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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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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知春被他这么一拉,吓了一跳。她蹙眉回看过去,问:“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如果……”年轻小伙顿了顿,眼底升起大约可名为“兴奋”的光芒,“如果我说,我刚刚不是无意的呢?”
“你什么意思?”冯知春防备道。
不是无意,那就是故意的了?
她真后悔今天出门没翻翻黄历,怎么刚刚还一脸善相的人一转眼就往流氓发展了?
年轻小伙见她不悦,松开抓住竹篮的手,往后略略拉开些距离,解释道:“冯姑娘莫要生气,我名叫赵丰,是我家少爷想同你见上一面。街坊邻里人多口杂,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只得唐突了。”
“你家少爷?”冯知春这才认真把赵丰从头看到脚,见他一身穿戴不错,“杨家?”
赵丰双眼一亮,点头道:“正是。”
冯知春沉默了一会,道:“我的想法李媒婆应当表达的很明白了,见或不见你家少爷又能改变什么吗?”
赵丰一下哑然,绞尽脑汁动了动嘴唇,也只挤出一个“这”字来。
“多谢你家少爷的心意,可我一介罪民如何能高攀?还是劝你家少爷另求良缘吧。”冯知春朝赵丰略一点头,转回身准备离开,却没想随之撞入视线中的浅金色胸襟。
一个男声从她头顶传来。
“是否良配,是否高攀,你又怎知在我们见面过后不会改变?”
冯知春眼睫掀起,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姿挺拔面若桃花的男人。人她自然是认得的,杨家大少爷,是众人对他的称呼;杨瑾,是他的姓名。
现代有个词专门用来形容杨瑾这样的人:小鲜肉。
可惜肉再鲜美,冯知春也没长合适的牙咬。
她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心也累沉沉的,“杨大少爷,路道宽敞,怎么您偏要往挡道的路走呢?”
“因为此时不挡,不知何时还能挡到。”
“却又不怕街坊邻里人多口杂了?”
“想要做成大事,总得承担些风险,你说是吗?”
听到杨瑾把见自己比作大事,冯知春心里一逗,无奈道:“杨大少爷,我是个小女子,你就莫要戏耍我了。”
“我没戏耍你,我很认真。”
“既如此,那就更要请您放过我。我怕!我怕那些磨碎的口舌!我想要的是普通人的生活,恐怕这与杨大少爷的,是天地之别。”
趁着杨瑾晃神,冯知春赶忙绕过他走。还没走两步,竹篮的提手又被人从后头拉住了。
这回,冯知春再好脾气也要恼了。
不愧是主仆啊!这手法还一样一样的啊!
冯知春横眉冷目看过去,杨瑾却没松手。他直直看着冯知春,有些迷茫,“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些,那我入赘,你收不收?”
冯知春的恼意被“入赘”二字瞬间冲垮,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杨瑾,惊讶的连质疑声都呛不出来。
杨瑾比她还更惊讶,他拉住竹篮的手烫着一般缩了回去,“我开玩笑的,莫当真!”解释的话才说完,人已经越过她大步流星而去。
剩下一个赵丰,呆然地看看冯知春,又望望杨瑾,才猛一回神地朝冯知春拜了个别,急急追着杨瑾而去。
“少爷……少爷……等等……”赵丰个头比杨瑾矮了不少,他追不上自家主子的大长腿,只好在后面喘着气叫唤。
拐到一处偏僻地,杨瑾终于刹住了脚步。
累哼哼的赵丰东摇西晃地跟上来,他瞧杨瑾脸色不太对劲,心里暗道不好,别是被冯家姐姐刺激坏了……不然,才貌双绝的少爷怎么会说出“入赘”这样的傻话呢?
“少爷?”赵丰壮着胆子试探。
杨瑾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入定了一般。
就在赵丰快承受不住杨瑾的反常的时候,杨瑾终于动了动,他按住想要去寻大夫来的赵丰,“我没事。”
“少爷你可吓坏我了!”
“回家吧。”杨瑾想了想,又道,“你先去趟书馆。”
“是。”赵丰应下。
杨瑾说的“入赘”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两人分开前他还是没敢问出口。
直到冯知春回到家,整个脑子依旧有些恍惚。
虽说杨瑾要同她谈的事没有结果,但他很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若说杨瑾以前只是冯知春生活的移动背景板,那现在他于她的印象,真是深刻得不得了!
冯知春回想起杨瑾说出“入赘”后吃惊的表情,不由莞尔,只觉逗乐。
此时冯知夏正坐在院子里擦头发,她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洗净,用布巾擦去多余的水分,再用木梳轻轻梳松,边梳边看着冯知春提着竹篮从外头进来,脸上一会眉头蹙起一会莞尔笑开。
“姐,发生什么事了?”冯知夏心里好不奇怪。她麻溜地用布巾把梳松的头发绑了个花式,跑过去从竹篮里捡了些重的食材出来,抱在怀里。
“没什么,遇到两个娱乐为民的人罢了。”冯知春笑着摇摇头,她看了眼冯知夏绑的花式,赞道,“不错,你绑发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冯知夏嘻嘻一乐,顺着绑发的手艺谈开去,全然忘了问是哪两个人娱乐为民。
夕阳西下,冯知秋读学归来。
冯家重要的晚膳又开始了。
只是今天却不甚热闹。冯知秋忐忑地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阿姐的例行检查,他心里没有丝毫窃喜,反倒有些失落,就像怀揣糖块想引人伸手要却没人注意的失落。
他用筷子戳戳碗中白胖的饭粒,朝冯知夏挤眉弄眼。这两个小家伙目光一触,就知道彼此奇怪到一块去了,他们齐齐将目光转向冯知春。
冯知春正在想事情。
一边如常地吃饭,一边嚼着饭菜想事情。
冯知秋碰碰二姐的胳膊,小声问道:“大姐这是怎么了?”
冯知夏疑惑地摇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大姐从集市回来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心情还挺好的。”
二人悉悉索索的谈话终于拉回冯知春的注意,她轻咳两声,“一家人吃饭还需要说悄悄话呐?有什么秘密不能和大姐分享一下?”
冯知秋笑道:“大姐的眼睛明亮如镜,我们哪藏得住小秘密?我和二姐是在说你呢!”
“我?”
“是呀,我们在猜大姐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今日的课业我等了又等也不见大姐来考,早知道我就不这么用心背了。”
“考!怎么不考!”冯知春把碗筷一放,笑道,“难得我们知秋主动,今日不如就再加试两道。”
冯知秋闻言立即苦了脸,冯知夏则捂着嘴在一旁偷乐。
答完题,冯知秋直嚷着抗议,要冯知春也坦白刚刚想什么想的出神,“毕竟嘛,大姐刚刚也说了,有什么秘密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
冯知春好气又好笑地嗔了弟弟一眼,“你这个古灵精去消遣谁不好,偏要来治你姐姐!”
她话中虽有责备之意,却还是沉下心来斟酌半响才道:“你们说,入赘代表什么?”
“入赘?”冯知夏脑中把这两个字转了转,吃惊的反应过来,“大姐你莫不是想招个夫婿入门?”
“什么?招个夫婿入门?”冯知秋也跟着怪叫。
“瞎说什么呢!”冯知春止住二人的凌乱,纠正道,“我只是想了解下入赘代表什么,并无其他念头,也不会有其他念头。算了,你们也小,当我没问。”
其实她清楚,“入赘”这个词在这个世界所指代的含义并无甚不同。对男人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冯知夏怕冯知春又受到哪方不要脸的男人纠缠,即便冯知春再三保证无此意,还是劝阻道:“大姐,我们家不像大户人家,没什么可图,就是真让人入赘,谁肯呢?”
是啊。
冯家权势不再富贵不沾,杨瑾他有脸有身材有家世,他图什么?
这是冯知春最想不通的地方。
这三年来她只专注于“怎么生活下去”,直到李媒婆登门,她才惊觉自己这副身骨已经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纪。
十五岁,这放现代还是个情窦初开在中学读书的花季年华呢,就嫁人?别逗了!
最初她不以为意,可李媒婆再三给她乱拉红线,渐渐的,她开始留意镇上绑妇人髻奶孩子的那些姑娘,竟真的与自己一般大小。
她才意识到,以前所读史书上的文字,不仅仅是文字,也是现实。
是她正在面临、无法逃避的现实。
既然终归是要嫁人的,人生大事,不能将就。世间女子谁不希望嫁个年轻才俊做如意郎君,年轻才俊哪里有,自然是越大的城镇越多。
从那时开始,她真正下离开的决心。
虽然辛苦,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但这于她自己,于她家人,都是必须要鼓起勇气迎对的。
看着妹妹的担忧,弟弟的懵懂,冯知春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道:“放心,比起嫁人,还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做。”
四月天暖,蛰蛇出洞。
五月草长,人欢马叫。
河川上渐渐热闹了起来,糯糯的粽子开始飘香。
又一年端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