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名老祖的刷三观日常》榕斐

35、妖槐树

　　只可惜那抹笑容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还不等言泓说些什么，沈逐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无影。

　　和“南宫瀚”明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他就像是锋利到了极点的冰刃，在出鞘的那一刻，纵使无心无情，依然姿态翩若游龙，带出的寒气能够顺着手指蔓延到心里。

　　“怎么这样看着我？”言泓回眸，他自然察觉到在蓝绮罗的通信被切断之后，沈逐看他的眼神变得别有深意了起来。

　　这样的眼神让他有些恍神，隔着云顶深渊暗无天日的封印，千年前的那个人似乎也曾用他无法理解的复杂眼神久久凝望过自己。本该忘却的、遗失的记忆一角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苏醒，连他自以为被冰封之后早该毫无波澜的心也一次次生出锥心的酸痛。

　　妖槐树大抵是感受到了言泓内心深处对于沈逐的一丁点情绪起伏，就像是接收到无声的命令，它立刻伸出十余只密密麻麻的须根，灵活得简直像是滑腻的“触手”，从不同方向疾速朝沈逐的面门袭来。虽然早就已经化精开了灵智，说白了，这棵巨型的妖槐树充其量也不过三岁小孩智力，这种不足让它对于自己主人稍复杂的情绪没有办法准确分辨，只凭着可以称之为应激性的本能，就想给沈逐一点“颜色”看看。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言泓不自觉地嘴唇微启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沈逐见状却只是看着妖槐嗤笑一声，藏于袖中惯用的五行聚骨扇已经滑到掌心牢牢握住，眼中暗藏骇人的机锋。

　　在妖槐即将碰触到他的时候，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十几条尖锐凶猛的强壮须根像是误碰到烧得滚烫的锅子外壁的手指，“唰”地蜷缩了起来，同时还逸出类似痛呼悲鸣的声音。

　　那些须根全数缩了起来，隐约还有些颤抖，不断向后退缩导致十几根蜷缩起来的“触手”都聚在了一处，与方才的凶险截然不同，此时尽数枯萎发焦且有气无力的搭在一起，甚至沈逐刚动了下手指，它们就缩瑟得像是秋风里任由蹂.躏的枯叶。

　　——看起来，真是可怜又凄凉。

　　这场景让沈逐都怔忪了片刻，他捏着扇子还未靠近那些妖槐的须根，拢在一起的须根触手就逃也似地躲到了言泓的身后，但还是抱作一团，抖得和筛子似的。

　　“我是想说，它不会伤人的。”言泓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安抚了一下“心灵受伤”的妖槐树，断言道，“其他人可能没办法完全保证，但是它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沈逐看了眼言泓身后的那堆更加枯萎几分的须根，眼神明暗不清：“刚才是你做的？”

　　他指的自然是妖槐树那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的反常举动，言泓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算是吧”，低垂下去的眼里却有些发愁。

　　因为妖槐树此时正在他脑海神识中哭诉着刚才受到的“虐待”，幼童嫩生生的嗓音已经哭成了一片呜咽。自从妖槐树有了灵智可以和自己说话以来，言泓还是第一次见它这么可怜的模样，他可以对任何灵兽妖树冷眼相待，却没办法那样对待妖槐，此时不由得觉得头疼。

　　说起来也是言泓方才大意了，妖槐对于和自己主人灵力不同的外人一向都是无差别攻击的，没有第一时间就攻击沈逐完全是因为他是木灵根，对妖树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又和言泓一同现身于此。但方才在感受到言泓的心绪有不同寻常的波动时，它只有三岁的智商无法限制它的本能，不管不顾地就将之归为“威胁”而加以清除。

　　但是，妖槐是木系妖树，和能够随处流浪生活的灵兽不同，妖树对于土地的依赖性极强。这棵妖槐在一千年前迁移过根植地点，每次迁根对于木系妖树来讲都是对本元的损耗，妖树成精并且获得灵智本就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本元都已经受损。

　　——而它之所以能够有开启灵智的机会，是源于最开始还是一颗小树苗的时候，从栽培它的人那里得到了一丝机缘。

　　因此，妖槐自然不能主动伤害那个亲手栽培它并给予它如此机缘的人，一旦意图恩将仇报、试图加害对方就会遭受到法则反噬，好在妖槐反应机敏，在最后一刻愣是硬生生收住了，不然现在它非碎成炭柴火棍不可。

　　这个该死的法则，自然是妖槐在一千年前认言泓为主时，它这位好主人定下的灵契制约项目。

　　“呜呜呜呜，主人我好痛啊，人家的须根全部都焦掉了呜呜……”妖槐仗着自己是个三岁智商，不管不顾地指责自己主人没良心，嚎啕大哭得越来越厉害，“主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那个让我出生的人？自从主人走了以后，人家孤零零的在这里……不、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主人说了那么多次要带他回来，终于把人带回来也不告诉人家……呜。”

　　言泓被它哭的头疼：“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诉你。”说完之后他才把妖槐刚才抽抽噎噎的话回想了一遍，停顿在某几个字眼，脸色瞬间古怪了起来，“等下，你刚才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作‘让你出生的人’？”

　　妖槐如果真是个三岁小奶娃，这个哭法估计早就已经哭瞎了，它哭的直抽抽，打了个嗝断断续续说道：“不是主人告诉我，是那个人栽育了我，我才能够诞生灵智，才能和主人说话。那他不就是生下我的人吗——”

　　“闭嘴，那也不是他生的你！”言泓怒道，话音脱口而出的时候才发现沈逐不解望过来的目光。

　　言泓一瞬间只想把这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岁妖槐当成一只红名小怪给宰了，砍成柴火棍！

　　还是沈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打破寂静清了清嗓子：“其实刚才我就想说，没想到你和蓝绮罗的关系这么好，和一棵看门护院的妖槐也很亲密……多少令我有些意外。”

　　刚才智商被妖槐拉低同化成三岁，言泓面上虽然不显，但其实内心窘迫的不得了，他是已经下定决心想要坦然面对沈逐，但也没有到这么、这么厚脸皮的坦然地步。此时沈逐转移了话题，他也不再拘谨地对九天幽溟三缄其口，三言两语便道出妖槐的来历。

　　妖槐是清遥宗盘云峰上第一株成精的妖树，当年的详细被言泓一笔带过，却让沈逐更加好奇他竟然在当年叛离清遥宗，辗转流亡到魔界还把这棵妖槐一并带了过来。

　　精怪化形常常外形尤为艳丽，不过沈逐看了看这妖槐离化形尚有差距的水平，又瞥了眼姿容瑰丽清媚到几乎妖孽的泓溟老祖，打消了一瞬间“美人树”的念头，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来这妖槐一定是有特别之处。”

　　“没错，这棵看家护院的妖槐对我来讲确实很特别。”言泓点头承认，抬起双眼看向沈逐，“它的特别之处是，那个栽育了它的，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沈逐从来不知道泓溟老祖竟然还有牵挂的对象，还是在清遥宗里。

　　他敲着聚骨扇的扇柄，这“南宫瀚”虽然是假身份，但真正的南宫瀚确有其人，还是清遥宗现任掌门所收的内门弟子之一，本就是修真世家出身，又是清遥宗弟子中地位佼佼者，这么看来南宫瀚这身份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南宫瀚的聚骨扇自然没有厉害到能够勉力和泓溟老祖一战的程度，就算沈逐使用聚骨扇作为趁手武器和言泓对上的时候言泓背上那把本命剑已经断了，他也丝毫没有讨到好去。

　　如果不是当时魔界大门陡然洞开，两界相通的遁魔阵突然失控将两人卷进了魔界，只怕当时会是一场无法预估结果的苦战。

　　从他作为系统主神所得到的情报来看，泓溟老祖嗜杀如命，心狠手辣，从未对杀戮抱有任何的慈悲之心，更可怕的是，千年前就有传言他能够从每一次杀戮之中汲取力量，永远不会疲倦。这也是为何天道决定他为这次任务的抹杀对象。

　　可是在他化身成“南宫瀚”认识言泓之后，他却对于以前坚信不疑的事情动摇了，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作为系统主神而看到的情报产生了怀疑。

　　在系统颁布给沈纨、并由沈逐作为系统主神强制宿主执行的那项名为“抹杀千年封印里苟活的异端”任务里，代表“任务完成”的标记不死作伪，沈逐又看着眼前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的言泓，眼神深邃：“你所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言泓的表情空白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早就忘了。”在云顶深渊被囚禁了一千年，该忘却的、不该忘却的，全部都化作了虚无。

　　这时一道煞风景的童声没眼色地展示它的三岁智商：“主人你不是把那些存在了留影法器里吗，好像就在我地下根的深处，你要是忘了的话我帮你挖出来呀~虽然有点深挖起来很麻烦，人家也能挖出来的！”

　　即使只是在神识里叽叽喳喳的多嘴，也让言泓变得神情危险。

　　青筋直跳的言泓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一把捏起妖槐一条粗壮的须根，对沈逐说道：“你看，妖槐好像知道它刚才贸然袭击你是它自己的不对了，现在想要和你道个歉。”说着他把那弱小可怜无助却外观粗壮的须根向前一拽，抻到沈逐面前，皮笑肉不笑地侧过头，“妖槐又在害羞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承认错误握手言和么？”

　　咬字清晰的着重强调了“握手”二字。

　　妖槐在连哭带嚎把三岁智商能认的怂、能道的歉翻来覆去全部说了个遍，眼看在高压之下智商隐约触碰到了四岁的晋级边缘，言泓才放过它。

　　沈逐直觉就知道言泓恐怕又是在“教孩子”了，只是这教育对象从沈纨到妖槐，这个跨度倒是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

　　他这样想着，便也说了出口。

　　言泓拧着眉头不认同道：“此言差矣，就算是……被你丢到我家里的‘小狗’，也比三岁灵智好多了吧。”见沈逐挑眉看自己，言泓立刻反应了过来，小声笑道，“如果真的还不如三岁的聪明，你是不是养的有问题？”

　　沈逐恼道：“沈纨只是被选择的任务者……又不是我养的。”

　　言泓听到“被选择”几个字，眼神闪了闪：“也不知道选择依靠的是什么凭据，连廖情看起来都比这只‘小狗子’更聪明谨慎吧……”

　　他说着，便捡起了妖槐树根旁的另一块碎玉，那是廖情炸碎的护身法宝最靠近中心的一块。

　　这块碎玉入手仍带着极品玉器的温润清凉，言泓却脸色一变：“不好，刚才被蓝姬给诈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正式的教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