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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退亲(上) ...


  •   清风观在珠光宝气阁的前山,而青衣楼却在珠光宝气阁的后山。
      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前面是道家赫赫有名的道观,后面却深藏着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江湖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泉深实在没有办法一一审视,若不是有人约她与陆小凤上清风观,她也不知道原来珠光宝气阁是这样的布局,而约他们上清风观的却是霍天青。
      泉深和陆小凤回到珠光宝气阁没一会儿,山西雁就亲自上门送来了帖子。
      老板娘引着山西雁到后院看陆小凤和泉深两人在起火做饭,山西雁的眼睛不比老板娘瞪得小,老板娘喜滋滋地说,“看他们小两口,你家掌门,不,前掌门还想说什么呀。”
      山西雁沉声说,“是我家公子之命,一定要杜姑娘和陆公子一起前往的。”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又成了你家公子,得了,富贵的人无论到什么境界,都是富贵的命。但有一点……”老板娘话语一沉,收起了笑脸,“再泼天的富贵,也不带怎么轻贱人的,听说泉深妹子遭人逼婚不成,还给人穿了一身红嫁衣塞进了棺材里,你们也不怕她死后化为厉鬼,纠缠着你们……”
      山西雁性格耿直,听着老板娘冷森森的语调,寒毛倒竖。霍天青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那是不仁不义,他只得承认。
      老板娘讥讽没够,陆小凤先看见了山西雁,朝他们这般招了招手。泉深仰脸转过来,挂着从未见过的欢喜之色。
      山西雁知道这份差事,就是让人戳脊梁骨的。
      “你怎么来了?”陆小凤走过来,一眼瞧见山西雁手里拿着的帖子,随手拿过,“你怎么好兴致,学人用帖子请我喝酒?”
      一打开帖子,留名赫然写着霍天青之名。
      陆小凤苦笑,“也难为你了。”
      山西雁只才有了一丝缓和,只是笑意尴尬。
      这时泉深也过来了,朝山西雁行了一礼,是大户人家女眷见外人时的礼。
      山西雁见泉深正值芳华,又持重明礼,心底默默替天禽老人感叹。
      陆小凤淡淡地说,“山西雁来找我喝酒的。”说罢,不着痕迹地将帖子往自己的坏中一收。
      泉深似乎没有察觉,只朝山西雁点了点头,又转身回去了厨房。
      山西雁没有了笑意,问陆小凤,“这就成了嫂夫人?”
      陆小凤心底得意,“还不是,你就好叫她杜姑娘,反正我是求也求了,问也问了,就差她点头。”
      山西雁叹了口气,倒不敢说霍天青没福气,只是说,“杜姑娘还是有婚约在身的。”
      陆小凤语气一沉,“我知道,霍天青还逼过她,她一直不肯答应。你也知道霍天青的目的并不单纯,何苦来这么一趟呢。”
      山西雁沉声说,“霍天青的武功废了。”
      陆小凤亦有些许诧异,“是谁做?”
      “他自己。”山西雁说道,“我和弟兄们一直看着他,他时而哭时而笑,一天清晨看着院子树上的燕子,就把自己的武功给废了。你说得对,这件事罪魁祸首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今后他再也害不了人了。”
      陆小凤也没有想到霍天青会是如此执念的人,毕竟他一贯骄傲,于是问,“那这次是为了……”
      山西雁看了一直在忙碌的泉深的身影,说,“退亲。”
      陆小凤沉默了。
      山西雁说,“我们江湖中人出来不拘泥小节,但霍天青毕竟曾是天禽派的掌门,而杜姑娘也是一代侠者之后,他们的婚事即便不再算数,也需要退换双方订亲文书。”
      陆小凤说,“泉深从小颠沛流离,哪里还有什么文书。”
      山西雁说,“所以霍天青想见见你们,和你们商议此事。”
      陆小凤立刻说,“我会去见他的。”
      山西雁笑了,“你是我的朋友,你成亲我也是替你开心。大金鹏王一案水落石出之后,天禽派声誉也会一蹶不振,但我不后悔!”
      陆小凤心中充满豪义与激动,“好!你山西雁不愧是关中赫赫有名的一代侠者!”
      山西雁由衷道,“我会帮你是因为杜仁鼎杜大侠,若是论起大仁大义,十个山西雁也比不上杜仁鼎。我也不愿意杜家的后人再受什么委屈……”

      ——————————————————————

      深夜,泉深听见敲门声,一个人的影子站在外面。
      泉深打开一条缝,就见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带着微醺的醉意站在门口,陆小凤不是穿着平日里的大红袍子,而是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单手支着门框,笑意迷离地看着她。
      泉深没见过什么世面,脸不争气地腾地一下就红了,却又觉得他的衣裳眼熟,那白,白得有点一尘不染,于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这衣服……”
      陆小凤呵呵傻笑,“向西门借的。”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好朋友,但泉深不觉得西门吹雪会喜欢朋友穿自己的衣服,而且今日便是一直没见过西门吹雪。
      陆小凤吐着酒气,说,“我和西门打赌,他输了,我就借了他的一身衣服来。”
      泉深不晓得陆小凤的酒量如何,但绝对不会这么醉成着傻样,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壮人心。陆小凤向西门吹雪借这样的一套白衣是要干什么?她这才想起要点来,昂头问陆小凤,“我妹妹呢?”
      陆小凤瞪她,这真够不解风情的,半句夸都没有,一上来就问自己的妹妹,他陆小凤端的是风流倜傥,有那么没魅力?
      泉深见陆小凤不回答,推开他往外走,“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呀,我还以为秀清在黄石镇呢,老板和老板娘都到珠光宝气阁了,秀清怎么可能不跟来,我找老板娘去……”
      陆小凤只好跟在后面,一路到了院子里,月光底下,泉深的背影都给月光增了几分清丽颜色。
      陆小凤忍不住拉住了泉深的手,认真的说,“五妹一直在黄石镇,她最听你的话,也不想和西门见面,于是没和老板娘他们来。”
      泉深不满,“我醒了一天,你才告诉我。”
      陆小凤不解,“你醒了一天,也没问啊。”
      陆小凤只是牵住她的手,柔声说,“我们不争了,行么。”
      泉深本也不是生气,见他一身白色长衫,像山谷中常见的月中青松,出类拔萃,颀长挺拔,偏头问他,“怎么想着和西门庄主借这样一身衣裳?”
      陆小凤拨了拨自己的下摆,扬眉醉意一笑,“是不是别样的英俊。”
      泉深语塞,不知说他自恋好,还是他觉得自己眼光和望君一样,偏喜欢那样冷峻神秀的男子。
      泉深帮他整了整前襟,问,“你的衣服呢,给西门庄主换了去?”
      陆小凤咧嘴一笑,“不然呢,我可不敢扒了他的衣服,我们只是打了个赌,他输了,愿赌服输,我也算报了他让我剔胡子的仇。”
      泉深呼吸到空气中清凉的花香,问,“花公子呢?”
      陆小凤眼底虽然醉眼朦胧,但也不至于没有半点清醒,“你总问别人做什么?你就不问问我今晚去了哪里?”
      泉深确实没管东管西的习惯,不解地问,“你不是和山西雁大哥去喝酒了么?还有西门庄主、花公子……”
      陆小凤摸了摸泉深的发,再顺势把手心贴在了她的脸庞,将她的脸轻轻地抬起来。泉深心跳得很快,觉得陆小凤的手心贴着自己脸的部分都发烫,手也贴着他的手背,往下一拉,微声说,“你能不能不这样啊。”
      陆小凤眼神深邃,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那我该拿你怎么样?明媒正娶,你肯点头么?”
      一时间,泉深词穷,怎么像是自己辜负了他似的。
      陆小凤从怀里摸了一阵,才掏出了一个金色花纹的本子,上面描得好似鸳鸯相伴,琴瑟和鸣之类的花样。他把这本子拿在她面前,便不再说话。泉深递过打开,纸张和墨迹看上去有些年头,陈旧得发黄了,上面赫然写着是她与霍天青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等等,写着霍家独子与杜家次女于某某年月订下亲事,以此为凭证的文字。
      泉深看了久久,然后问,“这个是怎么来的?”
      陆小凤如实说,“司空摘星潜到霍天青的下脚点偷的,他还是不敢见你,于是要我转交给你。”
      泉深问,“那他人呢?”
      陆小凤模样带着几分慵懒,眼睛总带着笑意,“他绝不居功自傲,已经走了。”
      泉深深吸一口气,“他倒是老样子。”
      陆小凤站得有些累了,索性靠在了泉深肩上,泉深吃力,忙推开,“重!”
      陆小凤大大咧咧地盘腿而坐,坐在了院子的草坪上,拉着泉深坐下来,“来,我们好好的地坐着说会儿话。”
      泉深坦然说,“我和师兄也不是死生不复相见,他又何必避我呢。”
      陆小凤说,“他是怕你。你们当年的事情,司空摘星略说过,他说你是个极重规矩行事的人,宁可去打杂也不愿意像他一样顺手牵羊。”
      泉深想起父母死后流落街头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钱,不愿意和别的小乞丐去抢吃的,总是受欺负。有一回饿晕过去,就是一个小乞丐拿着破碗盛着粥往她嘴里灌,差点没把她呛死。
      泉深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那时候,我爹娘刚刚离世,后来我遇见了师兄,我也不知道他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他就是非要当我哥哥。打架抢饭睡桥底,样样事情都是他教会我的。我们两人被人欺负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乞丐,他就是我们今后的师父,师父老人家是个世外高人,武艺极高,却终日过得浑浑噩噩,寻常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偏偏就是这位老人家教会了师兄和我活下去的方法……”
      陆小凤想了想,“司空摘星的武功不太好啊,我猜你们师父一定是教了你们轻功。”
      泉深莞尔道,“其实我们跟着师父的时日并不长,估摸只有半年,之后的一天,师父就不见了。其实师父还教了我们别的东西,只是平时真正能用上的,也正是我们练得最好——轻功,用来逃命不受人欺负的。”
      陆小凤问,“那你和司空摘星的感情应该很好才是啊,怎么会?”
      泉深苦笑,“师兄说的没错,我是一个认死理重规矩的人,父兄从小教育我便是做人必须光明磊落,但师兄出生市井,吃百家饭长大的,怎么会听我说的那些圣贤君子之道。”
      陆小凤也是听见大道理就头疼的人,但他敬佩司空摘星的地方,就他常说的梁上君子也需盗亦有道,没想到,这原来是受了泉深的影响。
      “你之前说和司空摘星一日不回头就无话可说,这是怎么回事?”
      泉深仿佛是一早意料答案的神情,追忆说,“师兄自然不会告诉你,他内心必然也是矛盾愧恨的。那是师傅失踪发生的事情了,师兄的轻功学得比我好,那时起便开始潜入别人家中偷盗吃的用的,一开始还是不值钱的东西,后来他越发得心应手,偷的东西渐渐大件起来。我和他争辩过几回,他总是不肯听我的。索性我也不和他过,幸好自己还学过读书写字,就到庙里帮主持和尚或者解签先生抄抄文书,每日挣几文钱,重要的是我还能再读书。师兄就是在我不在的时候闯了祸,他偷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眷的镯子,内宅女眷之中本来就是勾心斗角,丢失的镯子的罪名给安到一个丫鬟身上,那个丫鬟平白无故地给赶出了府,后来悲愤交加不久得病死了。害人的女眷心里不安,到了庙里烧香求佛宽恕,说出了事情的缘由。我恰好记得师兄给我看过那个镯子,便拿着镯子去当铺问人镯子的出处,做工方式果然是那女眷娘家时行的做工。这般一来,就等于是师兄间接害了人命。”
      陆小凤一直默默地听,思绪似乎深深地陷入了故事之中。
      “我和师兄都年幼,彼此相互扶持,却因为此事,一夜之间仿佛都长大了一样。我责备师兄,偷就是偷,没什么正义可言。师兄性子倔,他不喜欢我听我说的道理,他说如果人人都本分,那我们早就饿死了。我受过他的恩惠,可也恨他无赖,之后我就和他说,若他不回头,我与他再无话可说。就这样我们分开各自过了十年,如今他成了偷王之王,其盗术,出神入化,反而成了梁上君子的典范,你说我能不气么?”
      陆小凤却笑了,“你生气,说明你还在乎他。你心里并非不关心你这位师兄,而你师兄也是,其实每年你出谷去祭拜你的父母的那一个月,他都在沿途假扮了各色各样的人物,只是你没察觉。”
      泉深略有所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我也不是不知道,而是懒得和他吵。在我缺钱的时候,有他在我身边,我也能好过一些,而且我也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可惜,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正经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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