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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登堂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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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宇再睁开眼却是躺在床上,屋里是闪烁的半截烛火。偏过头看去床边趴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床头矮几上是半碗凉了的粥。
他还是一样的喜欢大红色,不过也只有他能撑得起这么妖娆的颜色。
蓝宇边想着,边微微动作,想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搭在肩膀处阻止了。
“你刚醒,一下子起来会头晕的。”
蓝宇转过脸,眼里却没有什么惊讶:“颜卿,你回来了。”
颜卿略微犹豫,终是凄凉一笑:“是啊,我回来了…….”他却看不见自己这一笑是多么的狼狈和心虚。
“回来了,就别走了,”这句话却像是不知道对他说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也累了。”
不知为何,颜卿望着这人脸上的潜藏在平静后面的悲戚与疲惫,突然很想给他一个承诺,告诉他,呆在这儿也何尝不是一种选择:“那就别走了。我……”但话已出口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痛恨的永远没有兑现可能的承诺:“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会么?”蓝宇慢慢偏过头,认真地凝视着颜卿。
“我会。”
蓝宇闭上了眼睛,他分明没有错过那人眼中的动摇和闪躲。但现在这样就挺好,至少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好。”微微一笑,笑容却淡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颜卿不觉怔怔地看呆了。
蓝宇笑着将头重又放正,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的一片虚无,笑容就像凝固的烛泪。
“太亮了,”蓝宇突然喃喃自语,“太亮了,太亮了…….”
颜卿望着陷入魔障的人,满脸的痛惜。
“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什么都不要看…….”
“好,那就不要看。”
蓝宇眼前一黑,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掌将自己的眼睛遮住。
蓝宇没有闭上眼睛,一片温暖的黑暗,却让他无比的安心,仿佛只要有这只手在就可以帮他挡住外面的一切,不管是回忆也好,现实也罢。此时的他只需要一个人告诉他不去看、不去听、不必想。
颜卿却没有感到手掌心微凉的湿意,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能这样静静地陪着他,知道蓝宇的呼吸渐渐平稳而深沉。
第二天的晨光早早地爬上树梢,几声鸟鸣,一片微凉的散云闲闲地飘在那儿,显得天空淡得透明。
蓝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颜卿怀中醒来。他只能依稀记得昨晚颜卿坐在床头对他说他回来了。尽量小动作地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颜卿,望着熟睡的男人的脸,蓝宇突然记起小凡以前对他说过“睡觉认真的人其实内心都是个孩子”。蓝宇望着眼前这张睡得认真的脸,不知不觉间眉眼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蓝宇不是没有对颜卿的突然离去和同样突然的回来存有疑问,也不是没有察觉颜卿的言辞闪烁和心虚的表情,只是,现在的他希望也需要一个人来陪伴。就算是谎言也好,欺骗也好,他都心甘情愿,因为能有一个与那些事无关的人来陪伴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他说了会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现在他还在身旁,就在身旁,跳动的心脏紧紧相挨着,就像合二为一,像到几乎忘了——就算是相拥,同在左边的两颗心脏却永远也不可能相贴合。
“额……”颜卿皱着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对上了一双淡蓝的眼睛,“你醒了?”
“恩。”
颜卿见蓝宇一直望着自己,神情怪怪的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蓝宇笑了笑。
他的笑落在颜卿眼里却要比这春日清晨的阳光还要温暖。颜卿不禁忍不住轻轻低头吻上蓝宇的嘴唇。
蓝宇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他的举动。颜卿也惊讶于自己的行为,本以为会遭到怀中人的激烈反抗,但似乎他并无动作。但颜卿终究只是将这一吻止步于浅浅的嘴唇相贴。
颜卿将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远,望着依旧没有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的人。
此刻的蓝宇可以说是浑身都是漏洞,都是破绽,所以自己才会这么轻易就再次登堂入室。自己就像个窃贼,已经将那人的心洗劫一次,重又折回来试图将最后仅剩的那么一丁点东西也夺取。这无疑是致命的举动,对他对自己都是一样。繁嫣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此时此刻蓝宇所需要的正是自己可以给他的;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清楚,这一切却是暂时的。
颜卿微微将箍着蓝宇的手臂收紧,却被蓝宇微微的抗拒阻挡,僵在了那里。
“该起来了,”蓝宇轻声说道,随后又加了一句,“你也该回去了。”
颜卿的心漏了几拍,是因为蓝宇的话提醒了他美梦也该醒了,是时候回到现实了。
“恩。”颜卿闷闷地应了一声,将手臂从蓝宇身下轻轻地抽出来,起身下床,拿过挂在床边架子上的外衫套上,然后整理衣襟,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去看床上的人。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顺畅,但颜卿手指的颤抖却是没有逃过蓝宇的眼睛。
一向游刃有余的人能在自己面前变得手足无措也会是一种很新鲜的事。
蓝宇不禁想逗逗他:“你回去那么晚,该被父亲责罚了吧?”
但当他看到颜卿突然僵硬的脊背时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却见颜卿顿了一下,回过身时已是一片笑颜如花:“‘千金一宵’尚且传为佳话,更何况只是被责骂而已。”
但看到蓝宇脸上表情的微僵方才发觉自己话里也不免有冒犯之意,顿时甚是窘迫。
两人这样尴尬地相对沉默着。终究是蓝宇开口了:“你回去吧。”
“恩,”颜卿深深地望了一眼蓝宇,“那,我…走了。”
蓝宇没有再回答,只是转过身躺平,闭上眼睛,不再理睬。
颜卿眼里满是悲戚和不甘,却只得转身走出屋子。
只听“吱呀”两声,门一开一关,人就不见了。
蓝宇睁开双眼,眼里一片空洞,望着上方的屋顶被交错的房梁分割得支离破碎,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不知道也无法修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也许,他们早该知道,从中秋那晚他们两之间的一切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他们的关系就再也由不得自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去。
清晨的街上逐渐开始人多起来,在众多粗布麻衣之中,一个华贵的高大身影显得很是突兀。明明是堪称绝色艳丽的面容,高大修长的身材,却是步履颓唐地从玉楼一个后院的偏门出来,甚是滑稽,倒有几分在烟花之地败光了家财的纨绔子弟。
只有颜卿自己知道,他的确败光了,输光的却是自己的感情。
开始是月老在他们之间拴起了一条线,却是他,颜卿亲手将他那端的线解开扔给了命运,任凭之处置,所以才会落到如此下场。
咎由自取,说得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