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展笑言

3、第三章

　　“离歌，巡捕房不肯放人，他们要五百大洋。”刘经理苦着张脸，进去容易出来难，这年头巡捕房可是越来越贪了：“不如就就算了？”

　　“前天的事，你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说？五百大洋？那就给他们五百大洋。”季离歌坐在椅子上卸妆，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让刘经理噎得心口疼，不住顺着气：“那可是五百大洋，你才赔了戏园，哪还有那么多钱？要不去求求李小姐。”

　　季离歌最讨厌欠着谁，李文袖也不例外：“不就是多加几场戏的事，用不着求她。”

　　“离歌，你我之间哪还用求，这不生分了嘛。走，我陪你去一趟巡捕房。”李文袖掀起门帘，直直看着季离歌，他还是如此倔强不肯低头。

　　“那敢情好，麻烦李小姐了。离歌，还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刘经理推搡着带季离歌往前。看着似笑非笑的李文袖，季离歌沉默了半刻钟，最终还是起了身：“走吧！”

　　巡捕房离畅春园只隔着条街，季离歌静静跟着李文袖，直到见到白洛华。她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还是一身黑纱蒙面，只有两只略带疲倦的眼睛露出来。

　　“总算有人来领她了，怎么问都不开口，整天不吃不喝，再几天恐怕要支撑不住。”领路的小警察心地善良，最看不得社会黑暗，只是他也才到巡捕房，有心无力。

　　季离歌嗤笑一声：“你这样糟蹋自己，难道指望我会心疼？在你消失的时候，我的心早麻木了。你的苦肉计注定无效，折磨的还是自己。”

　　白洛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听到熟悉嗓音的那一瞬她是欣喜的，可看到季离歌身边跟着的女人，她又一阵心酸：“离歌，我只是……”

　　“把门打开。离歌，她是谁？”李文袖的心里并不平静。

　　跨过那道木门，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睛，李文袖上前就揭了面纱：“干嘛蒙着个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条丑陋的疤痕从额头延伸到脸颊，眉间一颗玲珑的黑痣尤为显眼。小巧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水润的双眼，依稀能看出旧时的貌美。

　　果然是她，她回来了！

　　季离歌没看见李文袖眼中的幽深，只直直盯着那枚黑痣。

　　九岁那年，他在中山剧社学戏，五岁的洛华垂着头来找他：“小哥，你说洛华是不是灾星？为什么太太说洛华克死了大少爷，姨娘明明说这是美人痣。”

　　那时的自己急急辩驳：“洛华才不是灾星。这是观音痣，洛华是小哥的小观音，最善良最慈悲，只会带来福气。”

　　洛华的确如梅姨的预言，长得很美，美到多少公子少爷为她一掷千金，美到多少太太小姐对她心生嫉妒。可这就是他的小观音，她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走吧。”季离歌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白洛华的眼眶有些潮湿。

　　离歌还是像以前那样嘴硬心软，白洛华从来知道他的弱点，却被迫地一再伤害他。那天约他出来，是想解释清楚，可离歌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那么恨她，怎么肯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