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Chapter 1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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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冬兵还记得那个来自莫斯科的青年，这个亲昵的词汇无疑会让他舒服的眯上眼睛。但是很可惜，他的记忆是一堵粉刷过无数次的白墙，连同一切有形无形的过往，зима被封在了厚厚的油漆的之下，消声灭迹了几个世纪。
可即使是这样，当约书亚轻轻的呼唤他时，那张平板的脸上仍然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仿佛一尊活过来的雕像，他的蓝色的眼睛睁大了一圈，光晕在瞳孔的边缘画了一个浅浅的圆弧，闪烁着星空般的色彩。约书亚注视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只呆住的小猫：它瞪着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舌头。
冬兵永远不清楚自己的样子能给他的爱人造成多么大的震撼。
……他还记得我。
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约书亚再也无法平静下去了。
他艰难的呼吸着，喘气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重。好像是狂喜袭击了他灵魂，好像是羞愧扭曲了他的神志，他抑制不住的战栗起来，当冬兵注视着他的时候，那每一分每一秒的间隙里，都清晰的流淌着他们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的过往的岁月。他沉默的哀鸣了一声，不得不用手按住了胸膛，在薄薄的隔膜之下，是一颗几近失控的心脏。
终于，医学博士颓然的坐到了地上，那双绿眼睛中蕴藏的悲怆浓郁得令人心悸，和迷惘的冬兵相比，他的痛苦大声的宣告了一件事：他才是那个被抛弃了几十年的倒霉鬼。
“你，——”
冬日战士踟蹰的停顿了一下，瞥开眼睛，又瞥回来，没有什么强烈的应激反应。他绷起了肌肉，但也只是这样。约书亚的神色里充满了他所不了解的微妙复杂的内心活动，他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不是。这不是冬兵所熟悉的事情，却奇怪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让他很难放下心来。那双绿眼睛紧紧的凝视着他，怀着那种他所司空见惯了的垂死般的目光。冬兵吞咽了一下，他感到了恐惧，恐惧又驱使着他的大脑缓慢的转动起来：
他要死了吗？不，他看起来好好的，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他抿着嘴，愈发仔细的观察起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那是种灰度很高的绿色，看久了难免会让人觉得阴暗压抑，他的瞳孔也不是很大，既不活泼，也不漂亮。冬兵觉得他更适合一些水晶般的淡淡的色彩，因为他的皮肤很白，头发的颜色也不深沉。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的愣了一下，好像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似的，他又把发散出去了思维收了回来。
他再次把目光投在那双眼睛上，事情起了神秘的变化。
沉闷的色彩忽然被化开了，没有理由的，就像是风把盖住天空的乌云吹走了那样，它与生俱来的违和感渐渐的消融了。它的颜色没有变化，还是那样低沉与宁静，如同时间沉淀了岁月，积雪沉淀了森林，比云朵柔软，却像山峦一样厚实，没有一点飘忽不定的彷徨。
冬兵一下子就陷了进去。他的心里塞满了各种难以形容出来的情绪，又意外的无法挪动自己的视线。他的恐惧再一次升上大脑，这促使他竭力的维持住自己漠然的表情。他们或许真的认识，在某一次维护之前，他不知道具体是那一次：忘记一些不太重要的人和事情是正常的，这正是维护的目的，维护会令他运转的更加顺畅，就像一把枪，你不给它上油，很快就会生锈……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诡辩般的自我开脱，它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一点心理上的慰藉。这是必然的，你不能往一个没有底的壶里倒水，还期待它能替水保温。约书亚迟迟的不开口，他只是注视他，而柔和的注视却令他更加难受。为了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冬兵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
“……你怎么了？”
“我在等待，”约书亚微笑了，“也许你会把我摁到地板上，或者给我的头一下。”
冬兵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约书亚继续说：“但是你说过你不会打我，我想，……可能是我看上去不那么强壮的缘故？”他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冬兵却诧异的张开了嘴巴，他的表情简直是惊慌了。
这听上去很像他会说的话。
冬兵略显僵硬的向身后蹭了蹭，他已经紧贴着床头了，还好床垫很柔软，他能够再挤出一点空隙，然后把它塞满。他的体温传递到厚实的床垫上，床垫又把温度返还给他的后背，这样他的恐惧就不至于发作的太厉害。
现在他可以肯定，他们两个肯定见过面了。他一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就立刻沮丧了起来，这比他完全不认得他还要糟糕。冬兵的大脑里有一套完整的社会常识，忘记一个还记得他的人，就不要妄想他会原谅自己。他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这不妨碍他的本能：他一点也不想惹眼前的人生气。
“зима，”那个人又说话了，他说的是俄语，“你记得有个叫做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的家伙吗？”
冬兵听过这个名字，虽然他对此没有任何印象。‘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他在心里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觉得这样念起来很别扭，他又念了两遍，别扭的感觉更强烈了。为此，他好一会儿都没吭声，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像是含了一颗持续发痛的龋齿那样。
“你记得阿列克谢？”
冬兵皱紧了眉，没有回答他。
“зима，你还好吗？”
“阿廖沙。”
“——你在说什么？”约书亚因为这个久远的称呼而颤抖了一下，他的爱人以另一种不经意的态度震撼了他。
冬兵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他正沉浸在刚刚脱口出的昵称里，仿佛是为了验证什么，他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犹豫：
“他叫阿廖沙。”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Chapter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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