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江山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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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苍狗，时光悠悠，一转眼，又是两年。而此时的大唐早已盛极而衰，狼烟渐起，山下原本繁华的城镇，此刻也逐渐陷入了战火之中。
安禄山于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在范阳起兵反唐之后，率军长驱南下，直指东都洛阳。天宝十四载十二月，安禄山率军击败封常清部，攻占东都洛阳。
短短一月，洛阳却已换了主人，面目全非。唯余号称‘东都之狼’的天策府仍坚守在北邙山负隅顽抗。
一年前，明非染出关，武艺大进，于睿等人也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般待他如旧，唯独祁进有些别扭。
在于睿的安排下，他暂且负责起指导高级弟子的武艺并开始学习如何处理门派事宜。如今听闻山下战乱突起，时局变幻的如此惊人，他早已向掌教提出自己欲下山前去投军。然而李忘生拒绝了他的请求，只先安排了弟子前去帮助那些流亡至长安的难民。
论剑台上，银发青年双目微阖，赤霄红莲插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周身剑气缭绕。
“师叔~”稚嫩的娃娃音从远到近，一只可爱的白团子颠颠的从远而至跑到明非染脚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被抱住大腿的银发青年蹙起了眉，“谁带你来的。”
这丫头如此年幼，怎能冒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白团子憋着气，“是、是狮虎……”
银发青年无奈的低头看着那只眼泪汪汪的幼团，附身将她抱起，缓声问道：“为何哭了，媛媛，可是有人欺负你？”
白团子摇了摇头，埋在他怀中闷闷的说道：“师叔，我听到有师兄说山下在打仗，死了好多人，是不是真的？”
“你听谁说的？”银发青年方才松缓的眉头复又蹙起，哪个混账敢与小丫头说这些话，当真是皮痒了不成。
媛媛是素师兄一年多前归山时带回来的孩子，被他收为弟子，如今也不过年满5岁。她本不是孤儿，然近两年来时有些小叛乱发生，她的家人便是死在了战乱中，虽然当年的她尚且年幼，但父母死去的那一幕怕是早已深深烙在了她的心头。
雪团般的小丫头嚅嗫着小嘴，吞吞吐吐地说道：“是媛媛……偷听到的。”
拍了拍她的头，明非染轻声安抚道：“媛媛还小，无需想那些不好的事，等以后你长大了，便会明白。”
人类，本就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生物，可以为善，亦能极恶。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瘪起了嘴巴，“师叔，太师叔又欺负媛媛~”
一听这话，明非染顿时啼笑皆非，最终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四师叔的恶趣味真是愈发难以抑制了。以前逮着机会便捉弄他，现在倒好，媛媛这小丫头整个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圆滚滚的，简直令四师叔爱不释手。若不是素师兄坚决不放人，指不定小丫头就该变成清虚一脉的小师妹了。
“媛媛乖，太师叔是在逗你玩呢，下次见到她直接跑就是了。”银发青年微微一笑，四师叔还不至于将跑了的人抓回去逗弄。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小丫头圆滚滚的模样，思及自家四师叔的恶劣喜好，明非染不大确定的想到，应当……不会吧……
“小师弟。”黑衫白衣的温润青年走出阶梯，望着论剑台上的一大一小含笑缓步而来。
“师兄。”
“狮虎~”媛媛欢喜的从银发青年的怀里跳下，蹬蹬跑向素天白。
微微弯腰揉了揉小徒弟的丫髻，素天白将目光转向自家师弟，目光中透着一股担忧之色，“师弟，师尊唤你前去大殿，怕是要允你下山了。如今安禄山已占据了洛阳，正分散军力各自进攻潼关与北邙，长安也受其影响变得动荡不安。山下比从前乱了许多，你此去定要当心。”
“多谢师兄提醒，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山了，莫不是以为我那六年的游历全都白费了不成？”他冲素天白安抚一笑，“好生照顾媛媛吧，我走了。”
“师弟——”
身后的喊声似是带着一抹仓惶与惊悸，明非染疑惑的回过头，却又并未发生什么。
“你保重。”素天白勉强笑了笑，不知为何，方才突然有种师弟此去不复返的感觉，令他心惊肉跳。
应当是错觉吧……
“狮虎，师叔要去什么地方？”稚嫩的呼唤从下方传来，素天白低下头，见徒弟满脸茫然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你师叔他……要去打坏人啊。”
此刻素天白的内心十分懊悔，他知道小师弟想要下山参战已久，只恨自己的武艺不济，否则也不会被扣在山上教导那些被留下的弟子们。门中尚且有不少武艺微薄的弟子，若是精英弟子全部出战，一旦长安失陷，只怕连他们也会保不住了。
温润的青年望着大殿的方向满怀忧虑，小师弟，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呀，狮虎你看，又下雪啦~”小丫头仰起脸，伸手试图接住漫天飞舞的雪花。
“……是啊，又下雪了。”华山之上终年积雪不化，故景依旧，然而，人……却不知是否还能如故。
明非染走进正殿，见师祖竟也在殿中，神色严肃，不由得一怔，随后也慎重了起来。
“弟子见过师尊与师祖。”
“你来了。”白发道者怔怔地望着手上的那封密函，心中叹息。他终于弄清了非染的身世，可如今，他却宁愿此事永不为人所知。
“不知师尊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在你之前，已有不少弟子离山投入军中抵抗叛军，为师知你亦是想去已久，原本为师是打算让你带着一众同样自请下山的弟子前去协助，只不过现在……”他长叹一声，心知那人定是不会希望非染只身犯险，但他也不能因此而忽视非染自身的意愿，“罢了，在此之前，你须先去一个地方。”
“陛下要见你。”李忘生的心情难得如此复杂，想不到时隔多年，纯阳终是不得不再次与皇室有所牵扯。
明非染面上一片空白，谁要见他？
仙风道骨的吕祖目露不忍的看着他道：“或许，你也该猜到了。你……乃是当今圣上的幼子。两年前，你师尊虽为你加冠，然而表字却非我等为之，是他亲自为你所题。”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煜，本义照耀，光辉灿烂，暗含杰出超群之意，这正是唐玄宗为他所取表字。
此事本不该由吕祖道出，然而，他却不想让徒孙一无所知的去见他的生父。所谓伴君如伴虎，那不仅仅是他的父亲，亦是这大唐的国主。
“……非染明白了。”木然的接过令牌，银发青年垂下眼眸，二十多年了，为何突然说要见他？莫要提什么父子情分，未免太过可笑。
“非染告退。”
“非染。”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被李忘生唤住了。
“无论如何，你都是为师亲自抱回纯阳养大的关门弟子，莫要思虑过多。为师早已年过半百，纯阳的将来还需靠你等支撑，定要平安归来。”他一直不答允明非染下山，盖因心中始终有种不祥之感萦绕，总觉得一旦让他离开，便再也……回不来了。然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松口许他离山。
“……是。”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水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多年前自那个襁褓中的婴孩被他于风雪之中抱出时，他便仅会是明非染。
走出大殿，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玉令，目光幽深。
要见便见吧，他倒要看看，那位陛下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
自洛阳失陷后，浩气盟便与恶人谷协议停战。
安禄山麾下的狼牙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凡是被他们所攻占的土地，百姓几乎无一幸存。逃亡的流民已经开始向长安汇聚，安禄山野心勃勃，剑指长安，意在唐玄宗。然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攻下潼关。
原本你死我活的两方阵营此刻虽称不上握手言和，但也停止了彼此间的冲突，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狼牙军上。
起先恶人谷并未有参战的打算，对他们而言，只要自己过得逍遥自在哪管外头洪水滔天，这天下姓甚名谁，干他们何事？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王谷主反复思虑过后，便同意了恶人谷参战一事。如此一来，浩气盟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两方联手虽十分别扭，但毕竟是经常对阵的双方，彼此极为了解，磨合起来也算迅速。
当然，有一对儿奇葩除外。
无论是恶人谷亦或是浩气盟皆投以震惊之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少谷主（少盟主）与死对头相处的极为融洽愉悦，皆满面崩溃。
#少盟主你快醒醒那可是恶人谷的小疯子啊你的浩然正气呢！！！Σ(っ°Д °;)っ #
#少谷主你怎么了竟然对只耗子辣么上心说好的心狠手辣呢？！(￣ε(#￣) #
早有所料的王遗风一脸平静，连浩气盟的小子都能联手抗敌，这回莫雨怕是能如愿以偿了，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运气不错。
#光明正大上纯阳宫接人去。o(*^▽^*)o~#
#明小染由我大恶人谷接手啦！(ｏ ‵-′)ノ#
#提前为即将再度被抢走弟子的纯阳默哀三秒钟。(ノへ￣、)#
谢渊脸色极臭，这两年他想尽了办法百般阻扰玄英与那小疯子联系，本以为卓有成效，谁知道竟忽然爆发了战场……该死的安禄山，迟早宰了他！
#818辣个凶神恶煞的浩气盟主。#
#明明是正道盟主，为何谢渊总是一身匪气？┑(￣Д ￣)┍#
懒得理会旁人的目光，面露喜色的少谷主正与毛毛说起明非染之事。
“阿染之前传信说要下山参战已有月余，只是他师尊一直未曾答允，以如今的形势想来纯阳掌教也不会继续阻拦下去，说不得再过几日，他就该到了。”
“我们三人又能一起聚一聚了，要等这一天可真不容易啊……”穆玄英感慨不已，若不是安禄山突然谋反，只怕此刻浩气盟与恶人谷仍旧在昆仑与南屏山两地厮杀。
他忽而想起了什么，嘴角上翘，略带狡黠的看着白衣红襟的俊美青年笑道：“莫雨哥，你和非染哥也很久未见了吧。”
“……你想说什么。”啧，毛毛好像被人给带坏了，那混蛋最好别让他落到他手里，否则揍他个鼻青脸肿都算便宜他了！
“嘿嘿，上次听你说非染哥回去后可能会受罚，我有些担心，于是借机去了一趟纯阳。”
那张昳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快之色，自从他俩关系在纯阳高层曝光后连封信都寄的那般艰难，蠢毛毛竟然还敢跟他炫耀自己已经登堂入室！
少盟主敏锐的察觉到莫雨哥的不豫，话锋一转，带着一抹沮丧，“结果我也被逮住了……”
“……”少谷主面色一僵。
蓝衣青年幽幽的望着他道：“非染哥当年托人相寻，李掌教与他几位师叔都知晓他要找的有两人，一个叫莫雨，一个叫毛毛。原本他们也没想太多，可我一凑上去正好就被对上了号。八成以为我是来替莫雨哥你牵线的……好不容易去一趟，结果还是没能见着人，都说非染哥还在禁闭中，不得见任何人。”
一想起此事少盟主便沮丧的连脑后高束的马尾都委屈的低垂了下来，那日自己被人一脸客气的送下山，仿佛他是瘟疫源般，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思绕弯子就是绝口不提非染哥的事，毛毛可受打击了呢。
#掉马的少盟主惨遭纯阳嫌弃。#
#叫你一声毛毛你敢答应吗！#
#但凡有拐带弟子之嫌者，纯阳一概不欢迎。#
#毛毛很委屈，明明不是我的锅。#
莫雨轻咳了几声，扭过头，此事与他无关，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江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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