨着一个故意算计你的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遇见，这个世界很小，想要找一个人，不会很难，况且，我一直站在那里，我不敢离开，怕你找不到我……后来的几年，我是真的放弃了，我想我们的缘分可能只有那么多吧，做错一件事，便要永远的失去。”
　　她的话让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竟然是微笑，得之觉得自己一定是酒喝得太多所以眼花，只见卫家齐淡淡开口，“没有，我们的缘分还长。”
　　他猝然吻下来，她还来不及躲闪理智就轰轰然崩塌，他的嘴唇温暖如昔，让她那么那么的想念，不觉沉溺其中。
　　“昨天太近，明天太远，默默聆听那黑夜，晚风吻醒荷花叶，让我醉倒在池边……”
　　手机铃声迅速让得之回神，她开始奋力挣扎，不自觉咬破他的唇，他终于松开她，眸光深邃的让她不敢多看。得之逃一般的跳下车，往公寓大门奔去，她靠在电梯门前接起电话，慢慢喘气。
　　那个声音熟悉，带着一丝慵懒，电话那端隐隐有水声传来，“公主殿下，你丢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