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三百年》敬亭山

11、逍遥

　　我最后还是决定收留这个男孩。因为他孤雏的身世和那双澄澈明净的眼睛让我无法抗拒、不忍拒绝。我总觉他不象同龄孩子般的活泼爱笑，尤其是在一人独处时，那与年龄不相称的伤情总让我看着很心疼。他有一个宽宽的额头，好似月亮般的光洁明净。我希望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处处明亮不再有忧伤，于是，我叫他“小月亮”。

　　随着身体的日渐康复，我好奇、爱逛、爱热闹的心性犹如小兽般悄然抬头。
　　杭州每年春天都会在美丽的西湖举办热闹的香会。今年也不例外，眼看着康熙南巡的即将到来，这一年一度的香会更是超越过往，如火如荼般盛况空前。当地的官府也很配合凑趣，为了便利市民进香，从几天前开始，钱塘、涌金、清波三处城门通宵开放。如此一来，整个杭州城简直就象过年一样。这可乐坏了我这个无事忙。我来来回回的自己都数不清在香会上逛了有多少遍。

　　几天前，小月亮看上了我的“雨丝”，契而不舍的缠着我要。我一面教育他这不是小朋友玩儿的东西，一面顾左右而言他，拖死拖活的赖掉。不过，为了安慰一下他幼小的心灵，我还是从香会上给他买了一把精工制作的木头小刀。
　　推开院门，我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关二爷又回来了！”一转头，看见院中的玉兰树旁站了一堆的人。所有的眼光，如探照灯般向我打了过来。

　　人丛中，我一眼认出了十三。他身着石青团龙通绣蟒袍，色彩绚烂，甚是抢眼。几月不见，人略有些清减，神态中少了几分不羁，多了几许干练。
　　咦？这鸟人几时到的杭州？
　　“还不快给十三爷请安！”瑞萱看我大眼瞪小眼的只顾着愣神儿，赶忙一个劲儿的冲我打手势丟眼神。
　　“十三爷吉安，给十三爷请安！”我凝神屏气，利落的一千儿到地，姿势优美的堪称样板。
　　“关二爷么？好久不见！”十三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打千儿。直到我弓腰曲背的快立不住时，他才慢悠悠的说了句：“免了，起喀吧！”
　　而后，一堆的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了接驾的事。我想偷偷的溜走，却发现十三看似无意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低下头，我竭力克制住想冲他翻白眼的念头。

　　“皇上此次南巡之前，即以晓谕各部：河工虽告成功，但善后尚未筹划清楚。在苏州检阅时，发现河标兵久疏操演，军容不整。杭州的我还没有见，不可也出如此的疏漏。皇上的龙船眼看着就要到。涌金河我看了，虽已清淤拓宽，但还有几处需要整饬，不可耽误了过龙船。此次出巡随员很多，不仅太子，还有一些王公及官员。虽然直郡王领兵就在近省。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圣驾的安全！安排下去，我即刻就见当地的八旗、绿营统领。”十三出言凌厉，不容置疑。身后的一群官员凝神静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个院落甚好！孙斌，你此次的差事办得不错！近日，我会亲自督导涌金河的整饬。辟开这里的前院，我就在此办理公务，迎接皇上和太子的龙船！瑞萱，从今日起听我调派，跟着我一起当差！”
　　十三一通的调遣和安排，一众官员各自领命作鸟兽散。我却越听越傻眼儿，这鸟儿人要住这儿？那我可怎么办？

　　小院儿虽不大但也有前后的三进院儿。十三进驻后，头院辟为了他办公的行辕，二道院成了他住宿、休息的地方。如此一来，我就只好挤进了最里面的第三道院。小院一改以往的清静悠闲，立时变得嘈杂忙碌了起来。
　　十三算是个牛人。此次的杭州之行，他身边除了跟着一个叫舒哥儿的小厮外，还有八名身形健壮、举止干练的近身侍卫时刻不离左右。放到现代，他就是个工作狂。开始时，我还担心他在这里会影响的我的行动诸多不便。可实际上，我们是同住了一个院儿，但见他的次数我统共加起来也没有几面。
　　随着康熙的即将来到，我觉着十三和瑞萱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到后来，根本就是一连几天的不照面。他们总是清晨才从外面归来，每当小喜将早饭端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却都已手扶额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康熙四十四年，四月初三，康熙皇帝大驾抵达了杭州。艳阳之下，龙船灿烂辉煌，光彩烁目。老百姓们夹道欢迎，奔走相告，争相目睹康熙皇帝和太子的圣颜。接驾的人们接天蔽日的匍匐在运河的两岸，男女老幼跪地俯伏，“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称颂此起彼伏。龙船由涌金河直抵西湖。入驻孤山行宫。康熙抵达杭州后的第一道圣旨颁给了十三，宣他即刻入宫伴驾。
　　随着康熙的抵达，十三的迁出，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幽静。瑞萱也变得清闲了起来。

　　杭州，这是个与天堂齐名的地方，瑞萱说，是它带给了我健康。没有古板规矩的束缚，没有云山雾罩的谜团，沐浴着西湖四月的春光，我的心挣脱了而柔的羁绊，湖光山色中方佳洛回归自我，挥霍自由，肆意逍遥。
　　虾爆鳝面、西湖醋鱼、关山酥油饼……
　　苏堤春晓、云栖竹径、南屏晚钟……
　　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尽的美景。我拉了瑞萱一起同游。没想到居然撞见了带着舒哥儿的十三。
　　穿行在春日西湖涌动的人潮中。尝百种点心，看万样物品，琳琅满目，让我目不暇给。香会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我刚看完了一场皮影戏，又被那边“胸口碎大石”的表演所吸引，急急地要往人丛中挤。忙里偷闲中我又瞄了几眼的“吐火绝技”。猛然发现有几位姑娘围住了十三与瑞萱。心中暗自好笑：原来，英俊的小伙儿们不管在什么时代都能得到年轻姑娘们的青睐。我大步向前，从她们的手中救出了瑞萱。望见十三也是一脸的尴尬，频频向我招着手。我笑着做了个鬼脸，只装着没看见，大摇大摆的继续朝人多的地方挤……

　　欢快跳跃的是我的发梢，令人心动的是十三的目光。每当我转身回望，总能对上他或探寻、或微笑、或无奈、或令我不知所措的目光。我感觉无比的良好，不禁沾沾自喜的想：如果，可能，也许，大概，那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恋人的目光？！
　　我爱这个西湖的春日。

　　我带他们走遍了苏堤的六座拱桥，看尽晨曦初露，烟柳如雾；我们也去了山中的云栖坞里，见翠竹成荫，小径清幽；我们一起品尝过龙井新茶，倾听南屏晚钟；攀玉皇山顶，遥看旭日东升，坐观风起云涌。
　　夕阳西下，我们停留在雷锋塔下，静默冥想，思绪如风。
　　当漫天的烟花直冲天宇，映红了深蓝色的苍穹，照亮了十三深邃的双眼。我想，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将永生难忘！

　　乐极必反，好景不长。世间的事大抵都是这样的。阿玛的家信传到了杭州，要我和瑞萱火速回京。
　　其实在杭州时，太子也派人来过问过我的行程。有意要将我带回京。但不知为何，瑞萱并不愿我与他有任何瓜葛。他身负公干，在征得十三的同意后，决定带着我与他们一起，辗转回京。

　　康熙在杭州驻跸八天后，一路苏州、江宁、扬州，沿水路蜿蜒北上。我和瑞萱跟着十三，从陆路走，或打前站或作后援。一路上着实很辛苦。

　　走在幽静寂寞的官道上，不时有清脆、急促的马蹄声从耳边掠过。掀开轿帘向外望，我有时能看到十三阿哥鲜衣怒马，神采奕奕地从我的窗前飞驰而过。
　　放下轿帘，我不禁有些懊恼。
　　爱上我不是你的错。可如果让我喜欢上你，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