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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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用手抚了抚微红的脸颊，心里暗暗骂了句“晦气”。开学才一礼拜，许默就两次挂彩。第二次还是被一个女的打的，任凭他再冷淡从容，也绕不去心里这个坎。走了一段，许默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对于他而言，最艰难的岁月似乎在慢慢远去。对于他而言，长大便是最渴望的幸福。缓缓前行的脚步陡然停住，一辆汽车内敛而沉稳地停在他的家门口。它的气息复杂又令人抗拒。许默眉头一蹙，拿起手机给家中的奶奶发了条短信，意思也就是说不回家吃饭了。料想奶奶接到短信既不会阻止许默，也不会电话询问许默缘由，原因多半是明了的。如果说许默的童年若真有些许值得回味和留恋的人或者事，那必是他的奶奶和早已过世的爷爷了。
许默转身便走，他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在怕什么？似乎前面有洪水猛兽惊得他不得不调头。眼下，家里是指定不想回去的了。他看了看身上这身扎眼的校服，穿着它在街上晃荡太过抢眼。许默索性走进了一家服装店，买了身合适的衣服直接穿在了身上。他来到了城市一隅，少有的一处雅致古街，这是他最倾心的地方。他喜欢清晨一个人来这，整条街安静的就像一个还没睡醒的孩子。他看着它，在阳光中渐渐变暖，然后苏醒，然后开始一整天的热闹。再然后，他又转身离开。他也喜欢晚上来这，街边的屋檐都被灯光染上了诗意的绯红，商业浸润下的酒吧也在这时候开业，人流如织。好在，这边难得遇见熟人，也就成全了许默内心的自在。这边注定是他今晚的避难所，不用逃，不去想。音乐声有点大，让人昏昏欲醉。许默走进一家常去的酒吧，老板也是认得他的，瞧见熟人来了，便热络地打了个招呼。许默和往常一样，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几瓶啤酒，慢慢沉醉在音浪的击打迷醉中。至于外面的世界，现下还是选择短暂忘记的好。歌声突然停了，台上的歌手竟不知去了哪，老板眉头微皱，在吧台前一个劲地踱步。
“老板，我上去唱两首？”许默拍了一下老板的肩膀。
“当，当然。”
许默走上台，扶起倚着的吉他，摆弄了几下，弦音从指尖飘荡了出来。邪魅的微笑带着重金属摇滚般的嗓音，即使再认真观察眼前这个人的模样，都不愿相信他是那个将自己重重包围冷冷少年。台上的许默像极了困兽终于挣脱牢笼，回归旷野的野性释放。也可能只是你眼前的我早已失了原本的模样，只有戴上伪装的假面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受伤。台下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欢呼，酒吧的燃点又回来了。夜色中不可抗拒的热烈，响动彻夜的狂欢。许默完全沉醉在欢呼中，不知唱了多少首，终于嗓子开始抗议，才不得不作罢。这一番精彩的表演，也为他攒足了人气。桌边，不时有人过来和他闲聊。他竟也一改往日的冷淡，有一茬没一茬，尽享黑夜与灯光交织下的味道。
“你是许默？”一个小个子用手拍了拍许默，语气略显迟疑。
“你是？”许默回过头，将眼前的小个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记忆也在飞速翻转着，却始终拼凑不出似曾相识的场景。
“自我介绍下，我是张回。张回的张，张回的回。大家都叫我小二，我们是一个年级的。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认识你就成。在这遇上叫什么？对了，缘分嘛，来，交个朋友。”张回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姓甚名谁交代了个通透。原本许默是不善于或者说是不乐于交朋友的。他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一个安安静静的自己就很好。人多了，难免来来去去，徒增烦恼。没想，许默一摆手，示意张回坐下，总算没拒绝张回的“好意”。或许只是因为张回简明扼要的几句话，让许默觉得和这种人交朋友至少不麻烦。
“你刚才说大家都叫你小二，这个绰号倒有点意思。”
“嗨，还不是因为我热心肠，人缘好，不跟以前的店小二一个样嘛。”张回夸自己都不带脸红的，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你还真是不要脸。”许默说话也随意了些，笑呵呵戏谑着张回。
“这你都看出来了，眼力劲不错啊。”
许默口中的酒差点没被张回噎在喉咙口，人至贱则无敌倒是一点都没错。
“你就光凭这一副热心肠就得了这么个令人羡慕的称号？”
“这倒也不是，你看，这小二除了热心肠还有什么优点没有？”张回挑着眉，向许默问道。
“以前没研究过，现在一看，难道都是这么不要脸的？”许默哈哈一笑。
“这勉强也算一个优点。说起这小二在酒馆，别的不多，小道消息可是不少啊。你看啊，就我们学校那些个事，哪件能逃过我二爷的法眼。”张回说完，满脸自豪的样子，头也抬得高高的，特豪气地喝下了一杯酒，润了润发干的嗓子。
“哎，正巧，我有个事想让你帮个忙。”许默说完，眉头微微皱了皱，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张回，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眼神，心里盘算着送上门的资源不用也浪费。说完，许默殷勤的帮张回倒满了一杯酒。
“既然是兄弟，我力所能及的，没有办不成的，说吧。”
“司马青青那封信你知道吗？”许默说话的声音有些低，但至少能让眼前的人听的真切。
“闹这么大动静，凡事长个耳朵的谁还不知道啊。”张回盯着许默的半边脸，贼贼地笑着。
“别扯没用的，帮我查查是谁拿走的那封信。”
“就这事？没问题，包在二爷身上。”张回用手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张回为人倒是洒脱率直，嘴边永远是堆着笑的，说话也是不经大脑的直来直去，和他说话倒是让人格外的轻松。这两人相谈甚欢，再怎么样，褪去冷傲的外衣，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这个离成熟还早点，比稚气却成熟多了的年纪，抓住不多的机会做回本来的自己，也许对于许默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恩赐。酒在玻璃杯中左右摇晃，被投来的光染成各种颜色，混杂着烟火的气息，一杯杯下肚。
那一夜，许默玩到深夜才回家。他一进门就瞧见客厅的大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各种吃的，用的，玩的。其中的航模是许默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可惜随着时光早就改变了他当初的喜好，只是他还不知道。
日子一天天过着，死水微澜，不咸不淡，还好，这是最值得期待的青春，总夹杂着点执拗和野性。但终归是平凡的日子，大家都被整日的上课，作业调戏得团团转。班级里里外外明显比平时活络，有人拿着卷子整日探讨，学术氛围浓郁得有些不正常。大概，或者肯定是因为前两天刚结束了一场考试。有人整天在班级胡诌什么分数不重要，真到了看分数的时候，一准比谁都积极。考的好的，有些眉目间的神色自然将自己出卖了个彻底。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宣誓自己优良的基因和异于常人的努力。这样的日子，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幼稚，却是多少人心心念念再也回不去的曾经。许默课间的动作几乎千篇一律，坐在教室一角，只管看他自己的书。他不打扰别人，也不希望被别人打扰。只是自从上次在酒吧遇到张回，这小子还真把他当成了朋友，掏心掏肺把你当自己人。张回这直爽的性子倒也不惹许默讨厌，便算多了个能说话的人。许默突然用手将书一合，心想这都过了多少天了，让那小子打听的事连个影都没有。他想着“小二”的外号果然不是白取的，除了“不要脸”，“消息多”，还特“不靠谱”。一会，许默又将合上的书重新打开，兀自看了起来。
教室内外的嘈杂渐渐没了声息，班主任气势汹汹地抱着一沓卷子冲进了教室。忘了说了，她是教数学的。还没等大家安静透，她猛地将卷子往桌上一拍，终于震散了最后一点私语。不出所料，在各怀心思的眼神交错下，班主任又再次拉开了她的教育攻势。她往往找准一个点，多方位或者集中打击。这次的考试俨然变成了一个原子弹，然后她毫不留情地按下了发射键。一朵漂亮的蘑菇云就这样在我们面前炸开，带着毁灭的美丽，压下了我们高傲的头颅。集中打击过后，又是一阵密集轰炸，只有几个运气好的能幸免于难，其他全部阵亡。做班主任的女人是可怕的，特别是还处在更年期，杀伤力陡然增加了数倍。
“又没犯什么罪，都把头低着干什！”轰炸之后的一声雷鸣让我们再次高傲地昂起了我们不屈的头。
“都把头抬那么高干什么？想向我示威啊！”抬头动作慢的，还没能再高傲一把，就再次蔫了。这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将自己的头调整到一个多合适的角度，才能既有淡淡的忧伤又没有深重的负罪感。也许45度刚好，大家很有默契，一个两个，最后齐刷刷的保持住了这个安全的角度。
“我来分析一下这次的成绩。”这才是正题，老班做了几下深呼吸，防止自己忍不住，再扔几个原子弹。过了一会，她终于平复了心情，在尸横遍野之后进入了正题。
“你们每个人都该好好向许默学学，看看人家，瞧见没？平时学习多用功，再看看你们自己，寒掺不寒掺，啊？”幸福来的太突然，许默完全没能招架的住。老班一边说着，一边把许默的卷子举了起来，赤裸裸的展示在全班面前。卷子上满满的红勾引来众人的赞叹，也将大家的目光引到了许默的身上，爆破式打击后少有的幸存者。许默胸口一闷，有些厌烦，眼神淡淡。
“许默，把你的学习经验和大家交流一下。”听完，许默一愣，他排斥极了这样的场合，也厌烦极了说一长篇的场面话。
“运气好。”许默闷闷的，吐出了三个字，将班主任的好意全部挡了回去。老班的脸色一时尴尬极了，想着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索性又将目光转向了司马青青。
“这次司马青青考的也相当不错，我们欢迎她来和大家交流一下学习经验。”班主任白了许默一眼，慈眉善目的看向司马青青，给了一个暖心的微笑，底下也极配合的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这种事司马青青不敢也没理由拒绝，只是这时候让她有种小妾的错觉。司马青青还是站了起来，作为许默的备胎，居于人下，心情自然也不是那么痛快。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其实，我主要是上课认真听，仔细……”许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双目微睁。
刚下课，班主任的背影还隐约可见，大伙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口气。这时候，张回出现在了窗外，贼溜地朝许默挥了挥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什么事？”许默被他叫到了走廊里，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
“你交代我的事已经帮你打听到了。”张回跟做了贼一样，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哦？是谁？”许默瞳孔微缩，不经意地挑了下眉。
“瞧见你们班那胖子没？就是那小子把你课桌里的那封信捣鼓出来的。”说完，张回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你确定？”许默有点不相信，疑惑的打量了下张回。
“错了算我头上。”张回又是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
“不是，我说我可是费了很大劲才帮你打听出来的，你还怀疑我。别的不说了，就说怎么感谢我吧？”
“行了，下次出去玩一准叫上你，我买单。”
“行勒，咱们回见。”张回对着许默肩头一拍，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许默朝教室里看了两眼，那胖子恰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和周围的小女生打着趣。
“司马青青那封信是你从我课桌里拿的？”没一会，许默就出现在了胖子面前，问得直截了当。
“是又怎样？”胖子愣了下，跟没事人一样回了句。说起这胖子，满身的肥膘都得益于近几年来他那暴发户似的老爹，也惯出了些骄纵的脾性。
“是就好办了，去和司马青青道个歉，我也懒得和你计较。”许默语气冷冷的，透出了些命令的口气。
“凭什么，老子凭什么给个娘们道歉，你算哪根葱……”胖子一开口就没了边际，完全没有注意到许默渐渐冷下来的眼神。
“凭这个。”许默一拳就打在了胖子的面门上，力度控制的刚刚好。胖子没有倒地，嘴角却渗出了些血痕。
“你大爷的，我草。”胖子一模嘴角，嘴里骂了一句，当即还起手来。你来我去，一个又一个回合，最终还是胖子败下阵来。胖子虽说吨位可观，但到底不及许默这个全能选手。许默依旧不依不饶，趴在胖子身上，一拳又一拳往下砸，全然不顾胖子的哀嚎。周围早就炸开了锅，看热闹的把教室里里外外围了个遍。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学校，许默在老师的呵斥和拉扯中停了手，两人被迅速带离了教室。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临近放学，教室里的地下党也活跃了起来。铃声一响，班级里立马传出一声声的哄闹，各自欣喜的收拾起自己的物件。也有爱玩的几个小子，没管书包，手里抡起球，就跑得没了踪影。班级门口，许默站在那，脸色波澜不惊的，任谁都不会把他和许久前那个有些暴力的男孩联系到一起。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在司马青青身旁停了停。原本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司马青青一惊，不自觉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或者说今天一天都心绪不宁的。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所有的事明明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真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