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shing Well》暮影浣戈

1、第 1 章

　　那是一间实在称不上宽敞的房子。
　　只有一间卧室，一间狭窄的卫生间，厨房两个人站进去就没办法转身，客厅摆上沙发跟茶几之后就没办法容纳两人并排通行了，更别提那挤在角落的矮柜跟老得早该淘汰掉的电视机。
　　剑无极跟银燕抱着各自的纸箱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好吧，看来我们首先需要改造一下才能入住了。”剑无极很是乐观的四下打量。
　　电器齐全，租金便宜，交通便利，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对于两个刚刚毕业踏入职场的学生来说，一个新的落脚点不论缺点多少，都带着令人振奋的意味。
　　象是从长途火车的窗子里看到了终点的站牌，象是连绵的阴雨天之后看到云后透出来的一点天光，象是把硬币扔进了许愿井然后默念着自己小小的期待，涌到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老旧但擦得干干净净的落地窗里泻进一地阳光，照亮屋子里面，他跟银燕看着对方，从彼此弯成新月的眼睛里读出不见尽头的欢悦。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新家了。”银燕小声说。
　　他为了控制住嘴角不要上翘，有几个字都僵硬的含糊不清。
　　剑无极率先把纸箱往沙发上一丢。
　　“呜呼~新家——”
　　银色的硬币在阳光里腾空、翻转，带着水音掉进许愿井里。
　　*
　　他们跟房东征得同意，卖掉了老旧的木床、沙发、茶几等等旧家具，只留下了必要的电器跟柜子。
　　反正剑无极跟银燕都不是那种邋遢到不能见人的男生，就干脆把客厅改卧室、卧室改工作间。
　　新买的厚床垫直接摆在角落的地板上，其他地方铺着毛绒地毯，柔软的各色靠垫扔的到处都是，确保随时触手可得。落地窗的窗帘换成厚绒的，隐私绝对有保证，墙上老旧脱落的墙纸被两个人用收集的明信片、海报、经典照片重新贴好，凌乱错落里倒有种高深的设计感。银燕跟剑无极各自把纸箱里分类摞好的书本掏出来，摆在工作间的架子上，摆在床垫旁边，摆在散落的垫子底下，为了腾出空间垫子被他们两个随手扔来扔去，然后变成扔到对方脑袋上，最后变成一场混战，银燕到在地毯上和书本、靠垫滚在一起，剑无极压住他用力挠痒痒，直到两个人都笑到缺氧才停下。
　　旁边随机播放着歌曲的迷你音响随机到一首欢快的英文歌，轻盈跳跃的音符唱着蜂蜜砂糖一样的爱情，就像现在。
　　Leaky_faucet,creaky_floor
　　We_don’t_even_own_a_bathroom_door
　　The_sofa_set_is_nothing_to_be_jealous_of
　　We_don’t_have_a_lot 
　　But_there’s_no_shortage_here_for_love
　　*
　　第一天，两个人的私人物品还泾渭分明。
　　第二天，界限模糊。
　　第三天就彻底混在了一起，手忙脚乱的早上剑无极一边刷牙一边从厕所探出头，含糊的问银燕他的领带哪里去了。
　　银燕在两人的衣柜里奋力挖掘，苦恼的发现不止是领带，他们的衬衫、外套跟袜子都混在了一起，完全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于是之后两个人购置衣物的时候都默契的买情侣款——要么是同款异色的，要么是彻底一样穿错也没问题的。
　　浴室里慢慢多出了情侣刷牙杯跟情侣毛巾，相应的剃须泡、刮胡刀、洗面奶精简成了一份，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每天早上挤在一起刮胡子、刷牙，抢洗脸池赢了的那个要负责早餐。
　　面包片，煎培根，速溶咖啡或者牛奶。
　　各自出门之前惯例的接吻。
　　“我喜欢你用柠檬味的牙膏。”剑无极亲完之后评价。
　　银燕扔他一个大白眼：“这不能算你每次接吻都咬我的理由，晚饭你负责。”
　　*
　　两个人的工作都是时间比较自由，只要完成任务，把工作带回家做也没问题的那种。所以为了能长时间腻在一起，两个人基本都准点下班，然后一起挤在小小的工作间里赶工。
　　说是工作间，也只是摆了两张矮桌，上面放着各自的计算机而已。
　　夏天他们把矮桌拼在一起变成一大张，坐在两端敲计算机，中间堆着乱七八糟的档。冬天他们就把矮桌移开两边，靠着彼此坐在一起，继续噼噼啪啪敲计算机。
　　有时候要拿的东西在对方身后，伸长胳膊拿到之后蹭蹭面颊啄吻一下，有时候一方做完了工作没事做，就自己打开电影什么的看，抱着另一个人取暖。
　　落地窗外面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纯粹装饰性的，有非常艺术的铸铁的栏杆。
　　他们在阳台上摆了两个盆栽，算是意思一下，没有叫它空着。
　　买来的时候卖家告诉他们这种盆栽非常好养活，早晚浇一下水就不用管他，推荐给新手。然而他们把盆栽养死了，原因是浇了太多水。
　　银燕浇一次，然后剑无极又会浇一次。
　　可怜的盆栽被泡到根都烂掉。
　　抱着盆子去找卖家求助的时候，两个人都尴尬的不得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植物杀手，他们又买了另外的盆栽。
　　新的盆栽干死了，因为他们谁都不浇水。
　　他们也会吵架，吵得很凶，但是因为没有东西给他们摔，所以吵架时候只好扔垫子。
　　彩色的，柔软的，毫无杀伤力的垫子。
　　于是他们吵着吵着就吵不下去，变成拿着垫子打仗，然后大笑着倒在一起，笑到两个人都没力气也没脾气吵下去，然后打电话叫外卖大吃一顿，野餐一样坐在地上，头顶着头狼吞虎咽。
　　房间很小，但是拥抱着彼此就不觉得拥挤。
　　生活很难，但是陪伴着彼此就不觉得寂寞。
　　*
　　他们还同时忘记带钥匙过，因为不想花钱叫锁匠所以决定爬阳台走窗进去里面开门，结果银燕托着剑无极才爬一半就被巡警抓到，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解释清楚自己就住在这里，后来每次遇到那位巡警都觉得无地自容。
　　另有一次一起开夜车赶工，两个人爬回床垫去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4点多，然后毫不意外的同时睡过头，剑无极先醒过来时两个人互相搂着从床垫滚到了地毯另一头，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面照进来，时间指向十二点半。
　　兵荒马乱的起床套衣服打电话告罪，一边惋惜自己的全勤奖泡汤一边接力一样梳洗，剑无极赶在下午打卡的最后一秒前赶到公司，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错穿了银燕的鞋子。
　　幸好他们两个的码数一样。
　　今天牙膏是柠檬味。
　　*
　　他们不邀请同事或者朋友到家里来。
　　这是仅属于剑无极和银燕的二人世界，其他任何人踏入都算是入侵。
　　有工作的时候他们靠着彼此的后背一起工作，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们相拥着赖在客厅的床垫上。
　　剑无极后来开始尝试在厨房里鼓弄一些简单的零食，还买了一个手动的磨豆机跟不少咖啡豆，有时候他跟银燕一起研究手冲咖啡；有时候他们泡一点小资的花茶配饼干，头挨着头一起看电影；有时候点外卖叫热量超高的炸鸡或者披萨，一边喝可乐一边打双人游戏。
　　他们一点点往屋子里添置东西，音响或者CD，或者墙角堆着的小号杠铃。
　　两个年轻人挤在一起，打打闹闹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算富足，不算无忧无虑，但是每天都有想到就会忍不住笑出来的回忆。
　　被硬币铺满池底的许愿井，在阳光底下波光粼粼。
　　CD转到一首欢快的歌，从音响里洒出大把大把甜蜜的节奏。
　　All_the_pennies_in_the_wishing_wells
　　All_the_diamonds_Tiffany’s_could_sell
　　All_the_riches_put_together
　　All_the_sunny_California_weather
　　Could_not_make_me_love_you_any_better
　　Could_not_make_me_love_you_any_better
　　Could_not_make_me_love_you_any_better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