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Rose ...
-
11
“喂，姐姐——”
回家路上，樱坐在井坂家的小卡车的副驾驶座上，位于驾驶座的充刚点上一支烟。离开上班的博物馆后不久，樱就接到了自己的妹妹桃的电话。
“姐姐，是我，桃。”电话听筒里穿来桃独特的大嗓门，就算不用免提，充也听得一清二楚。桃依旧住在娘家盐治町。樱最近一次与她见面是在和充的婚礼上，当时桃还对充的外貌做过不少夸张的评价，她似乎很惊讶姐姐能找到一个如此大个头的丈夫。
“嗯，怎么了？”
“下周六和充哥哥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我要结婚了！”
结婚？关于妹妹对象的事情樱一点都没听说过，突然接到妹妹的结婚请柬，她不可能不吃惊。在樱的印象中，妹妹还是那个未涉世事的大学生，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姐妹俩连互相商量感情烦恼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有男朋友。”
“是吗？”
是啊，樱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她觉得桃的未婚夫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
对于姐姐的疑问，桃直接忽视，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总之，周六下午两点开始，和充哥哥一起来啊，在我们家附近的小神社里。记得穿得正式一点，我们是日式婚礼，要拍照的。”
“我知道了。”
“等你们来呀，充哥哥要尽量穿得好看一点哦。拜拜！”
“再见。”
樱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充已经抽掉了半支烟，看到樱挂了电话，把剩下的半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桃打来的？”
“哎呀，你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啊。”
“她声音太大了。我一直在想，她这么活泼，什么时候会没电。”
樱“噗嗤”一声笑出来，充顺着她的笑声上扬了嘴角。
小卡车驶到了离家不远的公路上。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阿充，你有正装吗？西装或者是和服之类的。”
“只有结婚的那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穿什么。”
对啊，这个人从来就只有一柜子又一柜子的T恤，长袖的短袖的、素色的带字的、棉的化纤的。连结婚的时候穿得纹付羽织袴都是充的祖父传下来的，年代旧到都不清楚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谁，樱曾想过，那件纹付羽织袴的年龄可能比自己还要大。
樱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在充眼前画了个圈：“掉头，去镇上替你买一套西服，下周六去参加桃的婚礼。”
“那个小姑娘居然能找到跟她一样活泼的丈夫？”这是刚才充一直都想说的，引来樱的一阵狂笑。
镇上有一家算得上是全镇最大的百货商场，樱指示充开车去那里买西服。面对接下来不知道要被打扮成什么样子，本来就对衣着没有什么追求的充有点害怕。他只是个渔民，懂的无非只有捞蚬和跳神乐，在西装的搭配上，充简直是一窍不通，任由樱替自己挑选。
樱一会儿看了一眼架子上成套的西装，一会儿回头打量一下充。每次那记眼刀射过来的时候，充都不禁后退一步，她那认真的模样倒是有点可怕过了头。
终于，樱从其中抽出一套平果领的西服，只有一个扣子。她拎着衣架贴在充胸前比了比：“这套感觉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不到啊。”
“来，对着镜子。”樱掰过充的身体，让他面对这镜子。充这才看到，镜中的自己身体的大部分被一件明显尺寸小很多的西服盖住了，他并没有觉得好看到哪里去。
犹豫了一下，充还是告诉樱：“这个尺寸，我可能穿不进。”
“只是给你看效果的而已。”
如果只是论效果而言的话，他真的不认为剩下没有被选中的西服效果会有什么不一样，但他看到樱期待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说还可以。
樱微笑着点头，找店员给充量了尺寸之后，买了一套现成的平果领套装，配了白色的背心和衬衣，领带则是买了全素的深蓝色。
她在商场里忙着付钱取货的时候，充傻站在原地看起来一点用都没有。他原地转了两圈之后，跑到室外抽烟去了。
想必是很久没有这样买衣服的樱再一次乐在其中了吧，充吐出一口烟雾，他的思绪随着烟雾开始没有方向地飘散。他回想起第一次和桃见面的时候，桃就因为充的胡子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最后合影的时候，桃一下子就把樱拉走去了别的地方，和娘家那里的人拍照，到最后他和樱的合照却没几张。
连这么嘈杂的小姑娘都要结婚了啊，充兀自感慨。不知道他们死去的母亲会是什么感受，没能见到小女儿出嫁的样子，一定非常惋惜吧。
突然他的小腿被踢了一下——
“阿充，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呢！”他看见樱拎着两个大袋子站在他身后。
“抱歉抱歉，我想抽烟了。”
“拿着！”她不由分说把袋子塞到充手里，径直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充顿了一拍，跟在樱的后面。
樱转过头看着充走路的姿势，明明是个一米八七的人，硬是走出了一副溜肩的模样。她从以前就感觉充整个人都太随便了，不知道他这么随意的风格能不能驾驭那套西服。
“喂——阿充！”樱对着他喊，“挺直腰板走路啊！”
“麻烦！”充回嘴。
周六的上午，难得樱起了个早，给自己准备好了和服。但如果没有充帮忙，她是没办法一个人穿上的。她拿出西服招呼充换上，尽管充不情不愿，可他还是乖乖地穿上了樱给他买的正装。
樱给自己烧了一壶水的时间片刻里，充换好了西服从卧室里走出来。樱第一眼看到充扯领带的样子，虽然他的脸上满是别扭，黝黑的皮肤和白衬衣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但她还是被充的新形象震惊到了。
她小声地赞叹：“哇，超级帅的。”樱从卫生间拿来了充的剃须刀，朝他一扬：“把胡子刮了试试看。”
“试试看？刮了可就没了。”
“我向你保证，刮了胡子绝对会比现在精神一百倍。”
充挑眉，他才不信樱所谓的那套胡话，但他还是接过了剃须刀，脱掉了外套和背心，去卫生间刮掉了下巴上的胡子。
他刚洗干净脸上的泡沫，樱就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充是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她的，他差点就把水溅在衣服上了。
“你怎么进来了？”
“替你弄发型啊，你现在的头发看起来太蠢了。”樱笑嘻嘻地指着充的刺猬头说道，她拿出发胶和梳子，从前往后把充的头发统统拨到后面，将他整个额头都露出来，“这样会比较好看，相信我。”
樱一旦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投入其中，如果是和充有关，她就更加兴致勃勃。充不好意思打扰她，只能从镜子里得知自己的发型在一点一点变成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充摸了摸全部被梳到后面去并定型的头发，叹了口气。
樱洗掉了手上的发胶，抱着和服冲充招手。
充问：“你这件是哪里来的？”
“妈妈的遗物，很好看吧。”那是一件蓝色的色留袖，绣着白色的莲花，漂浮在如银河一般的细流之上，充正想象着樱穿上它后的景象。樱长得很像她母亲，面容姣好，安静的时候的确是个气质不凡的美女，在这套色留袖点缀之下，将会是除了今天除了新娘之外，惊艳全场的人物。
樱见充半天没反应，小跳步到他的跟前，弹了记他的额头，拽着充走进卧室：“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穿啊。”
桃的丈夫和充完全不是一类人，樱第一眼觉得他长得就像一个演员，五官端正，不同于充的巧克力肤色，桃的丈夫白白净净的。据说他在东京的建筑公司上班，这次和桃在出云完婚之后，桃就会跟着他搬到东京去住。
樱在结婚式结束后私下里问桃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桃害羞地抿唇一笑：“读大学的时候和朋友们去东京玩之后认识的……”
“然后呢？他就看上你这个乡下人？”
桃点点头。
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挥手离开，没再继续听桃和她丈夫的恋爱故事。让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桃找了个东京的金龟婿，而她只能嫁给本地的渔民。
然而，当樱看到充被一群未婚女性包围住的情景时，她又觉得桃的丈夫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呐呐，你有女朋友吗？”
“我们交换一下LINE吧！”
“你觉得我和旁边这位谁比较可爱呢？”她们浓妆艳抹的脸灿笑着，缠着他问各种各样令人尴尬的问题，充不知道如何应对，祈祷如果樱这个时候在就好了，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不远处抱臂观望他的樱。
他小心翼翼地突出包围，走到樱的身边。
樱问道：“感觉如何？如此受女性欢迎。”
“还是算了，我平时的样子就挺好的。”
樱勾起唇角，自然而然地挽住充的胳膊：“你应该感谢我帮你挑了这么好的衣服，人靠衣装，要是你穿着你衣柜里随便哪件衣服来，有女人缘才怪。”
充连连点头称是。
之后是亲友和新人的纪念照环节，樱坐在父亲身边，父亲紧挨着第一排正中央的桃。樱的父亲看见充，向他点头示意，充慌张地回了个礼。
摄像师在前面指挥站在后面的人，他们大多数是桃娘家的亲属朋友，新郎那里到场的只有关系较近的亲友，寥寥数人。
“我数三下按快门，保持微笑，三——”
樱悄悄地在充耳边说道：“你的胡子长出来要多久啊？”
“二——”
充以同样的音量回答她：“大概一个礼拜吧，我也不清楚。”
“一——”
咔嚓一声，桃此生最美丽的时光被定格在这一刻，身旁有将会陪伴一生的丈夫，抱着母亲遗像的父亲，有笑得灿烂的姐姐，还有姐姐在世界上最爱的人。
桃拿着照相机，找到了人群中的充和樱。她身上的和服和头上的发饰太重了，让她费了一番功夫。
“姐姐，我给你和充哥哥拍张照吧。”
“怎么了？我们不是刚才拍过了吗？”
“那个，上次，你结婚的时候，我把你拽走了，你和充哥哥都没什么双人照，这次我给你们单独拍一张。”
樱和充对望了一眼，充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樱便搭上充的手臂：“好啊。”
后来那张照片，被樱装在相框里摆放在众多纪念照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Ros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