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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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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皇帝依例赐宴新科进士。
宴会摆在一处皇家宫苑,正值杏花开放,满园粉粉白白之色,空气中亦是弥漫着花粉的香甜,又有弯弯的七步拱桥,桥下清澈的流水逐花,抽枝的柳树随风摇曳,显出一派春日的清爽轻快。
景色虽不错,但因有女帝在,鸾凤仪仗有序侍立,随行的内官、侍卫也各就各位,另有翰林院大学士、礼部侍郎、工部侍郎、参赞、鸣赞……等等大大小小的官员依次就座,因此就算菜肴味道不错,座下的进士们也不敢太开怀畅饮,以免失态坏了前程。
这种宴会必然少不了作诗。果然,酒过三巡,女帝就笑道:“今日园内花开烂漫,春光正好,尔等俱是进士之才,诗词歌赋样样不差,不若就以园中杏花为题作诗一首。做得好的,朕自有奖励。”
闻言,座下众人精神一振。
能考上进士,在座都不是文采一般的人,做首诗不算什么难事。奈何科考的卷面上能容人自由发挥诗才的不多。如今能一展才学不说,最是难得能直接在女帝面前表现的时候,于是不少人暗暗摩拳擦掌,而不善诗词的则是懊恼不已。
随行的侍者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一一分派下去,一时间杏花园中静默了许多,各人费尽思量,斟酌字句,以期能一鸣惊人。
人人都停箸静思,安汀不好表现得太另类,只得挽起袖子慢吞吞的磨墨,开动脑筋作诗。
有快手的进士落笔犹如神助,早早做好了诗词。诗词并非直接献给女帝,而是由身后的宫侍用托盘送至女帝座下不远处侍立着的鸣赞身旁,鸣赞以洪亮的声音念出诗词供女帝及诸位大人评论,好坏立见。安汀本来想随意写一首,如此一来,也不得不认真而为。
她搁笔的时候,正听鸣赞在朗声念手中的诗句:“蜡红枝上粉红云,日丽烟浓看不真,浩荡风光无畔岸,如何锁得杏春园。” 她嗓音清亮,整个院子里又一片安静,念得诗句能传得极远。
此诗念完,席上有人点头道,“杏花桃花诗句多流于夭薄,这首诗却做得大气,诗人心中必有一番气象。”
女帝也点头,笑道:“不错。赏。”
有宫人摇曳生姿入了杏花林,没多久,就为席上一位进士奉上一支娇嫩的杏花。那人忙起身行礼,拜谢圣恩。
这个名字很耳熟,安汀凝神思索了片刻,想起来了,原来这位就是那首‘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作者甘州进士徐元吉。甘州地处西北,此人身材高大,高鼻深目,有些异域风采。
这次,内官已将安汀所做的诗奉了上去,鸣赞郎声道:“柳州进士安汀作诗一首。”
“团雪上晴梢,红明映碧寥。林静风起夜,春浅雨休朝。静落犹和蒂,繁开正蔽条。湛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
安静的宴会场所,一时间更是安静了许多,若隐若现的丝竹声反而清晰了许多。座下尚有正在苦思冥想的,或是正志得意满地听旁人诗作的,都不免在心里细品这首诗。
“好诗,好诗!”翰林院大学士高尚招手,鸣赞将诗文送上,她看了看,忍不住笑叹道:“殿试时老臣看考卷,就发现安进士的字写得极好,从汉楷中脱胎而出,字体灵动飞扬,俨然已经大成。诗做的也极好,陛下,微臣可要向您讨个恩典,将这篇诗文原稿赐予臣下。”
女帝笑道:“日后你有得是机会,何必计较这一时。”又转头对安汀说,“安卿的字写得好,不知画做得如何?不若为此诗配上一幅画。”
女帝既已发话,安汀哪能不从,只能应下。
诗会至此,已有大半进士献诗,其中不乏有做的精妙的。只是,此诗一出,再品其他的诗作,都显得粗糙了许多。不少尚在斟酌词句的人都叹气弃笔,如今听闻女帝命人作画,许多目光都看了过来。
随侍撤了桌上的酒水点心,缓缓铺开一张六尺宽的画纸,安汀不免有些讶然,这种尺寸未免太大,抬头看看女帝,她正含笑看过来,道:“安卿尽可随意,不拘于园中景色,只要是美景即可入画。”
六尺的画卷,安汀不是没有画过,好在以前看过诸多杏花美景,便是桃花源中也四季花开不断,不愁无入画素材。只是眼下场合不对,饮宴已进行了一半,想慢悠悠得画完一幅画,怕是会误了女帝的行程。
莫不是女帝有意为难自己?安汀想了想,又把这个念头丢开,凝神静气,执笔。
先勾勒出大略的底稿,而后一点点补充细节,再一遍遍的上色,整个过程不慌不忙,下笔却如飞,一笔错误也无,身后侍立着的侍子们看得瞠目结舌。
宴会尚有十几名进士的诗作未读完,安汀已经将晾得半干的画纸献上,屈指算下来,不过半个时辰。
女帝执起画卷扫了一遍,不由得连连点头,再凝神细看,叹道:“湛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画不发一言,却内含诗意。”
她欣赏了一会儿,传下去命众人赏看。
因得了女帝这一番话,席下众人莫不好奇倍增,传看之前自然有些不服,等看过之后,纵使还有些许不平之意,也不免化为赞叹。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一幅画,许多人都能做到,然而这么大的篇幅,又是一幅佳作,就没多少人能保证了。饶是如此,这幅画还是限定了画意,要与诗相呼应,那就能难了。
如此这般,这期进士看安汀的神色,又多了点儿什么。
有了这么一出,往后虽有几个进士有作品呈上,也引不起众人注意。临到宴会结束,无人再有比安汀更精妙的诗。女帝道:“先前朕曾说过,此次作诗做得好要赏。此次,柳州安汀,甘州徐喆,邓州周昙,此三人诗句精妙,看赏。”
内官端了托盘,一一奉到面前。除了金银之外,另有青花端砚、团纹松墨等等书房用具,俱是宫中的上品。
安汀等三人谢恩之后,女帝又发话了,这次是对着安汀一人,她笑道:“安卿能诗善画,才貌双全,又正值韶华之年,可有婚配?”
安汀一怔,答道:“并无。”她心下一沉,在女帝发话之前,就预料到她会说什么,果不其然,只听上座之人笑吟吟地道:“既如此,朕今日就做个媒人,给你指一个夫郎如何?”
虽是询问的口气,安汀又怎么能反驳。
她虽有修为,可毕竟没有生出修真者高高在上的心态,也还没习惯使用法术解决问题,况且,在这个世上,女帝有龙气护体,不可施展法术在她身上,她固然可以一走了之,然而雷霆之怒若是因此降到了相熟之人身上,这是她无法面对的状况。
饶是没有成亲的念头,眼下,也不得不谢恩:“……多谢陛下。”
见她如此表态,女帝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命翰林院大学士拟旨意,当场宣读。
只听鸣赞朗声道:“……适婚娶之时,当择贤男与配。值护国公傅瑾之子,丹阳县君傅景性情大方,品貌双全,特去丹阳县君称号,加封为云嘉郡君,赐婚与柳州进士安汀安云泽。宜令所司,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上念及安进士尚未加冠,故土远离,特赐五进房宅一座,金五百两,贡缎五十匹,玉器三十件……”
圣旨用词华丽,安汀心思烦乱,忽略了一干形容词以及各色的赏赐,只把重点放在了赐婚的另一方。
护国公傅瑾之子,丹阳县君傅景???
回想起当时结交时的情景,上殿谢恩时傅昭和她母亲的打量眼光;傅昀有意无意中透露出她家小弟的事,以及前几日的事情,安汀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