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烙印》蓝馨

10、第十章 尘封的往事

　　伊莎贝拉的出现打乱了雷克斯所有的计划，他觉得有点莫名的烦躁，只想好好冷静一下理清自己的思绪。晚餐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一点进食的欲望都没有，但是不吸血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他只好抓了一只小羊将就着填饱肚子。
　　晚餐结束后，雷克斯楞楞地坐着发呆，尘封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七岁那年，雷克斯在一次捉迷藏的游戏中遇见了受伤的伊莎贝拉。为了不被其他孩子找到，他耍赖跑出农场，躲在了农场后面的废墟里。果然，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发现他的藏身之处。百无聊赖之下，探索废墟成了他的新游戏。他在断壁残垣之间奔跑嬉戏，玩得不亦乐乎，更让他欣喜不已的是，居然在废墟深处发现了通往地下的石阶，他幻想着隐藏在地下的神秘国度，对即将展开的探索之旅满怀着兴奋与期待。
　　顺着石阶缓缓往下走，光线变得越来越昏暗，雷克斯的心里多了一丝紧张与忐忑，但是双脚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奋勇前进。终于，一大片空地出现在石阶的尽头，成排的罗马柱整齐地伫立在两侧。他尽情地探索着这地下迷宫的每一个角落，不禁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通道而着迷，在每一条通道的尽头都能找到另一条通道的入口，让他觉得这条探索之旅似乎永无尽头。
　　最后，雷克斯终于到达了迷宫的最深处，一个巨大的祭坛矗立在他的眼前。就在他打算踏上石阶仔细查看祭坛的时候，余光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墙角里躺着的身影。似乎是被他的脚步声吵醒了，那个身影慢慢地坐了起来，却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而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光线太过昏暗，他只看得清楚对方的轮廓，仗着对方身上有伤，他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黑暗中的吸血鬼形象远比不上光亮处来得有冲击力，也就只有那长长的犬牙、嘴唇边难以辨认的血迹和地上几具牲畜的残破尸骸增添了几许恐怖的气息。伊莎贝拉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来，但是显然虚弱的身体影响了她的演技。她没有力气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来吓唬对方，只能使用有限的面部表情，于是她张大嘴巴秀了秀她的犬牙，然后撇过去几道狠戾的眼神，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就让你和它们一样变成冰冷的尸体！如果你敢将这件事情泄漏给其他人，我就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和你一起陪葬！”也许是她的话起到了震慑的作用，雷克斯战战兢兢地点头离开了。听到身后再次传来的咳嗽声，他停住了脚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伊莎贝拉以为雷克斯被吓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她在心中暗暗咒骂道：教会的那群该死的混蛋！要不是他们突然袭击，她怎么会一时不察受到重创，只能东躲西藏来到这个鬼地方，还因为太过虚弱而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人前，显然现在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她必须在天黑之后赶紧离开这里寻找新的避难所。她开始想念她舒适可爱的棺材了，缩在墙角睡觉的感觉实在是令她无法忍受，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然而一个钟头以后，当小家伙再次回到祭坛，并将一大只鸡腿、一块毯子和一大堆纱布放在她面前的时候，伊莎贝拉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雷克斯以为自己跑回来惹对方不高兴了，紧张得不停用手拽着自己的裤子，说话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受伤了，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些。”说完，他便飞快地奔跑着离开了。她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嘴边却扬起了一抹甜甜的微笑。
　　让伊莎贝拉更加意外的是，第二天雷克斯居然又给她带了食物，这次是一小碗猪肉。就在他放下食物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他，无可奈何地告诉小家伙：“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平时不吃这些，还有，我也不需要毯子和纱布，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我的话，就给我带些活的牲畜吧。”小家伙困惑地点点头，再次回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了一只鸭子。小孩子总能灵敏地捕捉到对方无意间所释放出的善意，于是雷克斯不再感到害怕。看到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匆匆离开，伊莎贝拉只好以不愿意在吃饭时被打扰为由将他赶走了，事实上，她只是不想吓到他而已。
　　他们相遇后的第五天，雷克斯一脸沮丧地回到祭坛，偷食材的事情被他的祖母发现了，他编了个谎话让自己逃脱了责难，却再也不能给伊莎贝拉送食物了。此时的伊莎贝拉重新变换成了人类的样子，她摸了摸他的脑袋，第一次表现出她的温柔。“谢谢你这几天一直照顾我，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大半，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哨子递给他，“这个哨子是我弟弟最喜欢的玩具，他和你一样，也总是喜欢照顾我，明明应该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照顾他才对。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可是，祖母说过不可以抢别人的玩具。”“没关系，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而且，我弟弟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虽然不明白伊莎贝拉的意思，但是雷克斯还是收下了这个哨子，他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他收到了礼物，最主要还是因为今天伊莎贝拉对他特别温柔。“好了，小家伙，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以后如果遇见和我一样长着长长牙齿的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因为他们会伤害你，知道吗？真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再遇见第二个。好了，赶快回家吧！”他很想问她为什么，明明她就没有伤害他，还对他很温柔，可是他感觉到她情绪很低落，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心里有点小失落，因为她说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他甚至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哨子放进他的藏宝盒子里，和镶着祖母照片的项链放在一起珍藏起来。
　　十年之后，当他们再次相遇时，雷克斯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善良的小男孩，他已经成为了她的同类。
　　刚刚成为吸血鬼的雷克斯还没有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当肚子空空如也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感受到酒足饭饱之后的充实感与满足感，只感觉到阵阵恶心与呕吐；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感受到阳光普照下的温暖与明媚，只感觉到阵阵晕眩与刺痛。对鲜血的渴望让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感，即使饿得头晕眼花，他仍倔强地不肯吸一滴血。终于，他在躲进地下迷宫的第三天晚上由于太过虚弱而陷入了休眠。
　　几天之后，伊莎贝拉经过此地，打算和当年一样在地下迷宫歇息藏身，却发现了休眠中的雷克斯。根据她的经验，眼前的吸血鬼少年是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身体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因为一旦吸血鬼决定进入休眠，就会事先选择一个绝对安全隐蔽的地方，然后安安稳稳地躺进自己的棺材里。虽然这个地下迷宫勉强算得上是个隐密的藏身之处，但是谁会蠢到在完全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进入休眠呢？
　　就在伊莎贝拉犹豫着要不要对同类施以援手的时候，对方脖子上的项链引起了她的注意。镶着照片的吊坠边上挂着一只精巧的哨子，这只哨子和她弟弟的那只很像，但是她实在无法将记忆中的小家伙与眼前的吸血鬼少年联系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她决定先把他弄醒再说。虽然不清楚对方陷入休眠的具体原因，但是对于吸血鬼而言，新鲜的血液永远都是美味佳肴和治病良方。新鲜的血液被灌入口中，为他虚弱的身体注入了大量的能量，他终于在第二天晚上醒了过来。
　　刚刚恢复意识的雷克斯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这个女人是谁？看样子是同类，好像还有点眼熟。他只记得自己在饥饿中渐渐地失去了意识，是她救了自己吗？无需开口询问，他已经从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味，嘴唇边残留的血迹和地上牲畜的尸体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伸出舌头舔拭着唇边残留的血液，鲜血的味道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兴奋，此刻他终于明白，只有鲜红的血液才能带给他身心上的满足与愉悦。
　　伊莎贝拉打断了雷克斯漫无边际的思绪，向他询问了哨子的来历。“这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他拿起哨子，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的片断，模糊的脸庞慢慢变得清晰，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在了一起。“小家伙。”她的一声呼喊把他带回了现实，他惊喜万分地望着她，激动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是你吗？你又回到这里来了！”她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喊了一声，现在终于肯定眼前的少年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她从未想过会再次和他相遇，更想不到他会变成了她的同类。
　　从雷克斯的口中伊莎贝拉大致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一个吸血鬼闯进他家，杀死了他的母亲和继父，吸干了他们的血，却在打算杀死他的时候吸了他的血，最后恶作剧般地强迫他喝下了自己的血。他由于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吸血鬼，而始作俑者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由于抗拒吸食鲜血，终于因为身体过度虚弱而陷入了休眠。她对他的尊长（给予他初拥的吸血鬼）嗤之以鼻，可以说，尊长和自己的后裔关系非常亲密，这种血液上的牵绊就像人类的骨肉亲情一般紧密，而他的尊长却如此不负责任地丢下了他。不过没有关系，她会陪伴他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她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地照顾他，耐心地指导他，就像当初她对自己的弟弟所做的那样。
　　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伊莎贝拉发现雷克斯总是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感情，将自己冰封起来，用残忍和冷漠来伪装自己，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才抛开他的面具，却不知道如何向她敞开心扉。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他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他让她觉得难过，让她觉得心疼，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他、安慰他，最后终于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再也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