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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日月晕华珠 ...

  •   演武厅外偌大的院子里已是人山人海,各门各派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或坐或立,绕着院子围成一个大圈,叶涩粗略一看,果然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均已到齐,之前看到的那些门派的掌门人也十之八()九亲临此地。
      首座处只有一个座位,旁边站着两个丫鬟两个庄丁,显然九霄玄宫一如既往清高,仍是只派了一人前来。
      未正时分,太阳依旧毒辣,院内零星几棵梧桐,几乎无人有荫可乘。
      叶涩汗流浃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句:真是选了个好时辰……
      一股凉风拂过脸颊,叶涩转头看到舍疏狂不知从哪儿弄了把折扇,一边给他扇风一边朝他笑:“掌门,热了吧?属下给您扇扇风。”
      叶涩笑笑推开他:“你自己扇吧。”
      宁缺伸手夺过舍疏狂的扇子来给叶涩,把舍疏狂拉到自己身边,摇着自己万年不离手的折扇一起给两人扇着风,唇角依旧挂着面具般的笑容:“掌门自用一把,属下们合用一把,正好。”
      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三人只分到了一张凳子,叶涩坐着,舍疏狂和宁缺站在他身后,这样分配折扇倒也合理。然而舍疏狂并不领情,他瞪了宁缺一眼,移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缺一愣,唇角意味不明地弯了弯。
      就在此刻,一直窃窃私语的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叶涩讶异地看到气之公子自带乌云,施施然踏入了院中,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一个文质彬彬的贵公子,头顶三尺处悬着一块乌云……这个场景确实有些诡异。
      院子里人声全无,唯余蝉鸣不休。
      气之公子落座后,环顾一下四周,似乎是明白了大家都在遭受烈日之苦,手轻轻挥了挥,乌云的范围顿时扩大,将院子整个覆盖了起来。
      真是个好人。
      “哼,就知道炫耀!”与叶涩的心声同时响起来的是舍疏狂的抱怨,叶涩转头看看他,微微笑了笑。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明明就羡慕着,也心疼着。
      异能,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气之公子落座后,过家山庄的主人过岐山,终于在长子过风、三子过云、义子水怜寒的陪同下闪亮登场,一时之间院内嘈嘈杂杂挤满了恭维声。
      过岐山人过五十,虽已见华发,但依旧腰杆笔直、神采奕奕。他朝众人拱拱手,开口声若洪钟:“老夫过岐山,感谢各位英雄不辞千里而来。众所周知,日月晕华珠天下至宝,老夫惭愧,虽忝为过家山庄庄主也未尝得见。日前一女子自称昙花,捧两珠而至,自言其中一珠为真正的日晕珠,只要老夫帮忙辨别真伪,情愿将此日晕珠双手奉上。然老夫眼拙,难识真伪,是以诚邀各位前来,一起赏珠,若有隐士高人识得日晕珠,请过后密信于老夫或与老夫当面密谈,昙花姑娘,定将真日晕珠送上。”
      此话一落,众人轰然叫好。叶涩手撑着下巴,微皱了眉头。蓦然感到一股冷冷的视线,叶涩悚然一惊,转头看去不禁怒上心头。
      如愿楼四大尊使之一的黑面,竟然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黑衣蒙面的杀手……
      作为见不得人的杀手组织的如愿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大摇大摆地竖起旗帜摆了桌子,过家山庄允许他们进来到底有何企图?
      如愿楼的桌子正处于拐角处,刚才有人挡住视线,叶涩并未注意到,此时一看不觉大惊。
      表面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叶涩下示意地看了水怜寒一眼。
      过家山庄内不得私斗,水怜寒,这可是你一直在坚持的规则信条。若黑面在这里向我动手,你也会出手阻止吗?
      仿佛注意到他的视线般,水怜寒也向叶涩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一交会,随即分开。
      “有请昙花姑娘~~”
      叶涩收回心神,见一女子应声走入了院中。玉做肌肤,飘然若仙。她双手捧着一个暗红的漆盒,缓缓走至过岐山面前,微一施礼,便径直走向了气之公子,水怜寒带着几个庄丁随即站到了她身后。
      盒盖掀开,众人即使看不到也情不自禁伸长了脖子。
      气之公子站起来双手负到身后,微弯脖颈看向盒子。众人看不到盒内之物,纷纷将视线转移到气之公子脸上,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端倪。然而气之公子只是依旧文雅地笑着,看了两眼便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昙花捧着盒子走向了位于第二位的御正帮。
      众人的视线跟着昙花的动作转动,看到珠子的众人神色各异:惊讶、赞叹、平静、讳莫如深……
      昙花在每个帮派面前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有人试图多看一会,立刻被水怜寒冷冷制止,是以帮派虽多,一炷香的时间也轮到了叶涩这边。
      除了宁缺和舍疏狂外,附近其他帮派的人也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挤,水怜寒一反常态地不去阻止反而后退了几步,叶涩顾不得在意他的举动,也不浪费时间去打量昙花,径直看向盒内。
      明黄的绸缎上静静躺着两颗长相极为相似的玉珠,正如《奇珍解》中所说,珠子的主要部分是羊脂玉般的乳白色,只在顶端不到三分之一处变成了类似于红田石,却比红田石更明亮的红色,红色的形状是极为规则的圆形,在红色与乳白的交界处有一圈细齿状的痕迹,而那亮红色往里又渐变成深红色,宛如日晕、月华时的颜色变化。
      两颗珠子的不同处在于,其中一颗羊脂玉部分带着一些丝状杂质,纯度不高。然而毕竟红色与白色如此自然地结合到一起,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日晕珠,两颗皆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来不及更加详细地观看,昙花已经捧着盒子走向了下一个帮派,舍疏狂抱着双臂打个寒颤:“日晕珠就长这个样子吗?我怎么感觉邪气巴拉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涩笑笑,看一眼宁缺:“你觉得呢?”
      宁缺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轻轻摇了摇头。
      不欲强人所难,叶涩不再追问,回过头来默默地盯了不怀好意的黑面一眼,突然灵光一闪,脑中有个了大胆的想法。

      明面上的日晕珠观赏盛会因为牵扯到日晕珠归属问题,谁都不肯互通有无,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草草结束了。
      日晕珠由昙花姑娘交给庄主过岐山保管,庄主过岐山允诺公平、公正地对待日晕珠一事,并在书房恭迎有识之士的到来。
      二选一的问题,胜率很高,败率也同样。
      众人各自散去,宁缺也拱手告辞。舍疏狂跟着叶涩往客房走,奇怪地问:“怎么大家都好像要回客房?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认识日晕珠吗?就算不认识,好歹猜一个,编个理由说是自己之前见过,先将其中一个得到手也好啊。为什么大家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难道他们不知道僧多粥少、先到先得吗?”
      显然有这个疑问的不止舍疏狂一人,因为有几个帮派的弟子已经在焦急地向自家掌门建言了,然而很显然掌门们都有自己的心思,不容弟子们多说。
      “或许是出于谨慎吧。说不定过庄主早就已经知道哪颗是真正的了,此举不过是为了试探各派罢了。猜对了还好,万一猜错了可就无法挽回了。”
      “不可能!”舍疏狂毫不犹豫反驳:“如果他早知道哪颗是真的,干嘛还开这个劳什子赏珠大会?早就据为己有了!”
      “那倒不一定。”
      “怎么不一定?难道你真认为他是圣人吗?自己认识日晕珠还大公无私地让出来?”
      微微一笑,叶涩道:“有两种可能。第一,过庄主不知道哪颗珠子是真的,但这两颗珠子中有一颗含有剧毒,因为怕失去真日晕珠不能借他人试药,所以他只能广集智慧辨出真日晕珠后再伺机得到它。”
      “绝对是这样!”
      看看他,含笑摇摇头,叶涩接着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日晕珠不止这一颗。”
      “什么?!怎么可能?!”日晕珠一颗已是难得,再有一颗岂不是神仙显灵?
      “怎么不可能?”含笑反问一句,叶涩抬袖擦一下额头,问:“有扇子吗?”
      “有。”答应着从袖中拿出一把扇子来给他,舍疏狂追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日晕珠不止一颗?”
      “日晕珠到底是怎么来的,直到现在也几乎无人知晓,但它再难得也毕竟类似于矿玉。说不定它就大量地藏于一座深山之中,等着大家去挖掘。说不定过庄主知道在哪里,只是挖掘方法困难,单凭过家山庄无法做到,所以才用这种方法寻找同盟者,因为真正认识日晕珠的人,必定也知晓别人不知的关于日晕珠的秘密。”
      叶涩的分析天马行空毫无根据,可舍疏狂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觉得这个胡说八道的分析很有道理。
      见他呆愣,叶涩噗嗤笑出来敲了他脑门一下:“我乱说的,看你都信了。”
      舍疏狂“啊”地后退一步,捂着脑门不服气:“知道是你乱说的,但也不是没可能。”
      好笑地摇摇头,叶涩推开门让他进来,确认屋外无人后关上门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苹果:“有小刀吗?”
      探手入袖拿出一把来:“这个行吗?”
      “行。”接过来开始削苹果,削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重大事情般,叶涩猛然抬头语气急促地喝道:“剑!快给我剑!刀也行!”
      舍疏狂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袖子中摸出一把长剑来就递给他,一边急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叶涩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接过剑来,他放下苹果和小刀,收敛神情正色问:“舍疏狂,花骨你可还想看?”
      一听花骨舍疏狂顿时双眼放光挨近叶涩连连点头:“看看看!”
      “那好,现在是真正交换条件的时候了。”
      “要我做什么?”
      凝神侧耳确定四下无人,叶涩放低声音说了九个字:“帮我把日晕珠偷出来。”
      “什么?!你果然是……唔~~!”余下的话被叶涩捂回口中,舍疏狂憋红了脸用力挣扎着扯开叶涩的手,压低声音朝他怒吼:“我不会做的!我不是小偷!就算是我也不会去干这种事!”
      后退一步眯眼看着他,叶涩问:“为什么不做?你不想要?”
      “不想!我最痛恨的就是榨取别人的异能为己所用!日晕珠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稀罕!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我来这里只是好奇它长什么样罢了,现在看了只觉毛骨悚然。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瘆的慌,更别提让我得到它了!我不想得到,你也休想让我为你所用,花骨我不看了!算我白认识了你!”
      舍疏狂气冲冲说着收起长剑就往外走,叶涩忙伸手拉住他道:“我也不想要日晕珠。”
      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舍疏狂不信任地瞪着他:“那你还让我去偷?”
      “偷出来你拿着。”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舍疏狂皱眉问:“我拿着?”
      “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叶涩轻声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舍疏狂,我知道你也有异能,而且是跟你袖中的盒子有关。我问你,是不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打开那个盒子?”
      恍然意识到叶涩刚才的行为,原来叶涩问他要扇子什么的一开始就是在试探他!心中顿时盈满了被欺骗的愤怒,然而见叶涩一脸认真似乎有要事相商,舍疏狂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我之外我舅舅也能打开。”
      沉吟一下,叶涩道:“那应该是你遗传自你外公一脉的异能。这个盒子有很多吗?你母亲能打开吗?你有几个舅舅?舅舅家的表兄弟们能不能打开?”
      “如果你是担心亲戚中还有别人能打开的话大可不必,外公那边就剩一个孤家寡人的舅舅了。虽然不知道这九宫八卦乾坤盒的来历,但恐怕它跟日晕珠一样稀有。”
      “九宫八卦乾坤盒……”低喃了一句,叶涩道:“看来它跟传说中仙人持有的乾坤袋有异曲同工之妙,昨天你也是把英雄帖藏到了这里面吧?”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舍疏狂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算是承认。
      “那好。”下定决心般叶涩正色道:“既然你对我坦诚以待,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对日晕珠并无觊觎之心,只是需要借助它达成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默默地转动了下左手小指上的紫龙环,叶涩道:“实不相瞒,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母亲一直苦苦等待,直到去世也没有等来父亲。十年来,我一直在追寻父亲的下落,但茫茫人海何处可寻?然而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我要让天下人一起帮我寻找父亲。”
      呆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舍疏狂震惊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问:“如果他老人家……”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他坚定的视线中看出他的决心,舍疏狂还是觉得他的想法太过疯狂。他摇摇头,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不行,你会成为天下人追杀的目标的……不行不行,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我有办法……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或许我可以……”
      伸手阻止他说下去,叶涩双目灼灼:“我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拿到日晕珠,藏到你的乾坤盒里,然后远远地离开我。——事成之后我会让你仔仔细细地研究花骨个透彻。”
      “不行,真的……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叶涩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如果我估计不错,日晕珠一定会被过岐山随身携带,申时之后各门各派会陆续求见过庄主,而不管他们如何舌灿莲花,至少今晚过岐山不会把日晕珠交给任何一个人。在过岐山会见完众人后,就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你的长处是轻功,而我会用毒。到时候我用迷药扫除包括过岐山在内的所有障碍,你趁机去取得日晕珠藏起来,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不要擅自离开过家山庄。”
      仿佛确认他有没有听懂般,叶涩顿了顿,又接着道:“到时候肯定会有一番混乱以及搜查,待过个两三日事情缓和后,各派要求离开的时候我们再随之离开,这期间我会把花骨给你任你研究。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你拿着日晕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不管,但当我声称珠子在我手里的时候,你也不要给我揭穿。当然,我相信你不会傻到让别人把你当成目标。——这就是全部的计划,听明白了吗?”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让叶涩放开自己,舍疏狂又拧眉摇了摇头,关切地道:“那你呢?你孤身一人,即使有花骨在身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安抚般朝他笑笑,叶涩道:“为了得到日晕珠他们不敢真正地杀死我,而且想要得到的人越多对我就越有利,对于如何制衡各派我还是有一些心得的。何况,我也不会傻到亲自站出来当他们的箭靶。”
      虽然极为不放心,但叶涩口才太好,舍疏狂竟无法反驳。想了半天才道:“为了得到日晕珠,他们若是老老实实帮你找父亲还好,但若他们找到你父亲后拿你父亲来要挟你可怎么办?”
      微微一愣,没想到两人才认识几个时辰,他竟会如此为他着想,叶涩目光不由得变柔了,唇角却翘起来调侃他:“你怎么不问我找到父亲后会不会出卖你,用你手中的日晕珠酬谢帮助我的人呢?哪怕那个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欸?!”
      舍疏狂的表情是很明显的震惊,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叶涩不由得失笑:“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日晕珠在你那里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要的,只是日晕珠的消失。末后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一定不会再牵扯到你。你信,我们就合作;不信,我俩就此划清界限。”
      叶涩的神情很平静,仿佛不管舍疏狂选什么对他来说都毫无区别。但是舍疏狂知道,他既然有了这个计划,就不会轻易放弃。苦苦寻找了父亲十年,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机会,一旦放弃,怕又是十年的苦苦追寻。
      “你非要,找到你父亲不可吗?”十年孤身一人,他不照样好好地活过来了?
      牵起一抹笑容,叶涩语气淡淡的,却透着无以言喻的执着:“非找到不可。”
      “有什么必须找到的理由吗?还是只是因为亲情因为爱?”
      “亲情?爱?”叶涩几不可察地哂笑了一下,眸子染上了一抹忧郁,模棱两可地说:“算是吧。”
      “……”舍疏狂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能感觉得到叶涩似乎藏着什么苦衷,但也知道他无法再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的东西。
      很奇怪,明明两人才认识不久,他却莫名其妙地为他心疼起来。
      为他心疼着,也不自觉地相信着他。
      良久,舍疏狂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直视着叶涩,刻意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为了花骨,我拼了!”
      叶涩淡淡一笑,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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