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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谋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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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了?”羽凝认真地看着乐萱。
乐萱将药一口饮下,毫不避闪地回视羽凝,面上写满了坚毅,“我之前所做,是为了救二师兄,而不是要害了他。”
羽凝摇摇头,“聪慧如你,该明白这是个陷阱。”语气里带了明显的劝阻意味。
乐萱淡淡一笑,“凡间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羽凝略一想,了然,挑眉道,“你是想将计就计?”
乐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玩味,“既然他们处心积虑挖了那么大坑,不跳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苦心。被动挨打已经够多,不若主动出击。”
“但这太冒险了,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妖神出世,生灵涂炭。”羽凝还是不赞同。
乐萱叹息一声,“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不拿回神器,永远无法安心。”
羽凝注视着外柔内刚的女儿,心中叹息不已,慧极必伤,刚极易折,萱儿哪样都占了,这于她来说并非好事,“你既已决定,为母也不再多说。你身体还很虚弱,暂且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回长留吧!”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乐萱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自家母亲阖上房门。心中的愧疚翻滚不息,二师兄是自己最爱的人,是自己倾力想要保护的人,却因为自己而深陷险境,乐萱啊乐萱,你可真是个废物。
好不容易出了幽冥之域,却在冥界被人拦截。
乐萱扶着白子画,两人一同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淮月。“算计得真不错。”乐萱淡淡赞了一句,即使身体虚弱,即使身处险境,两人依旧镇静自若,面上没什么波澜。
淮月笑得张扬,“此言差矣,一切皆是长留上仙自愿,可怨不得我。人心这种东西,若不存在,是万万算计不了的。”
“人心是最复杂最难掌控的,算计人心,说不准哪天就会被人心所算计。而且”嘴角噙着抹嘲讽的笑意,“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若不是有心,怎会被心甘情愿地利用?”
淮月神色一变,“乐萱上仙伶牙俐齿也要看看场合,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们为鱼肉,识时务者就该收敛些,还能少受些苦。”语句里颇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乐萱面上一片平淡,“不到最后,胜负都未可知?”
闻言,淮月扬眉,语气极是玩味,“噢,你们还能用的了法术?”
乐萱身子有些僵硬,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把二师兄带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与可能手握神器的淮月对战几乎是必输之局,但,不管怎样,要让二师兄顺利离开。
“乐萱”一直沉默的子画突然开了口,“我拖住她,你先离开这里。”话音刚落,不待乐萱反对,白子画就挣脱了乐萱的扶持,身上泛起了金色的光芒,方才天劫时失去的生机竟然一点点回到他的体内。
看出自家师妹眼中掩不住的惊诧,白子画轻轻笑了下,“有秘密的从不止是你。”
犹记得幼年,父亲发现了他这份与生俱来的力量,向来冷漠的他却露出了难得的苦涩。之后,父亲不惜动用数百年修为封印了它,并且警告他绝对不能让他人知晓,他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母亲因身怀这样的力量而被逼献祭之时,他才明白这代表什么。
这次回到水域,父亲在他离去前,解开了昔年设下的封印,当时他不明白。
然而,现在,他清楚了解,父亲是不希望他步他的后尘,经历他的苦楚,最后徒留悔恨。父亲希望他能用这份力量回护自己想要回护的人和事,如当年的母亲一样,最后无悔无憾。
“二师兄,要走也是你走。”乐萱回过神,拒绝道。
白子画凝视着乐萱苍白得透明的脸,“你真不愿走?”乐萱缓缓摇头。
白子画不着痕迹地皱眉,心中叹息不已,“乐萱,我从来都没有命令过你。只有这一次,我以师兄,以长留掌门的身份,命令你离开。”语气坚决,淡淡的威势散发出来。
从未被那么强硬对待的乐萱愣了许久,才静静发问,“二师兄,我不能拒绝,是吗?”
“只要你还认我是你的掌门师兄。”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容驳斥。
乐萱注视着自家师兄恢复了年轻的面容,忽然想起了少年时代那个不止一次在她遇到危险时挡在她面前的身影,想起了少年时代无数次凝视着他背影的自己。
原来,这么久了,她还是要被他保护。
“互诉衷肠够了吗?”一直抱臂在一旁饶有兴趣围观的淮月开了口。
白子画不再多说什么,挥手在乐萱周围布下两层极为坚固的结界,即使以乐萱往时之力,在短时间内也极难破开,不要说现在连想动用大量灵力都不行的她了。手中银光一闪,横霜已然握在手中。
袍袖一鼓,横霜离鞘,直如蛟龙破水,长虹出岫,也未见如何动作,但有寒光一抹划破虚空,直指淮月喉关而去。
淮月锵然出剑,凌空一格,堪堪拨开半寸,同时一剑横绝而出,气势万钧,竟是不退反进。横霜回转格挡,淮月提剑再战,步步紧迫,剑式环环相接,一路进逼,剑气凌厉刚劲,疾风暴雪般迎面袭来。
白子画微有诧异,这女子虽是紫薰曾经的同门,但论攻击力和法力的确甚于紫薰。走神间,又是一剑兜头劈来,白子画凝气在掌,手中横霜一纵,荡开剑势,一步退到了彼岸花前。
又是一剑破空而至,间不容发,白子画提剑迎上,灵力随剑气发出,化作剑鞭,寸寸翻折,缚转森冷剑身。剑气喷薄一刹,满目殷红,淮月依旧握紧了剑柄,掌心鲜血淋漓而下。
乐萱注视着激斗中的两人,指尖深深掐进了肉里,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地留下。
她非常清楚,现在的她该做什么,或者说能做什么。
留下来不过是个拖累,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害了二师兄。而且,身为长留仙尊,身为白子画的师妹,她怎能违抗掌门师兄的命令。
拼命压抑着内心如潮水般涌上的自责,痛楚和不甘,最后用充满担忧的目光看了白子画一眼,不再犹豫,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将传送阵法覆盖于二师兄用来保护自己的防御结界上,连带着结界瞬间消失在了冥界。
从回忆中惊醒,乐萱苦笑了下,随即调转思绪,往者不可追,懊悔毫无用处,尽力弥补才是她现在应该做的事。
阖眸,在脑中细细盘算着。
淮月赢了二师兄,却并未直接要了二师兄的命,而是带走二师兄,说是为了请她入瓮,但肯定还有别的所图。
到底是什么呢?乐萱蹙着眉,陷入彻底的思考中。
说起来,这次二师兄会输,一来是伤重,二来是……灵光一闪,对了,神器。
二师兄受帝君所命保管悯生剑,但以二师兄一贯的谨慎,想必在离开长留前就把悯生剑留在了大师兄那里。
可是,这样想也不合理。
她了解二师兄,才能知道二师兄并未把神器带在身边,但淮月并不会知晓此事,一般的做法应该是直接掏了墟鼎找神器才对。
越思考越复杂,脑袋也有些昏沉,乐萱不得不停下,揉了揉太阳穴。
第二日,乐萱回到长留,有选择地将事情告诉了摩严和笙萧默。
摩严表情严肃,“无论怎样,一定要救出子画。”
笙萧默摇了摇扇子,点头赞同,“大师兄说得很是,但如何行事,需要从长计议。”
乐萱转过身,背对着摩严和笙箫默,“二师兄本来就是被我所连累,也该由我来承担,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出二师兄的。”
摩严皱眉,“你打算自投罗网?”
“有何不可?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我,只要我去了,想必他们也就不会再为难二师兄。”
“师姐,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是冲动行事不是好事。”笙箫默劝道。
轻轻一笑,转回身,毫不回避地看着两人,“你们认为我是被愧疚担忧搅得失去了理智?”两人没有说话,摩严看着乐萱眉心紧缩。
乐萱摇摇头,“我的确很愧疚,也很担心师兄。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更冷静。我很清楚冷静才能救回师兄。”
“你有什么计划?”摩严问道。
“你们不觉得,杀阡陌许久没出现过了吗?之前魔界进攻各派一直都是单春秋在出面。虽说杀阡陌一向不负责,但我觉得断不至于此。”
笙萧默思索着应道:“你的意思是杀阡陌可能……”
“根据之前种种情况可以推断,幕后主使拥有强大的上古魔之力,放眼当今整个魔界,即使是杀阡陌,也没有与之一战之力。”
“你怎么能肯定?”摩严有些疑惑,“上古妖魔之力,你只在当初净化轩辕朗身上的魔力时接触过吧!又没跟幕后主使真的交手过。”
“据母亲说,家族族志上记载,上古之神与上古之魔的力量本源都来自于自然,旗鼓相当,曾多次交战,彼此都无明显的优势,平局居多。”
看摩严和笙箫默半信半疑,乐萱笑了笑,细细解释道:“上古之时,大地上有清浊两气,清气生神,浊气生魔,从此神魔名分始立。清浊之气相生相克,互相制约,维持着天地间的平衡,此乃天道所定。故而当年,神界覆灭时,魔界也没能逃过。”
摩严和笙箫默相视一眼,乐萱绝不会在此事上乱说,“如此你的推测就很有道理了。你是想从这方面着手?”
“单春秋可极为在乎杀阡陌啊!怎么会无动于衷?我们只需要小小推一把,便可做收渔翁之利。”乐萱语气笃定。
笙萧默想了想,“师姐的想法很不错,但单春秋也不傻。”
乐萱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我们出手,单春秋自然会怀疑,但如果换成她呢?”摩严心内了然,“你的意思是……”乐萱颔首。
“师姐主意是不错,但要让师兄知道的话,即使是你恐怕也逃不过一顿冷脸。”笙萧默一脸有好戏的表情。
嘴角笑意清浅,“这本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为,非因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师兄生气也理所应当。”
乐萱心里并不好受。
做这种事非她所愿,然而,世间之事从来都不能尽如人意,更不由人心来控制,妥协与被妥协,利用与被利用,都是必要的手段。
她非常明白,事急从权,为了师兄,也是为了长留,为了天下苍生,她没有其他选择。可即使如此,心底还是痛不可当,罪意难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