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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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989-1990赛季，是弗格森先生经历过的最黑暗的日子。尽管那只是黎明之前短暂的时间，却像是最深不可测的黑洞。
弗格森先生后来在自己的自传中写到，“1989年底至1990年年初，是我在曼联执教生涯最黑暗的时刻。我对比赛失去了控制，对球队也失去了控制。那是最绝望的日子，这真是悲惨世界”。
1989年9月23日，同城德比，曼联客场对阵曼城。那时候的曼城还没有石油爹做后台，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球会，同城德比也远没有现在火爆。曼城在联赛之中早早陷入保级区，杯赛之中也被淘汰。重建之中的曼联虽然步履维艰，也没有太把同城兄弟放在眼中。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比赛离奇地成为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而不幸被屠杀的，是曼联。
5：1，主队在前，客队在后。弗格森先生感到曼彻斯特的秋风格外萧瑟。他愣愣的呆坐在教练席上，没有力气向队员怒吼，也忘记了退场，耳边回荡的是随队出征的曼联球迷们怒气冲天的吼声，“弗格森滚蛋！”
浑浑噩噩的回到俱乐部，弗格森先生才想起来，他把达伦和克里斯蒂安娜忘在缅因路了。幸好达伦是个靠谱的好哥哥，在兴奋不已的曼城球迷和狂飙怒气的曼联球迷之中，安全把妹妹带了回来，完好无损。
弗格森先生打起精神，开车带兄妹俩回家。刚刚到俱乐部大门口，就看到球员们的车都被堵住了，外面还不断传来喧哗声。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先生，您暂时不能出去。球迷把俱乐部门口堵住了，他们不少人喝了酒，说要教训我们这些懦夫和残兵败将。我们怕出事，已经报警了。您先等一下，警察马上就赶过来。”
几辆警车前拥后护，终于保护球员和教练冲出了包围。
回到家中，弗格森先生一言不发，直接回到了卧室。
弗格森太太有些奇怪，“今天几比几？”
达伦一边帮妹妹脱掉鞋子，一边回答，“5：1。”他想了一下，怕妈妈没听懂，又补充道，“曼城进了5个。”
气氛沉闷的晚餐之后，弗格森先生早早上了床，把头埋在枕头里，他什么都不想思考。
克里斯蒂安娜悄悄推开父母卧室的门，爬上父母的大床，安静地窝进父亲怀里。
弗格森先生感觉小女儿火热的身体渐渐温暖了他冰冻的心。
良久，弗格森先生想起他的小姑娘看到了那些光着膀子酒气冲天怒火仿佛实质化的球迷。他问，“娜娜，今天你害怕了吗？”
克里斯蒂安娜小姑娘勇敢的摇头，“不怕！爸爸也不怕！”
小姑娘轻轻的拍着父亲的背，努力模仿自己伤心时妈妈和哥哥们安慰自己的样子，“达伦说爸爸不开心，爸爸最近很辛苦。”
弗格森先生甚感老怀大慰。
小姑娘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父亲，“爸爸，我记得你给我讲的故事。你说过，苏格兰弗格森家的人一定能够战胜挑战者，总会苦尽甘来的。”这几个词对于小朋友来说有些过于艰涩，小姑娘说的含含糊糊，但是弗格森先生却明确无误的接收到了小朋友要表达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克里斯蒂安娜很高兴的在早餐桌上看到了精神饱满的父亲。
弗格森先生看上去已经从沉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甚至饶有兴趣的问小女儿早饭后有什么安排。
克里斯蒂安娜咬着她的小勺子，“踢球。跟何塞一起踢球啊。”
于是弗格森先生陪同他的小姑娘，去找她的小朋友一起踢球。
4岁的何塞已经开始了正式的足球训练，这个秋天他每周末的早上都在社区的儿童球队有一节训练课。
不得不说何塞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几节课下来，带球已经颇有模有样。
休息的间隙，何塞小朋友臭屁的向好友的爸爸炫耀，“你的球队里有人像我踢的这么好吗？”
弗格森先生想起了他心爱的弟子，微黑的卷毛小子，“有一个小孩。他从草坪跑过的时候，好像双脚都不用着地。他轻盈的步伐，就像最灵巧的西班牙猎犬追逐风中的纸片。”
何塞小朋友听不太懂那些文艺的说法，他努力想像西班牙猎犬奔跑的样子，“他跑得很快吗？是李夏普吗？爸爸说过他跑的像飞一样。”
“不，”弗格森先生回答，“他叫瑞恩。瑞恩威尔逊。”
为了表达对贴心小女儿的感激之情，下一个比赛日的上午，弗格森先生把克里斯蒂安娜和她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一起带到了老特拉福德。
把两个小朋友安顿在自己的办公室，交代他们要乖乖的，弗格森先生就去了训练场。
完成训练之后，弗格森先生召集球员集中聊天，和大家详细解释了球队遇到种种不可思议的失败，并且尽力让大家轻松起来，他元气满满地说，“我们是一个全新的队伍，就要承受这样的折腾。这些不走运的事出现多了，输球也不奇怪，我只希望你们知道，你们有实力去赢得冠军。你们只管踢球，别担心我，输球的责任我会承担，那不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事情。当然，我们还有无数地方需要加强和进步。下课？那不是我的风格。我肯定会坚持下去，我不会辞职。我依然坚信我们会赢得冠军，顶多，需要的时间比我原来预计的要更长一点而已。”
让助理安排球员们先去吃饭，弗格森先生独自回办公室去接孩子。
出乎意料的是，两个小鬼并没有在办公室里翻江倒海，因为博比查尔顿先生——那时候还不是博比查尔顿爵士，他的授勋要在五年之后——正在给他们讲故事。
第一次听到“巴斯比的孩子们”，何塞完全入了迷。而已经听过很多次的克里斯蒂安娜则激动地问当事人，“巴斯比爵士真的在病床上说，‘让旗帜飘扬，等着我回来’是吗？”
博比查尔顿先生幽默的回答，“我没有听到。那时候我也在医院里呢。不过我们真的回来了。”
何塞回味着英雄们的壮举，想象着他们如何从废墟中站起来，摆脱恐怖和痛苦的威胁，并在十年之后捧起欧洲冠军杯。年幼的何塞想象着，比赛之后查尔顿先生如何久久地伏在草地上，泪水奔涌而出；巴斯比爵士如何老泪纵横，不能自已，他如何把这尊曾经为之付出生命和鲜血代价的冠军杯高高举起了8次，每举一次就念一声10年前死去的球员的名字,全场观众随声高喊附和，声震云霄；球迷如何激动不已，连带着对手本菲卡的球迷也随着一起感动，温布利球场万众鼓掌，满场都是眼泪和呼唤，以及曼联悲壮激昂的队歌。何塞突然觉得，曼联或许真的，很了不起。弗格森先生说过的，他打败过皇家马德里的事情，大概也并非吹牛。
弗格森先生向查尔顿先生致意，无论何时再听一次这激动人心的历史，都让无法不对面前这位老人充满敬意。
查尔顿先生回应，“阿历克斯，一起吃饭怎么样？”
到了餐厅，克里斯蒂安娜和何塞立即兴奋地跑来跑去，周围可都是一线队的大牌哦，不是在西南角的家属看台远远看到，现在他们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边帕里斯特这位后来被英格兰记者称为“有着意大利基因”的聪明人正跟史蒂夫布鲁斯开着玩笑，“上帝保佑，你的脸已经不能再坏了，你居然在来到曼联的第一场就撞断了鼻骨，等会防守的时候你去负责抢第一点吧！”
史蒂夫布鲁斯这位后来的曼联传奇英雄，伟大队长，此时才刚刚坐稳主力中后卫的位子。后来，因为他悍不畏死的精神，球迷将他的名字SB称为“super bull”，布鲁斯还专门订做了印有“SB”字样的运动服，并在他成为教练之后颇为自豪的时常穿着出镜。
坏小子因斯轻而易举的一手一个，把两个满地乱跑的孩子抓起来举高，“嘿，小鬼，你们撞到我了。”
老队长罗布森解救了小鬼们，两个孩子不怕死的躲在奇迹队长身后向那个黑大个做鬼脸。这位场上的一年三次断腿却都顽强回归的铁血传奇对小孩子特别温柔耐心，克里斯蒂安娜最喜欢的就是缠着他一起踢球，并在她进球之后坐在罗布森肩上庆祝。
查尔顿先生微笑，“总是充满希望是不是？”
弗格森先生内心感激这位特意来给他打气的名宿，他的回应却仍然十分弗格森式，“虽然我们球队连续遭遇打击，我自己也觉得诸事不顺，危险正在逼近。但是我绝不放弃，更不认输。博比，你知道我的，在绝境中依然保持战斗，这就是我的选择。就算最后失败，我也会保持高昂的头颅，绝不向命运低头。”
曼联虽然勉强在这场比赛中逼平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然而坏运气却远远没有结束，他们又遇上了一波超级低潮，6负2平连续8场不胜，那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接连失利的曼联甚至一度滑落到降级边沿的危险位置。
又一个周末，弗格森先生带克里斯蒂安娜和何塞到克里夫基地。虽然到过老特拉福德看球很多次，何塞小朋友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克里夫基地。
然而这一天开车进入基地大门的时候，弗格森先生却恨不得没有两个小朋友坐在后面。
克里夫基地门口挂满了标语，几乎都是针对弗格森先生的：“弗吉滚蛋！”这种算是比较直白的；还有“狗屎！”、“蠢蛋！”、 “骗子！”、“傻瓜！”等层出不穷、各种恶毒的谩骂诅咒；“弗吉——三年啥也没有，还踢得这么烂，难道我不该说‘谢谢你，请走人？’”则算得上有理有据。
弗格森先生铁青着脸，迅速驶过。
为了避免受到骚扰，弗格森先生把两个孩子放到了青年队那边，这里较少球迷过来，来的也都是死忠。
刚结束了周六的比赛，一线队员放松恢复为主，几位大佬相伴到这边来看望小甜菜们，正好顺便把两个孩子带了过去。
何塞羡慕的看着场上奔跑的小球员们，这些大哥哥们虽然也还是孩子，却已经和他天差地别——尽管还看不懂战术意识，但是他们做出的那些炫目的技术动作，简直已经够闪瞎何塞眼睛的了。
克里斯蒂安娜奇怪的看着何塞一边逐个扫描青年队的球员，一边自言自语，“威尔逊，哪个是威尔逊？这个是瑞恩，不过他是吉格斯，不是威尔逊。”
场上，那个叫瑞恩吉格斯的小孩，轻松地晃倒了一线队的维夫安德森。特意来看望小甜菜的英格兰国脚跟在瑞恩背后气喘吁吁，“这该死的小孩！”
克里斯蒂安娜则被另外两个孩子吸引了目光，他们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外貌：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不同于传统英格兰人苍白的皮肤，也不是常见的有色人种黝黑的样子。布鲁斯正在指导他们训练，亲自示范如何跑位，如何判断对手意图并且及时作出应对。“胖布”的啰里啰嗦让其中一个小孩觉得很烦，他努力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看的克里斯蒂安娜忍俊不禁。然后因为没有在要求的时间里跑到位置， “总督”因斯在训练场上对着那小孩大声咆哮，并毫不客气对他喂以“球饼”。另一个异国小孩则显得安静得多，李夏普正在勾肩搭背的和他说着什么，而他只露出羞涩的笑，连连摇头。
博比查尔顿先生也来到了青年队这边，他注意到了小姑娘对“外国人”的兴趣，“哦，那是两个中国孩子。吴和宿。”
克里斯蒂安娜眨眼，“中国？听说上去好遥远啊。听说他们那里有龙？”
查尔顿先生大笑，“也许很快我们就有中国球员加盟。那时候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们。”
愉快的场景很快被场边的喧哗打破。看到罗布森向场边的球迷走去，克里斯蒂安娜好奇的跟上了队长。
罗布森正跟球迷领袖安迪沃尔什交涉，“安迪，你不能这样。球队处于低谷，我们更需要球迷的支持。”
沃尔什回应，“布莱恩，那个苏格兰乡巴佬不行！我们必须换个主教练！”
一个小女孩愤怒的声音从下面传出，“不许说我爸爸的坏话！”
沃尔什低头，那个小女孩有着和弗格森一样的棕褐色头发，“他的确不行。”声音却平和了一些。
小姑娘毫不畏惧的抬头对视，“他很行！他是冠军！”
沃尔什大笑，“如果他能带领曼联取得冠军，我就每场比赛都到老特拉福德举个牌子，写上‘我爱你，弗格森’！”
小姑娘隔着铁丝网伸出手和他击掌，“说定了！不许骗小孩子！”
没有想到，很快他就得兑现诺言。并在此后真的每场比赛都到老特拉福德举起“我爱你，弗格森”的牌子，这一举就是二十六年。直到2013年5月19日，那一天沃尔什泪流满面，他在那块牌子上添了一行字，“感激不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