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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花的容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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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陈国峻由一个毛头小伙成长为沧桑大叔,孩子也一群了;当年被兀良合台劫掠一空的升龙城(河内),如今已经重建完毕,歌舞升平;当年被抢走的山竹火龙果,如今也都长出新的了。北方的蒙古套马汉,已经很久没来收保护费了。
为什么?就在“第一次蒙越战争”之后的两年,蒙古大汗蒙哥征宋时战死钓鱼城(杨过:干嘛都看我?!),此后蒙古国内内乱、灭宋,战事一桩接着一桩,哪有时间管这个小弟是不是听话。
而就当越南人以为小日子可以继续过下去的时候,他们发现,南宋老大哥定期发给他们的零花钱,停了。
敲敲老大哥的Q,头像黑了。
远方的商贾带来一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时是公元1284年,距南宋灭亡已有5年。文天祥文大大也已经逝世近两年了。
越南在中国铺设有一张精密的谍报网。潜伏在中原的间谍回报,元朝右丞相唆都已经在荆湖聚集了50万大军,准备南下。
50万,是什么概念?当年的火龙果杀手兀良合台,也只不过带了3万人。
可是间谍随即又说,放心么么哒,这50万人不是来打我们的,而是要去攻打南方的占婆。说到这个占婆国,也真是不作不死,扣留了元朝出使暹罗的使者不说,还硬着脖子跟蒙古叫骂,引来蒙古大军收拾教训。当时就被蒙古打了个落花流水,首都被占,人民被屠,国王投降,王子披了个迷彩服,跑到丛林里打游击去了。蒙古人觉得教训的差不多了,撤军吧,人家国王又立刻出尔反尔,杀了留在占婆的蒙古人,隔海跳脚:你来啊,你再来啊。
这政治觉悟,简直比陈朝越南要差到不知哪里去了。虽然在如今的二十一世纪,越南的疆土已经包括陈朝和占婆(大致是现在的北越和南越),但南北双方的歧视骂战也从来都不少,互相认为对方是傻X,这都是有历史原因的。
为了行文方便,本文中说的“越南”仅指北越,也就是陈朝王室的疆域。
蒙古人果然又来了,这回是50万大军,一副要把占婆团灭的势头。并且向陈朝通报,希望能够“借道过境”,因为蒙古和占婆的国土并不相连,中间隔着一个陈朝呢。
陈晃听了间谍的通报,气得立刻给了那间谍一巴掌。奶奶的,真相信蒙古人只是借道,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谁不知道,蒙古大军过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他们自己的。
还带了这么多兵马,明显就是要将咱们和占婆一勺烩了!我们越南人也是识汉字会读书的,“假虞伐虢”的典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联想起前面几十年,对蒙古一直是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保护费能拖就拖,不平等条约也没实施到底,大象也没给,蒙古这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陈晃有点后悔了。
可是蒙古人也学精了。毕竟没有直接开战,这边越南也不好直接拒绝。可若是打开国门,谁都能料到会是什么后果。
陈晃召集众臣在平滩开会。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知道自己国家有多大能耐,又都惯会糊弄人的,只知道打哈哈和稀泥。
陈国峻按捺不住,站出来了。一个字:打。
在座的越南高官贵族,都是像中国人一样束发戴冠,可是唯独陈国峻,此时是一头飘逸顺滑的中分齐肩发,一副嬉皮帅大叔的形象,跟周围人的画风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威望摆在这里,嬉皮又怎么样?何况,大家不是不知道他为啥要剪短发。
还不是因为此前元朝派一个叫柴椿的使者来催保护费,天朝上国的使者当然要扯足面子,每天在驿馆里髙卧不出,谁都不见,谁都拿他没办法。
陈国峻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当下让人给自己剃了个光头,穿上粗布衣服,直接去敲门。柴椿从猫眼里一看:咦,和尚!
蒙古人信佛啊,和尚地位很高的,赶紧把门打开一条缝看看。这门一开,陈国峻毫不客气的就挤进来了:咱俩谈谈?
柴椿只得咬牙切齿地让人给陈国峻上茶。然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派卫兵站在他身后,假装不经意地问:“哟,您这头剃的够光的啊,哪家的手艺?”然后假装用箭头敲敲打打,把人家光头都打出血来了。(史书:钻其首流血)
面对如此中二的挑衅,陈国峻面不改色地喝茶。柴椿慌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少林派金钟罩铁布衫!
几个回合下来,大元使者完败,保护费也没催到,一步三回头的被人送回了大都。
几年过去了,尽管陈国峻长出的新头发也可以勉强扎成个髻子,然而他今日却依然飘柔自信地来开会了。
提醒着与会的各位,蒙古野蛮人的强势与蛮横。
上皇陈晃拍板决定:就听兴道王的。平滩会议变成了誓师大会,大家高举抗蒙旗帜,发誓血战到底。
自此,陈国峻——也就是兴道王,在越南历史中的高大地位不可撼动。
不可撼动到了什么程度?越南人心目中的诸葛亮、岳飞——并且是没被害死的长寿版。如果你身边有来自越南的留学生,可以抓住问问。不过他们多半不知道“陈国峻”这个名字,但他们一定会知道“陈兴道”——那是越南史界习惯的叫法。如果他们不知道,那么你可以鄙视地告诉他们,你的历史课一定是体育老师教的。
胡志明市海边,立着一栋硕大的陈兴道雕像,并有祭祀他的庙宇。每年农历新年,当地人都会到庙里去烧香祈福。当然,游客也可以去,开放时间周一至周五6:00-11:00,14:00-18:00,门票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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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陈国峻开完会,疲惫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的夫人迎上来,温柔地向他见礼,接过他的披风,吩咐侍女去准备茶点。
夫人的年纪比他还大上一些,但保养得当,皮肤嫩白,举止婀娜。反观陈国峻,长年出征在外,忧国忧民,眉头已经深深刻上了皱纹,两人站在一起,倒显得他的年纪更大些。
夫人见他眉头紧锁,伸出柔软的手,轻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问道:“什么事不痛快了?”
陈国峻长叹一声:“恐怕又要打仗了。”
陈夫人微微一笑:“那又怎样?你又不是没跟蒙古人交锋过。”她指的是上次兀良合台攻越,毛头小伙陈国峻也带领过一支队伍,不痛不痒地骚扰过几次,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被赶回到丛林里。
陈国峻何尝不知夫人是在安慰他。然而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此次出征,为的是国家存亡,远不像当年那样只凭一腔热血。
他凝视着爱人的容颜,但见雪肤依然,花貌如昨,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叹道:“姑姑,你的容貌一点没变,可我却老了。”
陈夫人端目凝视,说道:“不是老了,而是我的国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