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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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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大道四十一街。
陈靛在第一个停车牌前下了车,目送黑色的迈巴赫驶入拐角的地下车库,拄着手杖慢慢尾随过去。他们偶尔会在人潮拥挤的地方不希望同框出现,这样对二人都有好处。
陈靛站在公立图书馆对面的街道上,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敲打着咖啡杯,看着衣衫得体的金融新贵从泊车小哥手里接过车钥匙坐上一辆S级的梅赛德斯,也许是来自牙买加区的小哥在车子离开后对伙伴扬着手里并不得体的小费啧啧不休。繁华的大都市总是多了些便宜,缺了点诚意,想抬着头走进写字楼起码得忍受的起这日日飚的离谱的停车费。
陈靛抿了一口咖啡。
这里的泊车工都西装革履,哪怕是领带夹也要可圈可点,年轻的白人小哥在帮驾驶座开门的时候向里扔了一个小纸团,对着里面的人勾了一下嘴角,然后拉开了门。
生华带着一顶黑色羊绒阔檐帽,披着浅灰色的大衣,走到陈靛身边的时候轻轻扶了扶胸前的吊坠。
两个人迈起步子,很自然的相携走去。
“那孩子给了你什么?”
陈靛手里被塞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潦草的写着“TXT”还跟了一串号码。陈靛手掌一握,将纸条还给生华。
“还我做什么?扔了。”
陈靛唇角一勾,将纸条塞进手里的咖啡杯,却调侃:“说不定会用到。”
生华斜睨他:“醋。”
陈靛不接话,眉眼温驯。
生华偏头,怪里怪气:“也许我应该担心昨天那个纽约金融日报的女记者今晚还会不会出现。”
陈靛眼角有了笑意,挑眉:“V领?”
生华白他一眼:“你果然关注的是那里。”
陈靛不动声色:“我很少有这样形式的采访。你也许更应该怀疑她不只是个普通记者而是某个议员的得力情妇。”
“所以?”
“所以她那件托里伯奇的深V其实还不如沃尔玛里卖的低胸衬衣来的得心应手。”
生华笑,明知故问:“戏要做足?”
“孺子可教。”
生华不以为然:“长进了,连女人的牌子都看出来了。”
陈靛耸肩:“你有一件一样的。”
生华脸一阵青白。他们家陈总裁又一次成功的让她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这个非典型采访到底是什么因缘?”
陈靛并不直接回答:“这些靠打野战搏出位的小报纸靠什么和同档次报社竞争?”
“独一无二的消息?”
陈靛摇头:“消息无所谓独一无二,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该发生的永远也不会发生。这个主流社会一般不是概率问题。”
生华从陈靛话里寻蛛丝马迹:“第一时间独一无二的消息。”
“我真喜欢和你对话,生。”
生华从陈靛话里听出了笑意:“我的荣幸,陈先生。”
“第一时间独一无二的消息。与其自己去猜、去偷、去调查——不如直接去问。”
“所以她昨天来问你?”生华饶笑,“你的房间门可不好进。”
“当你不知道黑箱里是什么的的时候,那感觉很像抽奖摸球。不过我刚才也说了这不是个概率世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在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情报对于信息网巨大的新闻系统来说很好猜,就看她的资源合不合我胃口。”
生华沉吟片刻:“罗德生物光缆科技有限公司的西亚诺先生?”
“瞧瞧,我们的生小姐哪怕做记者也很能干。”
“所以你就‘出卖’了你一早便想散播引导舆论的消息换取了一个西亚诺先生的软肋?恐怕前几天股市上那一场动乱也是你这么搅和的吧。”
陈靛皱眉:“我不喜欢‘搅和’这个词。也许用‘筹谋’会让我显得更像个绅士。”
生华笑着摇了摇头,真拿自家这位大先生没有办法。“所以西亚诺呢?”
“西亚诺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是议会曾经舍弃的人。”
“哦?”生华来了兴趣。
“这世界上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被舍弃的人往往有两种。一种愚笨难教,一早便是用来做炮灰的。另一种锋芒毕露雷厉风行,是难以驾驭令操盘者针芒在背的存在,一旦事成便斩草除根。”
生华饶有兴味,接下去:“手段卓绝的操盘者一般将后者打压到无力翻身才善罢甘休,只可惜当今议会是群乌合之众,留了西亚诺这么一个祸患。”
“议员们再不济也不会留虎狼在侧,否则大美利坚要灭亡了。”
“西亚诺是炮灰?”生华顿了一顿恍然大悟,“新总统新官上任,未雨绸缪,新政出台呼之欲出,还有一群幕僚嗷嗷待哺。看他的背景,这次竞标意在高科技,只是大多科发实验室经费掣肘,到头来还是你们这些通信公司占了便宜——西亚诺只是个傀儡。通信公司除了CCU......”生华略一思忖,“普利。”
陈靛偏头轻笑:“生丫头,你总是让我爱到欲罢不能。”说着,在红灯阻隔的人稀街角亲上了她的脸颊。
“普利的斯沃德与西亚诺在宾夕法尼亚州议会是旧识,不同的是斯沃德是正儿八经的议会大忌,当年杜鲁克电子公司事件将他打压到身败名裂,没人想过他能东山再起,奈何他横渡太平洋在日本白手起家又是一个普利帝国,此人野心勃勃,手腕清奇,一朝回巢,晓是当今议会也忌他三分。不然也不会让CCU一个英国公司来分自个儿土地上这杯羹。只是炮灰终究是炮灰,曾经的弃子往往不再为人所用而是另起炉灶,西亚诺在斯沃德,到底还是个炮灰。”
“西亚诺是前者,斯沃德是后者,那我们是什么?”
“我们?”陈靛笑意颇深,“自然是旁观者。”
生华目露心悦。接道:“所以现在就是怎么拉拢他?昨晚那个女记者给了你什么?”
陈靛不接,停下来,指了指身边一家中式点心店:“我想,我们是时候该吃点东西了。”
生华看着面前那家年久失修,门可罗雀的茶餐厅,心领神会,小鸟依人的贴上陈靛的臂膀。
下午三点半,实在不是个吃饭的时候。餐厅里装潢有些年头,老式的港派气质,油腻的而过气的奢华。穿着白衬衣打着领结的阿姨过来领位,剩下的则三三两两坐在角落里用拙劣的普通话聊着家常,想来里面除了广粤一带的人还有北边来的,一般大多是闽南人。
陈靛挑了一个窗边的位子,离角落很近,刚好可以隐约听到这些人的谈资。
“二位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只有前台那边现成的自选点心和菜式。您看要不要跟我去看一下想吃什么?”
陈靛适才落座,生华给他将左边垫好。过了饭点他已是胃酸难耐,面露倦色,便对生华递了个眼色。生华会意,尾随阿姨去前台选东西吃。
陈靛叫了一壶铁观音又要了一杯白水,半合着眼凝视着窗外休憩。
“......整日整日的疼呦。我看在眼里呀,又心焦又无能为力,恨不得帮她疼呦!”
“我家他爷爷也是咧,胃癌晚期转移到肠子上,你说一个化疗人已经脱了层皮,医生这下连刀都不敢开了,就见着一天天恶化,他奶奶到最后连话都不说了,就这么熬着,老人一天到晚也不见个清醒的时候,等着人一走,他奶奶哭了一鼻子,第二天一觉便睡过去了......可怜啊......”
“还有还有啊,我侄子从小是哮喘啊,那严重的时候整晚整晚睡不着啊,跟个药罐子似的,跑不能跑跳不能跳的,而且近半年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病特别严重,医生也说不出来......”
“病情加剧可能是过敏原发生了转移,孩子长大学业压力加重应该也有关系,建议能去医院再重新测一下过敏原。”
一桌子半老徐娘齐齐看向对角那桌上侧过身来,微微笑着说话的陈靛。衣衫挺括,丰神俊朗,讲起话来语气也谦和温驯,虽然一丝不苟却也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陈靛看阿姨们一时噤声便笑着接道:“晚辈也是自小患有哮喘,只是极偶尔发作。近些年大病了一场,病情加重,一查才知是过敏原转移,便想您那位侄子可能也是如此,希望对这孩子的病情有所帮助。”
这一桌阿姨这才软下来,看陈靛和颜悦色却面生苍白,心底都升起了怜惜之意。正巧陈靛要的白水来了,他慢慢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就着白水将里面的药片一一冲了下去,末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一桌早已看愣了的阿姨抱歉笑笑:“说来见笑,晚辈身子一直不好,久病成医,倒是对这护理疗养之事有些拙见。”
“年轻人啊,你多大年龄了?”一个阿姨看陈靛与自己儿子年岁相仿,不觉便心生了恻隐。
“晚辈今年三十一了。”
“你哪里人啊?”
“祖籍不详,不过自记事以来爷爷总回香港探亲,一来二去我们家便都是港唯亲了。”
“那位一同和你来的小姐是你夫人啊?”
陈靛有些羞赧:“是。她是我内人。”
“真是位漂亮的小姐呢!”几个阿姨交头接耳的笑道。
陈靛笑,转而又道:“说来惭愧。生丫头她打小聪明漂亮,我们是青梅竹马,中间几经波折才在一起。只是我这身体太差,腿脚也不好,她这些年照顾过来,我心底里总觉着对不住她。”说着,手里下意识的摩挲着手杖,目光飘向前台选餐的倩影,眼底浮上一层愧意。
这一番一桌阿姨可都触景生情,一个一个开始为这个精致优雅的年轻人惋惜起来。
“年轻人啊,你也别太丧气。”另一个阿姨率先劝道:“这人啊,感情啊,贵在一心一意,那姑娘能如此待你定是你也一心待她。两情相悦,没谁对得起对不起谁的,听见没?嗯?”
“欸!”陈靛莞尔,“是啊。我就什么时候都想着能多给她做点什么,这不,她前几日说想自己开个店,我琢磨着将旁边那铺子盘下来送给她,她定然会开心的。”
“旁边那铺子?”
这一听一桌阿姨又三言两语起来。
“年轻人啊,那铺子前两日盘给西亚诺了,你知道么?”
“西亚诺?”陈靛懵懂,“是谁?”
“诶呦,是个什么搞生物光缆的,最近可是纽约那场竞标的红人。年轻人啊,你可要多看看报纸啦!”
陈靛不好意思:“欸,我去看。只是......这西亚诺先生不知道好不好讲话,这铺子好的紧,我还是想盘下来送我内人。”
“听说西亚诺手硬的狠呢,怕是很难打交道的。不过......”一个阿姨掩嘴一笑,“也许可以从他夫人那里开刀哈哈哈......”
“他的夫人?”陈靛好奇。
“说出来你都不信呢!你知道他的夫人是谁么?”
“是谁?”
几个阿姨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笑起来:“是蝴蝶夫人!”
陈靛诧异:“蝴蝶夫人?那个争议作家?”
“是!西亚诺藏得极好,一般他夫人掺事,他多半是说不上话的,所以干脆各为其政。不过只要跟蝴蝶夫人攀上关系,西亚诺那边一般也就没有问题了。”
陈靛挑眉:“蝴蝶夫人的先生是某个生物光缆公司的老总。这消息怎么从没在媒体上出现过?”
“人家公关做的好呗!”
“不过做的再好也逃不过咱们这帮老婆子的嘴哈哈哈哈哈......”
“是啊,这茶余饭后的谈资怎么能少了蝴蝶夫人哈哈哈......”
陈靛但笑不语。是啊,什么能逃得过流言蜚语。
此时生华已娉婷而来,在陈靛对面落座。
陈靛给她斟了杯茶。
“听到了什么?”生华抑着声音,漫不经心。
“蝴蝶夫人。”
“有趣。”生华啜了口茶,“我第三篇论文采访过她。”
从剧院出来已临近午夜,街道上飘起毛毛细雨。司机举着伞小跑着迎上来,护着陈生二人坐进车里。
“还喜欢么?”
“什么?”
“歌剧魅影。”
“我很喜欢魅影(Phantom)。”
“怎么讲?”
生华拍掉身上的水珠:“很像年轻时候的你。”
陈靛语塞,笑起来:“呃......对喜欢的人向来要占为己有——我现在也这样。”
生华不以为然:“你年轻的时候可没这么油腔滑调。”
陈靛笑而不语。
“到那天你想穿什么?”生华不再撩他,换了话题。
“哪天?”
“中标那天。”
“应该是深蓝色条纹上装带酒红领结那套。可惜我没有带过来。”
生华莞尔:“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陈靛闻言看向生华,似笑非笑,明知故问:“你帮我带来了?谢谢。”
生华很受用。他们总是很享受这类对话。
车子刚开起来,就有人在外边敲副驾驶座玻璃。司机立即警觉:“陈先生,我来应付。”说着便要下车驱赶。
“等等,布莱恩。”陈靛透过氤氲着水汽的窗玻璃看清了来人,“开锁让他进来。是西亚诺先生。”
臃肿的中年白人挟裹着一身水汽从车外钻进来,没有打伞,微卷的金色发梢上残留着晶莹的雨水。
“嘿,陈先生,好久不见。”
“其实上周我们才打过球,西亚诺先生。”陈靛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意图毫无兴趣。
“我没想到陈先生也是个歌剧粉丝。”
“我的确是。这是个很好缓解压力的方式,不是么?”
“杰里米那孩子临时起意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陈先生,我可以搭您的车回酒店么?”
“乐意效劳。”
“万分感谢。”
“就这样?”陈靛挑眉。
西亚诺回过头笑起来:“我就喜欢跟你这样聪明的人对话。”
陈靛微笑:“晚生惶恐。”
西亚诺复又靠回座位,长舒一口,感慨万千道:“一个三十一岁的亚裔小子,在美利坚的土地上把我们这些老头子耍的团团转,私底下却是个真绅士,还真是令老夫倍感钦佩呀。”
此话一出,整个车厢里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司机布莱恩从倒车镜里看了看西亚诺,又看了看后排的陈靛。后者仿似全然不见。
“西亚诺先生,我身边的生小姐是一位出色的秘书我想你是知道的。一个秘书的职业习惯是随身携带一支录音笔,这样很方便工作。我想美国民众并不想听到前议员嘴里出现任何染上种族歧视色彩的言论不是么?”
“没错,你说得对。我总是过一座桥烧一座桥让自己没有退路,但我就是这样的美国人!不会像你们这些大不列颠的伪君子,成天到晚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却拿自己的女人当盾牌!”
陈靛一紧,眼底瞬间蹿上两簇幽火。
生华立马盖住他的手。“西亚诺先生,陈先生几天前旧病复发身体还没恢复,您若有公事相商还请另约时间。”
西亚诺冷笑,回过头笑眯眯地盯着生华:“哦?可惜我没有公事,倒是有些想和生小姐聊聊人生,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可好?”
生华明显感到手里陈靛的五指降到了冰点却抢先道:“恭敬不如从命。”
西亚若略略意外,不过转而一笑:“生小姐魅力所在,可窥一二。”转头对布莱恩说:“伙计,我到了。那么,苏豪酒店600,今晚见了,美丽的女士。”
黑色的迈巴赫徐徐停在街边,西亚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纽约城的雨雾中。
车里。
陈靛声音发涩:“生华......”
生华没什么表情,淡淡打断他:“这没什么,靛。真的。我相信你下次会做的更好,不过这次是我答应的,我会去应付。”
“可是......”
“相信我!”生华打断他,深深的望过去,星眸灿亮。
陈靛心口紧痛。窗外车水马龙,他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一张波澜不惊的脸苦笑。五指掐的自己的右手青白泛紫。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午夜十二点。苏豪酒店600房间。
“晚上好,生小姐。请进。”
西亚诺自生华进入房间以后两只吊睛大眼便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陈先生有没有说过你穿黑色真的很性感?”
生华一身黑色低胸小礼服,在客厅的沙发上优雅落座,修长白皙的小腿笔直的搭在另一条腿上。“我衣橱里所有的衣服他都见过。”
西亚诺笑起来:“原来陈先生当真是有情妇的。”
“不。我是陈先生的秘书。”
西亚诺勾嘴角:“那他在车上还真紧张你啊。看来我赌对了。”
生华哼笑:“如果您今晚睡了我,明天就能站在CCU这边,那陈先生才叫赌对了。”
西亚诺但笑,却不再说话了。目光落在生华带进来的酒袋上,问:“生小姐还带了助兴的东西。”
“自然。”生华打开袋子,从里面拎出一支粗短的白色的酒瓶。
西亚诺蹙眉:“生小姐雅兴,是中国货?”
“这是中国最好的酒之一,叫茅台。特此招待西亚诺先生。”生华拿来桌上的高脚杯,将醇香的白酒倒进去,敬给西亚诺。
西亚诺接过杯子,对生华眯眼笑。第一口下肚,几乎呛上头来。
西亚诺低着头蹙眉。这小丫头口味挺重!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西亚诺懵懂。
生华面无表情的盯着西亚诺衬衣领口下潜藏的一迹粉红,轻描淡写:“咬痕。也许是蝴蝶夫人,又或者是上东区的某位女士。”
西亚诺目光骤然一冷:“你还知道什么?”
生华眉梢有了笑意:“您不想让我知道什么就是什么?您忘了我是个秘书(secret/secretary)。”
上来就给了他一计下马威。西亚诺的手揽上生华的腰,凑近她。
生华眼角笑意更深:“我知道的——陈先生都知道。”
西亚诺的气息喷上来:“你当真不怕我吃了你?”
生华不屑,目光落在桌上的半杯酒里:“如果你真想操|我就先把这杯酒喝了。”
西亚诺嬉笑:“天哪,听你用英音讲‘操(fucking)’这个词真好听。”
生华挑眉,端起酒送到西亚诺手里:“他妈的(fucking)荣幸之至。”
西亚诺冷笑,端起酒喝。
生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嘱咐:“喝尽了。”
粮食酒比葡萄酒上头要快,西亚诺杯子一落,头已经晕起来。
生华见状,脸上笑容尽去:“西亚诺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
西亚诺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放马过来。”
“陈先生想要的您很清楚,我不便再赘述。您目前的处境我们也很清楚,您摆好了立场,对我们大家都好。”
“所以呢?”
生华目光一冷:“所以就是您今晚或者明早依然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己见的话,我们将会用一百种方法让您走向对的方向。”
西亚诺沉吟:“是不是当普利最后拿到了话语权生小姐就会后悔今天用这样的口气同我讲话?”
“普利赢不了。这是一场输赢既定的战争。这个主流社会不是概率事件。您做过议员的,没有哪个法案是随机颁布的,我想您很清楚。”
西亚诺冷笑:“一个英国商人到开始来管美国议会的事了!”
生华不以为然:“没有哪个总统是红口白牙,一穷二白的上位的。西亚诺先生,和政府作对,不好。”
西亚诺沉默。
生华知道自己打到了症结。
酒劲过去,西亚诺显然是意外的,他苦笑:“我一直认为陈先生是位正人君子......”
生华也苦笑:“是,他曾经是,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毫不手软逼得整个陈家倾家荡产,把自己的爷爷亲手关进了港岛别墅,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了。”
西亚诺不再说话,弯下腰给自己倒了些茅台也给生华倒了一杯。
“生小姐,我知道你是谁。”
生华看过来。
西亚诺自顾自喝了一口酒:“你是陈先生的秘密未婚妻,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爱的一个女人。他让你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让我操,这就是你的男人。”
生华不卑不亢,目光清冷:“不,西亚诺先生,今天答应你的人是我,来这里的也是我,陈先生并未在中间做出任何的决定。我知道您不会动我,在我知道您知道我是谁之后我就更明确您不会动我,您只是想用我——在陈先生头上撒泡尿。”
西亚诺不怒反笑:“生小姐,我查过你的底细,你不得不承认......你和陈先生,不是一类人。”
生华昂起头来,轻蔑的看向西亚诺:“是。我们当然不是一类人。就算我和他不是一类人,我也绝不会和你成为同一类人。西亚诺先生,也许我现在还不能和陈先生成为一类人,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你。”
“可是站在大人物身边并不会让你成为一个大人物。”
“不,西亚诺先生你错了。我没想过做一个大人物,陈先生也没想过。”
西亚诺语塞,第一次正眼看向生华。
生华对视:“您以为你可以像别人拿着蝴蝶夫人来要挟你一样拿着我来要挟陈靛么?”
西亚诺面色苍白。
生华一口没喝桌上那杯白酒,她面无表情的夹起那只高挑的酒杯,慢慢的,一丝不苟的,浇在了西亚诺头上。
“去他妈的!贱人!”西亚诺慌乱的蒙着头,大吼道。
生华放声冷言:“我要你对蔑视我们十三年死生契阔的感情的行为付出代价!”
西亚诺胸口起伏着,怔怔的看着生华。
生华最后看了他一眼,拿起手包,还像来时一般优雅,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
生华抑着声音,慌忙阖上身后的房间门,顺带谨慎的贴在门上屏息凝听以确认里面没什么人出来。转身又立即推着陈靛的轮椅走进旁边的消防楼梯间,这才呼出一口气,蹲下身子,跪坐在地上,一手搭上他的右腿,仰着头担心的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面前的陈靛衣衫凌乱,没穿任何假肢,左侧的身体陷在腰下不知道从哪揪来的一个枕头里,向来齐整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的散在额前,脸白的发青,薄唇青紫,狭长的双目里绷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几乎要迸裂出来。胸腔里传来闷雷般的吐息,两腮紧紧的磕着,仿佛一只囚笼里奄奄一息的困兽。
生华心疼不已,蹙着眉给陈靛把额前的头发理顺:“靛,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颤抖的五指轻轻抚上生华的脸——他眼里有惊涛骇浪。
她被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陈靛没有系腰间的束缚带,整个人几乎载进生华怀里,枕头错了位,他便狼狈的歪到在椅面上。
狼狈的——生华从来没见过陈靛这样狼狈过。至少是在他康复以后。
男人清冽的体香混着浓浓的酒精味充斥了生华的鼻孔,她温柔的支起些身子想让他抱着能舒服些。她在他耳边呓语:“靛,你喝酒了......”
“你没事......太好了......”
生华哽咽。他有多久没和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了,无助的像个孩子一般。她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温声安慰他:“我没事的,靛,我很好。”
陈靛浑身都在抖,害怕的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生华心里难过,她不该这么吓他。她手掌温热,摩挲着他的背,又去够一边的枕头想拉过来给他垫空虚的左侧,却看到枕头下面一角墨色,她诧异,翻出来一看,却是一本酒店床头柜里的圣经,厚厚硬硬的一本,砸起人来一定很疼。
生华又气又笑:“靛,你难道就准备带着一本圣经敲开他的门,然后明天的报纸就会整版刊登CCU首席执行官陈靛用一本圣经砸烂了西亚诺的头?”生华从陈靛怀里退开来,扶着他的肩膀,拿着那本厚厚的圣经担忧的看着陈靛:“靛,别这样,你会毁了一切。”
陈靛眼里没有任何圣经,他只是呆呆的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生华,声音哑的不可思议:“我不在乎,我的一切只有你。”
生华动容,她复又把陈靛的头拉进怀里,嘴角一抽落下泪来:“靛,你醉了......”
(番外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