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汝之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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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少爷——？布伦达大人叫您过去见客人，您赶紧去吧别再磨蹭了！”女仆气喘吁吁地从宅子的某个空房间中逮住了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孩子纯白的头发十分特别，只是那闷闷不乐抱着双膝蜷缩在房间一角的样子，看上去却并不像打算理会女仆。
“艾尔少爷！”
口中叫着少爷，可是女仆对沉默的孩子却没有多少恭敬：“不要闹脾气了，今天来城堡的是位非常尊贵的客人，而且点名要见艾尔少爷！我们已经耽搁很久了，再拖下去万一客人觉得被怠慢了怎么办！”
虽然说话者心情急切，但却没有对孩子起到丝毫作用。
他慢慢抬起头来，用抗拒而充满敌意的眼神望着女仆，单薄的衣服下能看见那对小小手臂紧绷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易接近的气息。
——明明长相这么可爱，性格怎么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女仆以为孩子还小不懂事，偷偷露出了不显眼的嫌弃表情。很快，她便失去了继续哄他的耐性，随即叫了另一名女仆进来。
毕竟就是个小孩子而已嘛，怎么能敌得过两个大人的力气呢。两人这么想着，就打算用另一种“温柔却强硬的方式”达成目的，孩子却在此时自己站了起来，像是终于愿意妥协了。
——搞什么呀，你早点动不就好了，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小家伙，和其他几位大人完全不一样，也怪不得大人们会不喜欢这个弟弟。
两个女仆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随即马上带着孩子去了会客厅。
其实未必需要她们引路，孩子虽有些执拗却很守信用，既然主动站起来了就不可能再半路上溜到哪里去躲着，而且他自出生以来就生活在这座城堡中几乎没有出过门，比谁都清楚每一间房在哪里。
不过女仆们还有着自己的私心，今天来访的那位客人是她们用尽一生的气运才能见到的贵人，好不容易有了多看对方几眼的机会，和这个性格古怪的小少爷多相处一会儿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布伦达大人，艾尔少爷来了。”
话虽如此，只是在府邸主人、孩子长姐布伦达面前，女仆们却还是表现得相当恭敬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不敢逾矩半步，布伦达向来是个严厉的人，她们可不想因此丢了工作。
布伦达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却看也没看孩子，直接压下了孩子的头向客人行礼：“洛安殿下，这就是我最小的弟弟了。他从小就调皮，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才来得比较晚，殿下可千万不要以为菲尔奈家族的人都是这样的啊！”
尚没有看见客人的样子就被布伦达一番折腾，加上之前的怨气驱使孩子恼怒地甩开了布伦达的手。
他自个儿仰头看向了那位据说大有来头的尊贵客人，长长的睫毛忽闪中，翠绿的瞳孔映照出了对面的人。
这是孩子从未见过的存在。
他诠释了什么叫做真的温柔，微笑时像暖阳一般能让心脏都为之融化，虽然头发是黑色的有些奇怪，但那双仿佛天空的眸子里荡漾的纯净和温柔，让孩子心中的怨怼不满在一霎那全部消散了。
你是谁？
孩子想这么问他，却不意看见黑发客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高兴呢，是不是连你也不喜欢我……
其实孩子是最敏感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察觉到其他人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大部分都是对他的嫌弃乃至厌恶，就像刚才的女仆。
孩子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似乎不管他怎么做，这个家的主人、布伦达·菲尔奈都只会越来越疏远他，接着其他的哥哥姐姐也开始疏远他，仆人们一起疏远他，最后他就这样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现在连刚见面的你都开始讨厌我了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我明明这么喜欢大家的。
孩子很想哭，鼻尖开始发酸，眼眶逐渐变红，关键的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因为他知道，要是现在哭出来，布伦达和黑发客人一定会更加讨厌他的，所以就算心中再难受也要忍住。
“你叫什么名字？”
正当孩子强忍着泪的时候，黑发客人不顾布伦达的诧异，主动上前一步蹲下了身子。孩子今年不到十岁，个子也比同龄男孩矮些，这样恰好能以平行的视角向他搭话。
“……我叫艾尔·菲尔奈，您呢？”
孩子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好，艾尔。我的名字是洛安。”黑发客人轻柔一笑：“最近会在这个城堡里逗留一段时间，希望艾尔不要介意，如果被艾尔讨厌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我不会讨厌您的！”孩子赶紧回答。虽然刚见面不到五分钟，但是他好喜欢这个黑发客人，比喜欢这座城堡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喜欢，是绝对绝对不会讨厌对方的。
听到这个答案，黑发客人再次笑了，孩子看着这个笑容顿时傻了眼。他的笑容中藏着一片天空，就像他的心中藏着一片天空一样。
“艾尔，那就不要用敬语和我说话了，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之间是平等的，不需要用敬语。”
“——洛安殿下，这怎么可以呢！你不知道艾尔只是个私生——”布伦达终于从呆滞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要阻止黑发客人对孩子的示好行为。
但黑发客人直接打断了布伦达的话，语气中甚至流露出些微冷意来：“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这样做，和艾尔的身份无关，请布伦达阁下不要插手好吗？”
布伦达虽然是菲尔奈家族的一家之主，可面对这位黑发客人时却是不敢争辩半句的。她心中依旧有着不满，唯一的宣泄口就成了白发碧瞳的孩子，布伦达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而此刻的孩子已经完全注意不到她的动作了。他欣喜地看着黑发客人，不敢置信地问道：“我们是朋友吗？您、你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吗？”
“如果艾尔愿意，我会非常高兴成为艾尔的朋友。”黑发客人伸出手来，以一种几乎没有触感的力度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艾尔觉得怎么样呢？”
这或许是孩子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一霎那，他激动地站直身子，眼睛仿佛两颗剔透的绿宝石那样开始闪闪发光，嘴唇翕动了好几下终于发出声音。
“洛安，我当然愿意，乐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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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布伦达，我走了。”小少年看着对面依旧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姐姐，说再见的心情万分复杂。
是啊，这明明是我的姐姐，却只肯让我叫她的名字，或许她是真的从没有把我当成家人过吧。
“洛安殿下，一路走好，菲尔奈城堡随时欢迎您再次来访。”布伦达首先向黑发青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才颇有些不情愿地回答小少年：“你千万不要给洛安殿下添什么麻烦，洛安殿下愿意带着你是你的福气，可别把这个福气当做想当然的事情。”
“我知道了。”小少年闷闷不乐地点点头，布伦达私下里已经和他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了，但没有一次比此刻她在青年面前提起更让他别扭。
“别这样说，是我主动要求艾尔和我一起走的，这应该是我的福气才对。”黑发青年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的样子：“而且根本就称不上添麻烦，能为克兰雅找到一个将来有望的学生，对我而言是非常幸运的，也要多谢布伦达阁下愿意让艾尔出门学习。”
“这不值得一提。”
显然布伦达对于小少年将来可能的成就并不感兴趣：“不管他有没有那个天赋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以后成了大法师我们家族也不会要求他回来帮衬的。”
菲尔奈家族对小少年的态度很暧昧，其中布伦达既是起了领导作用的那个、也是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亲人”，把她看做整个家族的化身也无妨。而小少年在城堡里的地位透明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尤为关键的布伦达虽没有对这个孩子多么热切，却也从没有克扣或者虐待过他，似乎始终抱着一种“反正不过多一套刀叉”的不冷不热。
所以当小少年前来，告知她自己有机会进入顶级的魔法学院克兰雅学习的时候，布伦达没怎么为他高兴、同样也不感到任何妒忌，哪怕有淡淡的欣喜也只是因为这个不甚被她喜欢的弟弟居然这么早就离开了，结束了她原本养他一辈子的打算。
毕竟在终南大陆智种们的生存法则中，义务权利对等才是合适的状态，你既然最初只愿意提供一个庇护场所和必要的生活条件，那么就别想着今后得到的回报会在此之上。不遵循这个法则的智种也少量存在，幸好布伦达并非其中一员。
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态度，所以十分重视小少年、看不得他受到一点委屈的黑发青年在这几年中依旧对布伦达保持着礼貌与关怀。当然了，也是由于黑发青年本身非常温柔，如果不是确实糟糕的家伙，一般都不会被他排除在亲切以待的对象之外。
“我会回来的。”不等黑发青年回答，小少年主动插了话进来：“以后家族若是有困难，布伦达你一定要联系我，至少知情权我应该还是有的吧。至于我会不会选择回来、回来之后愿不愿意帮忙、家族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那就是到时候再说的事情了。”
颇有些意外于小少年的表现、又带着些无所谓的布伦达轻飘飘回答：“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同意了。
笑容爬上了小少年的眉梢，他偷偷望了一眼黑发青年，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却没想到两人的视线恰好汇聚到一起，不由愣愣地红了脸。
“布伦达阁下，叨扰您这么长时间真是过意不去，我和艾尔这就离开了。”黑发青年好心情地笑笑，最后向布伦达行了一个郑重的道别礼节。
接着他带着那高度尚未到他肩膀的小少年先后跨上了马车，小少年激动地把头探出窗外，向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城堡挥手。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正当黑发青年这么想着的时候，小少年已经端正坐好了。
“艾尔，虽然已经问过了，不过我还是想和你确认。”
黑发青年认真地看着小少年：“离开菲尔奈城堡对你来说是件痛苦还是欢欣的事情？接下来的旅程绝不会比在城堡里的生活更加安全舒适，我不想看到你在离开后才觉察自己真正的意愿。”
“如果要说痛苦还是高兴的话，应该是痛苦吧。”小少年犹豫着摇了摇头：“但是不是这样的，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哪怕只是早一天都好、我都要离开那里，这和我是否喜欢菲尔奈城堡没有关系。而且只要是和洛安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所以，没关系的。”
“——那个。”
“洛安知道我为什么毫不犹豫就答应和你一起走吗？”
“恩，为什么呢？”
“因为啊~”
他的脸上还带着稚气，虽然小大人的早熟模样已经初见端倪，可偶尔露出懵懂迷糊、或者狡黠调皮的表情时却更惹人疼爱。
“那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见过相同的世界，我应该就会更加靠近你了。”
闻言，黑发青年伸手的动作短暂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仍然摸了摸那纤细柔软的白色发丝。
温柔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汝之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