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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七章:戎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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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高阳劭越过升州东北角,出镇沛州广扬,丞相府的一系列动作,也都同时展开。先前上笺、意图募集私兵出征的宗武,由高阳景授予奋武将军身份,领沛州刺史,又兼汝州刺史,正式渡江,向北进发。深厌诸王倾轧、称疾避事乡里的前中书侍郎苏虑,此时京师倾覆,中原大乱,遂被乡人共推为主,立坞壁以自守,同时遣人问候高阳景。书札到达汤谷,丞相左长史虞公纪当年在咸池,曾与苏虑在公府同僚过,极称此人儒雅之士,又能文武兼长,也从未追随任何一个裹乱宗王的派系,力请高阳景信赖。高阳景于是授予苏虑济州刺史的职务,兼领龙骧将军,都督本州诸军事:已是全权委托。
丞相左司马姬世辰、军咨祭酒鲁存仁,软硬兼施,同心协力,使先前与高阳景僵持的浔州刺史,最终决定放弃地位,退隐乡间。姬世辰晋位右将军,即日兼升州刺史;丞相从事中郎风伯益兼丹陵太守;而升州刺史姬处默则正式调任浔州,同时晋为左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与楚州西北两线的仲陵形成掎角之势,同时包夹楚州中腹的流民军和楚州刺史姬崇。南宫绰奉召赶回。此时宗武前进受阻,已经获得丞相右司马、辅国将军地位的虞公续,当即拨出兵马支援。宗武同虞公续本来疏远,出于客气,匆匆了却救急一战,便送援兵还镇。未料敌军得知,再次来袭。于是领头将军归程才走到一半,便已接到虞公续的指令,说:你就留在那边,能帮宗使君一点算一点,暂时不用急着回来了。
进驻浔州的姬处默,得知有位故人,名唤申北溟,也正全家隐居在此,不由失笑。这便是昔日咸池名士里面,那位被美人丢过笤帚的老弟,比姬世辰更年少五岁,人很聪明,也生得实在俊秀,不过他总不信人情险恶,偶尔望去,略有些呆头呆脑罢了。当时姬处默自行携了好酒,便衣简从,命驾造访。申北溟先已得知,欣然迎出数里。处默一见他便扬声大笑,道:“你这是甘渊王迎世辰的厚待。”
申北溟声音不大,和缓醇柔,随之笑道:“也好,毕竟不像他迎公纪兄。”
大抵是指朋友相交,彼此适意即可,不必做得好似有求于人。处默闻言又大笑。当下把臂入蓬庐,并肩坐了,谈了各色有趣的闲话。申北溟问处默别来功业如何,处默笑道:“往日在咸池是我敬惮武清侯,现在好像也不那么怕了。”申北溟轻轻唔了一声说他如今是皇后的娘家人,你该怕还是要知道怕的啊。处默大笑,说那我还是皇帝的娘家姊夫呢。处默又问申北溟别来如何。申北溟笑道闲居无事,无非弹弹琴烤烤肉,间或抓几个妖精。处默拍案大笑:“你还能抓几个妖精吗!”那“几个”是特意加重了话音的。申北溟就又轻轻地笑起来,道:喝酒。
见过面之后,申北溟越过其他一切僚佐职务,直接出任左将军长史。
府主偏心若此,未免过分,引人嫉妒。申北溟自也知道,寻常见着处默便聊些有的没的,并不管其他僚友做些什么。
浔州、左将军府两拨将吏,遂得以太平无事,按部就班。
宗武那边堪堪站稳脚跟,便分派使者,联络乱离中州各坞壁主,从则邀之,不从则斩,一时统兵激增,声势顿盛,迅速向北推进,竟与祁越的控制区渐趋相连。北中郎将是祁越兄长的公子,当即修书,开起玩笑,说是不日将请世伯放晚辈一条生路,停止向北,转头向西,联兵支援正在西京苦守的朝廷。广扬方面,东中郎将高阳劭也得到消息,即欲命驾向北。世子师严望之担心她离开广扬,自己必将照护不周,怕辜负了高阳景,连连劝阻。高阳劭甚是不快,同姬豫书札往返,颇多抱怨,说既然出镇自该有出镇的样子,为将不临前线,传出去怕是成了个笑柄。姬豫收到来函,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毕竟虽然姬世辰天天自许一介诸生,领兵时还是到过前线的。然而他尚年少,除了同父亲商议,也没什么办法。
姬世辰得知,便给东中郎将司马姬处明,私下去了一封书函,令他相机行事。
楚州方面,高阳景正式颁出教令,召楚州刺史姬崇为丞相军咨祭酒,遣丞相军咨祭酒鲁存仁为新任楚州刺史,权限为使持节。姬世辰原本希望推虞公续再晋一级,然而此时又有自北方奔来的士人,还是郯王旧部,又通礼仪律令,便占了右长史的缺。姬世辰父子三人在家里谈论,看相王的意思,右长史治理北来百姓,左长史统管本地诸事,到底均衡便利,于是人前也就没什么意见。
更何况如此这般,终于夺了姬崇兵权,实在心情愉悦。又况且,姬世辰也知道高阳景想让他做什么。于是左将军中兵参军南宫绰,某日入见,就见他义父手执数枚笺纸,连连摇头失笑;待他问时,处默却又不说了。
隔了没多久,严望之母亲正好去世,已然感觉到姬处明对高阳劭偏护的他,立即提出辞职守丧,无论高阳景如何挽留,都不愿从命起复。他也看出姬处明对高阳劭并无贰心,参佐中又多是虞公纪的东宁旧人,离开他高阳劭并不会有什么损益,大府遥控东中郎府也绰绰有余,只是自己毕竟有些想法,不愿被大府多加牵制罢了。高阳景并不十分明白他的想法,不过见他上笺,连说母丧锥心,皇帝召他去任尚书郎,他都不愿前往,想起莘太妃,心中一阵戚然,便放他回家去了。
东中郎府驻地,立即从升州北境附近的广扬,移到了沛州西北的甘渊。高阳劭祭扫、修复祖父母、曾祖父母坟墓,又作书呈报给父亲。高阳景极感欣慰。另一方面,没有告诉高阳景却告诉了姬豫的,是她又暗暗命人四下寻访生母下落。然而似乎人海茫茫,已然无迹可寻。
姬处明并非不曾感到困惑:为何世子举止洒落,为人英爽,身边却总带着一群老婢,而非奴僮,为他里外照顾饮食起居。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他应该问的,他也便不问。或许老婢心细,这有诸侯王家的讲究吧——他就这么在心里同自己说。
鲁存仁已出发往楚州,溯流而上,途经浔州,同姬处默、申北溟等聚了一聚,相谈甚欢,趣话不断,又往西去。姬崇同他不情不愿交割了,择期自乘一舸,也将要往东来。这时得了消息,姬处默才召来南宫绰,道:“姬升州那日来书,说是不愿再见姬楚州的面。你知道这是何意。”
南宫绰偏着头想了想,笑道:“江川万里水漫漫,竟容不下三个姬使君。”
“更上游的州郡,早都反出天际;江川沿岸,目下只三个州,若还容下三个姬使君,怕是相王要容不得姬升州。”申北溟缓声和言。
南宫绰点一点头,又笑道:“行,我来。”
就这么一日日过了。接近半月光景,甘渊东中郎府前,一骑绝尘而来,正是丞相记室参军米圭与他那的卢。高阳劭闻讯连忙接着,只觉父亲麾下这位平素就严整峻丽的僚佐,今朝目光更增凝重,忙问大府发生何事。
米圭深深叹了口气,道:“下官不知该劝慰世子,还是该同世子说些别的。总之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撼动世子的地位了。”
……姚妃……
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