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３０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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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野利玉乞，一直以来都自认为武功才智少人能及，这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的荣誉。但这种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的信念，却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一次一次的被打击，被动摇，甚至有被摧毁的可能。
她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王上从甘州带回来的一个近身丫头，名唤双儿。听说，她原是一名舞女，出身低下，甘州城破时被俘，充作苦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宗哥城一役，她却只身为王上带去了运粮草的马队，并且在攻城过程中，多次出谋划策，最终帮助王上在宗哥城一役大获全胜。回到甘州城后，还帮助王上成功破解了原太子妃卫慕氏的谋逆毒计，一举将谋主之一、同时也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王上登上王位最大障碍的二王子也一并清除，听说正是因为如此，王上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在听说这些传闻后，我虽然有些惊讶于她的智慧，但仍然并不是很相信传闻中的她，一个王上身边的近身丫头，会有这样出众的智慧，多是因为长得娇艳，博得了王上的宠受吧。
但是当我第一次在皇宫里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突然毫无顾忌的冲进太子与我们几个臣子议事的书房内，直呼太子的名讳嚷着要与太子谈谈的那次。看着在场众人似乎都毫无不惊讶的低头回避时，我却忍不住心里的讶异，侧头悄悄向她看去。气呼呼的她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娇艳狡黠，容貌虽然清秀，但尚算不上绝色，十八九岁的年纪，眼睛里的清澈与此刻表现出来的莽撞奇怪的相得益彰，突显了她的灵动与聪慧。而太子也毫不避讳、宠溺疼爱的将她拉入怀中，调笑嬉闹。
在太子的示意下，随着在场众人一起退出议事房的时候，听着房内隐约传出的太子的笑声，我突然觉得自己本应该很讨厌很痛恨这个女人的，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竟这么困难呢，难道是因为她的笑容其实很单纯？不过，当我在太子迎娶兴平公主的大婚酒席上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的判断是没错的，她是个狡猾的女人，像这样的女人，如同那妲已、褒姒一流，应该及早将她从王上身边清除掉，否则，迟早有一天，我、王上、甚至整个西夏都会断送在她的手里。
一袭华丽得如同霓裳一般的舞裙，将她整个身体包裹在一种朦胧的诱惑之中，我相信那一刻酒席上所有的男人都不约而同、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想象着、期待着舞台中央的她转过身来。当一只从未听过的异域风情的曲子缓缓奏起，她缓缓转过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这样毫无遮拦的张扬着她从未展示过的美丽。金色的饰品闪耀着炫目的光晕，将她的美丽突显到一种极致。她的笑容、她的歌喉、她的舞姿，在那一刻，震撼着所有在场男人的心弦，虽然她的目的、她的眼里只有太子，但我却不得不承认，她此刻的美丽与灿烂是无人能及的，哪怕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妻。
不知道是不是正是因为她成功的诱惑了太子，而让太子在新婚之夜对兴平公主不以为然，而招到了兴平公主的怒意，进而把太子刺伤。虽然此事秘而不宣，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与失宠禁足的兴平交好，时常会出入于兴平公主的寝宫。后来虽然听说，为了兴平公主，太子与她失和，我正有些为些暗暗高兴的时候，却看到在元宵之夜，太子为了博得美人一笑，竟在兴州城四周，放升无数盏奇怪的孔明灯，看着这些将夜空印照得如同白昼的孔明灯，我的妻子胭脂也忍不住偎在我的怀中，羡慕望着天空中如同繁星一般的闪亮，唏嘘不已，感叹不已，这一刻，我突然想到，如果她是我的妻，我也愿意为她燃放整个星空吧。
因辽国来函请我西夏共同出兵夹山一事，我和旺荣一起去找太子商议时，再次见到了她。也许是她第一次注意到我吧，她站在太子的身旁听着我的议事，眼睛却一眨一眨的打量着我，我心内未免好笑，在她看来，也许是第一次认识到我野利玉乞，但我却是早已经知道并且认识了她。在看到我们的建议被太子不置可否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分明是一种了然，这种了然却刺痛了我的神经，我一时间开始痛恨起她的这种智慧，痛恨她对太子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任何人，痛恨她的这种了然。
可是，我完全没预料到的，在夹山一役后，我们西夏损兵折将，竟然毫无收获。对这一役的不满，太子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我却分明感到了背脊上的一股寒意。从太子妃卫慕氏到谋反的卫慕山喜为首的卫慕一族被全诛，如履薄冰的危机感让我不寒而栗。匆忙将自己的妹妹春玉献给太子，一则是为保全野利一族增添一份筹码，二则是为了她，我私下授意即将出嫁春玉，让她学着她的模样，讨得太子的欢心。果然，成为太子妃的春玉很聪明，小心的学着她的动作、她的习惯、甚至是她的打扮，成功的讨得了太子的欢心。
正当我为此感到有种胜利的喜悦时，我却发现春玉的步步为盈，在她看来竟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有些不屑一顾，她轻易而举的就将王上吸引到了她的身边，并且一如既往的对她毫无顾忌的宠溺。看着她和太子在莲花池内嬉戏的那一幕，我突然知道将她列为自己的对手与敌人，也许是我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而此后春玉的自作主张，更是险些让我们野利一族遭遇灭顶之灾。还好我及时将那两个丫头给处理掉，才让此事不了了之，但我从太子看我的眼神里却也分明看到了一种寒意。
为了弥补这次意外的错误，我准备让春玉利用她善骑射的优势，随太子一起亲征夹山一族，扳回一城。谁知道太子却秘密派遣山遇惟亮出使夹山，成功策划了夹山一族的叛辽归夏，让本已处于下风的山遇一族重振旗鼓。特别是当我收到密报知道，这不费一兵一卒却座收其利的计策竟是出自她手时，我不得不再次正视，将她列为自己的对手、敌人，包括将春玉献给太子，都将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王上即位后，春玉也顺理成章的终于当上了皇后，野利一族也荣极一时。可是我却知道在这种荣耀的背后，是别人看不见的恐惧与害怕。山遇惟亮一手操作，为王上选妃，不仅博得了王上的欢心，更是为山遇一族挣得大把大把的好处。我知道，这一定不可能是山遇惟亮的主意，一定又是她，她再次成功的将已经怀有龙种春玉推入失宠的旋涡之中。正是这种不断加剧的恨意交战，让我失去了理智。所在在王上离开兴庆，她独自去到贺兰山的时候，我故意撤掉了那些暗中保护她的侍卫，我暗自希望诺大的贺兰山可以将她无声的吞没。
两日两夜消失无踪，不停的山雨和即将暴发的山洪，更加证实了我的这种想法。我暗自高兴贺兰山的神灵听到了我的祈祷的时候，却得到秘报，王上再知道她失踪于贺兰山的消息以后，已经连夜往贺兰山赶来。山洪终于爆发，让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王上像发了疯似的亲自带人上山搜救，那一刻，从王上质问的眼神里，也让我看到了一股杀气。等我们一行人终于在王上那匹座骑的带领下，在岩画附近找到犹抱着一根树枝，昏迷不醒的她时，王上的眼神却又突然悉数转为满满的疼惜与柔情，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一样，王上小心翼翼的将她轻抱在自己的怀中。
士兵来报，就在她的旁边，还发现了一个男人，王上本欲置之不理，但当王上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却突然沉吟了一下，吩咐人将那个男人带回王宫，关押在水牢之内。她昏迷了几天，王上就有几天没有上朝。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她终于清醒过来，王上却又对她避而不见，反而只身前往水牢，秘审那名被同时带回来的男人。后来很快听说，清醒过来不久的她，因为春玉的计谋，竟被王上关进了水牢。可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分明看到的是，她人在水牢里的那些日子里，王上不仅暴燥易怒，而且动辄就会因为一些锁碎小事就将身边众臣罢官免职，严惩不贷。在王上身边的众人都人人自危、如履薄冰的时候，以山遇为亮的不少人竟纷纷私下议论起她的好处来。
没几日，听说兴平公主病重，求了王上要见她。王上借此机会，便将她放出了水牢，本以为此事就此平息的众人，却又很快听说，她为了救王上意欲处决的那个男人，再次与王上绝裂。王上虽然在最后时刻，放了他二人一条生路，却因此大怒，再次将她关押在水牢之中。而正在此时兴平公主身故，辽山西五部节度使屈烈又举部投夏，辽主知悉后大怒，派萧普达与耶律庶带诏招讨。王上牵怒之下，不仅对此不屑一顾，而且更将萧普达斩首，以示自此与辽决裂。耶律庶逃回辽国之后，辽主大怒，纠兵数十万，会于西南边境，准备伐我西夏。
面对辽兵来犯，王上忙于备战，无暇顾及其他之时，我却收到秘报，她和那个男人一起从水牢里逃脱了！而和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死了的兴平，一个是活着的山遇惟亮。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明了山遇惟亮帮助她，用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趁着兴平公主下葬，成功从水牢里逃出生天！等我陪着王上从西南边境连夜赶回的时候，水牢里、兴庆城被王上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他们一干人等的踪影。
为她的绝顶聪明，她的计谋，我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的时候，王上竟然不顾辽国大兵压境，抽掉大批军队，从兴州城四面出发，搜寻她的踪迹。可是，这一次，也许是她已经决心要离开王上，她的就像化作了那沙漠中的一缕青烟一般，消失无踪。王上像疯了一般，彻夜不眠，派人继续搜索，不放过西夏境内任何一个村落、任何一个山寨、甚至是任何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但依旧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突然想到，我和一起消失的山遇惟亮，和她不同的地方是，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延州。于是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提前抄近路，在去延州的路口设伏等候。在我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她、那个叫钟原的男人和山遇惟亮一行人！
她这一次看到我的时候，眼睛却完全没有恐惧与意外，她镇定自若的开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就是让我放其他人先走，她就跟我回去，并且还会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嘴里这个天大的秘密是一种诱惑也好，或者我根本就是愿意答应她的任何请求也好，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看着其他人在前来接应的延州指挥使狄青的接引下，安全离开我的包围之中后，她带着我单独走到一处僻静处。山风吹起她的长发，她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立在风中的模样，竟有一种绝世之姿，我突然很期待时间在这一刻永远的凝固下去。
正当我也沉溺于这样的静默之中时，却听得她启唇缓缓对我说出那个天大的秘密。原来山遇惟亮之所以肯帮助她并且与她一起叛逃大宋，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王上登位后，实施改元、立文武班、定兵制、造藩书一系列措施，是为了将来改制称帝奠定基础。而接下来的一件最重要的措施就是，削减眼下西夏几大家庭的势力。如今首当其冲的正是山遇一族。王上早就秘授山遇惟序，让他告发山遇惟亮谋反，否则灭山遇全族！听到这里，我全然没有应该有的痛快，却全然成了一种更大的忧虑与担心。因为正如她接下来说的，王上之前不过是借着她的手，对我野利一族有所制肘，如果时机一到，我野利一族必将难逃噩运！
她转回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竟然是一种怜悯，这种怜悯比起仇恨更加让我措手不及，我宁愿没有看到她眼里的这种怜悯，因为这让我无所适从，甚至是摧毁了我以往所以的信念与骄傲。此时，她却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到我的跟前，让我交给王上，并且转告王上，是王上曾经答应过她，送她一个愿望。而锦囊里的东西便是她最后的愿望，请王上不论如何，都一定要做到，因为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愿望！
最后的一个愿望？为什么会是最后一个，却只见走到山崖边，转头对我笑道：“我若不死，李元昊必定不会放过你，可是，我死也不会再让他见到我了……”她的话似乎还未说完，就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中，一转身，像一只飘落的白羽毛一般，扑身向山崖下飞去！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跌跌撞撞的扑到崖边，却见深不见底的崖下，除了沉沉的云雾，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透着一股死一般的静谥。
就像我不相信她这样美丽、这样聪慧、这样清灵的女人会自己跳下悬崖一样，王上也根本不相信我的这番说辞。我连忙将她交给我的锦囊交给王上，王上急迫的打开了锦囊，从里面拿出一方纯白色的小手帕，隐约可以见到上面绣着几个字：生死茫茫，俩俩想忘！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野利玉乞，是不是你杀了她，还编了这一套鬼话企图蒙骗本王！”听着王上的置疑，我信誓旦旦。但王上接下来却告诉我，她虽聪明绝顶，却从来不会写字！她虽灵动清慧，却从来不会女工！！所以，这锦囊、这手帕、这刺绣、这两句话，都不可能出自她手！听到王上的这番话，除了百口莫辩以外，我更多的是一种张口结舌的惊讶，她成功了，就是死，她也成功地将我置于死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重返当初她跳崖的地方，为什么为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甚至是一丁点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甚至让我会突然之间也怀疑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不过是我的一种臆想一种幻境。可是她的的确确是永永远远的消失了，唯一可以证明这一切的是，从我将锦囊交给王上的那一刻起，西夏王李元昊彻底疯了。而我，曾经不可一世的野利玉乞，也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她所预见的那一条不归死路。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３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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