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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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七）】
一日后，邺城。
义军的队伍远远便能见着，从远方行来。
天边的云压得很低，将日头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依稀透出几缕光，故而天阴沉沉的。快到晌午时分，却好像已经黄昏日落，让邺城透着一股让人喘不上气的沉闷。
邺城的百姓早早就在城外城内聚集，等着迎接义军入城。而城楼上普通人不得上去，平日里只有哨兵和卫兵，今日，城楼上更是一片肃穆。
城楼正中站了一个人，正是建宁王李倓。
李倓一个人在城楼上站了好一会儿，今日风不算大，但他站在那里不过片刻便觉得头隐隐作痛。
这死气沉沉的天彷佛也在说：今日，宜丧葬。
义军还没入城，杨逸飞果然来了。
“拜见建宁王。”
“人呢？”
杨逸飞稍作犹豫，还没回答，李倓就说：“无妨，本王也猜到几分。他们不肯来也罢。”顿了顿，“你辛苦了，起来吧。”
“多谢建宁王。”杨逸飞站定后想了想，这才说，“李承恩与谢渊交情颇深，他执意在城门迎接，也无可厚非。可……恕我直言，天策和苍云列队迎接，加上城中百姓，的确有些惹眼了。”
“由他们去吧。”李倓淡淡说了一句，用手揉着太阳穴问：“灵堂布置得如何？”
“都安排好了。”
静了很久，义军队伍抵达城门处，李倓突然发问：“裴元呢？他也一起来了吗？”
“没有，先生被送回谷了。”杨逸飞说完好似怕李倓多心一般，又补了一句，“您也知道的，他的性子向来不喜喧闹，早日入土也好，清净些。”
“是了，本王倒是多此一问。”李倓闷闷地笑了一声，又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这样的时候，他不喜喧闹是真，怕是也不想见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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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落脚驿站，穆玄英还未来得及喝口水，莫雨进了屋径直关了门。
“你的伤好多了吗？”穆玄英自顾自倒茶。
莫雨没回答。
“回去休息吧，后面……后面的大战你恢复的越好，我越放心。”穆玄英回头，特别镇定说：“这样我才能放手一搏。”
“你不需要放手一搏，我会帮你。”莫雨上前搂住穆玄英的腰，将他拉近圈在怀里，低声说：“杀了令狐伤，我们就离开。去杭州如何？”
“不论胜败？”穆玄英反问。
“战事没有七八年是停不了的，要我提心吊胆过七八年，我可能没有这样的耐心了，毛毛。”莫雨沉着声音说，“担心你，这一件事就足够叫我夜不能寐，若是七八年如一日，我大概会耗尽心神，早早……”
“不要胡说！”穆玄英啧了一声，抓着莫雨的手臂，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望着莫雨道：“你不许再离开我！你说这样的话激我，我听了去是怎样的心情你晓得？你和小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你该明白我的心情。”
莫雨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凭一句话便将穆玄英堵的死死的。穆玄英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莫雨打量着他的脸，好一会儿，突然说：“若是我与你做个买卖，如何？”
穆玄英哭笑不得道：“都什么时候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当我说笑？也许听我说完我的赌注，你就笑不出来了呢？”莫雨反将一军。
这可是穆玄英这几日以来第一次笑。“说来听听。”穆玄英推开莫雨，往桌边一靠，抱着双臂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莫雨凝了凝神，稍作缓和便开了口。
他讲的不疾不徐，脉络清晰，仿佛在讲故事。可这个故事，对穆玄英来说太残忍了，中间几次被穆玄英打断，险些讲不下去。可莫雨不知为何，一直坚定地讲，好像不将这故事讲完就不行似的。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莫雨讲完这一句也重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坐下，竟露出了一副疲倦模样。
他就这么坐着，好像已经耗尽浑身力气。
屋内鸦雀无声，半晌，莫雨再次开口说道：“我从未向任何人坦白过我心中的这些……这些机关算尽和阴谋交易，哪怕是你。”莫雨惨然扯了扯嘴角，“尤其是你。这一次……这一次我想全部讲出来不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也不是因为我为旁人的死感到自责内疚，而是我希望你不要内疚和自责。这些事，你从始至终没有做错。没有你我，他们也一样会死。”
“呵呵。”穆玄英干巴巴笑了笑，后退一步踉跄着坐下，“还有谁知道？”
莫雨没回答，只是望着他。
“裴元，于睿，还有呢？杨逸飞？李承恩？谢……谢……谢叔叔也知道吗？”
莫雨道：“我不确定。但我觉得浩气盟的人就算知道也多半是猜出来的。”
“呵呵，是啊，是啊……也许他们抱着一丝猜错的期望，所以才出发上路呢？”
莫雨又一次沉默了。
穆玄英苦笑道：“雨哥，你跟我坦白后还觉得我会陪你去杭州？当这些事没发生过？你与他们联手的时候，你与那些人约定之后却不告诉我！”穆玄英盯着莫雨的眼睛，“那时候，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我？想过那些人，那些死在邺城外的人！他们是我的亲人！是我穆玄英的亲人！”
“在我心里只……”
“好！”穆玄英大声打断了莫雨，随后扭开头道，“你出去。”
莫雨蹙眉道：“毛毛，我不是来惹你生气，也不是希望你恨我，我只是……我……”顿了顿，莫雨却发现他竟也不知怎么说下去，忽然垂下头，显得十分无力，说道：“我只是很爱你，而且很自私。自私到犯了错还期望你能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穆玄英一字一顿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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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深夜，莫雨也没再来找过穆玄英。
打更过后，外面突然传出编钟的声音，穆玄英本就睡不着，便决定出去看看。
循着编钟声一路出了院子，在院门处站定才发现那声音来自建宁王李倓的落脚处。曲子很恢弘大气，但不像是在凑乐玩乐。穆玄英静静听了一曲，没等他兴致退去，很快，曲调变得悲凉起来。
穆玄英不善音律，但隐约记得这曲子讲的是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的故事。
是不是，他也在惦念故人？
穆玄英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正打算回屋，却见着去灵堂添灯油的小厮，拦了那小厮，“我去吧。”
灵堂里没有人看守，穆玄英进了灵堂也不点灯，径直走到牌位前先拜了拜，才说：“各位前辈，穆玄英来伺候你们。”说罢才点了一个蜡烛。
“听说这长明灯要一直点着，我添一添灯油，可以到明日午后再加了。”穆玄英一边说一边加灯油，“本该烧些纸钱，可大战在即，只好一切从简，各位前辈你们不会怪我吧？”穆玄英正说着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下意识灭了唯一的灯，闪到一旁。
果真有人进来。
那人一路走到牌位前，也不点灯，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鞠了三个躬便要走。
穆玄英只当是浩气七星昔日的故人，便叫住他：“阁下请留步！”
“谁在那！”外面突然冲进来几个人，瞬间便将那人围住，保护得十分周全。
这阵仗令穆玄英颇感惊讶，那人反倒很镇定，命人点了灯，这才看清彼此。
“建宁王？”看清后穆玄英更加惊讶。
李倓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屏退左右，这才说道：“没想到这么晚了穆少侠还在这里，是来看看他们吗？”
“是。”
“那本王打扰你了。”李倓道。
“是。”
李倓觉察出什么似的，兀自笑了一下，道：“那本王先告辞，节哀。”
“你呢？建宁王你深夜来此不也是来看看他们吗？”穆玄英道。
李倓止步，说道：“是，本王是有心来祭拜他们，本不想引人注意，没想到遇着你。”
“那多谢建宁王一番心意了。”穆玄英鞠躬。
李倓回身道：“你无须如此，他们是为百姓而死，为这邺城而死，本王不会忘这份恩情，李家不会忘，天下百姓也不会忘。你该以他们为荣。”
“我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荣呢？牺牲他们的性命成全你？”
李倓怔了怔，收敛神色说：“你悲伤过度，本王不与你计较。夜深了，穆少侠早些回去吧。”便想转身离开。
“你既然敢与恶人谷做交易，想必就知道莫雨和我的关系，那一定也早早想得到会有今日吧？难道这件事还会永远无人知晓吗？”穆玄英却好像不打算停止这次唐突的对话。
短短几句，李倓心里已有了想法，只好面对穆玄英站定，负手说道：“不论莫雨与你说了什么，本王的任何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考量，事已至此，本王纵然不愿见到这番场景，可本王也不后悔。”
“你无权决定他人生死！纵然这天下等着你拯救，纵然你大任在肩，你就宁可将友人送到敌人的陷阱中，只为了声东击西牵制他，好让我们趁机拿下叛军大营？两百余人换两万余人，真是一笔好买卖！”穆玄英咄咄逼人说道。
闻言李倓脸色铁青，没说话。
穆玄英继续说：“你让雨哥从中透露消息，帮着令狐伤将这个局做成，然后装做什都不知道把那二百人送到令狐伤的屠刀之下，事后，你却说你不后悔！你自然不后悔！你有什么资格后悔？这两百人中，有你的亲人吗？有你的朋友吗？有你在意的的人吗？你是高高在上的建宁王，哪怕如今天下摇摇欲坠，你依然掌有别人的生杀大权！我真傻！我竟信了你！那时，我在龙门客栈下定决心，一定为你铲除徐归道等人，无论如何也要配合你们完成那一战！却不知这都是你们早早算计好的？我最信任的人和我决定追随的人，联手将这里，这里的这些人，送上了绝路！你方才可有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是否后悔追随你！他们可知道是你亲手将他们送去死的吗？”
李倓看着穆玄英，缓缓道：“你当裴元不知道吗？谢渊不知道吗？他们知道。”
“知道就给了你弃车保帅的借口了吗？原来午夜梦回，建宁王面对这些故人，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穆玄英讽刺道。
李倓不悦道：“穆玄英，本王不与你计较，是念在你有功在身，痛失亲友，但不代表你可以以下犯上！”
“我若明知故犯呢？”穆玄英话音落便已剑指李倓咽喉处。
“你做什么？”李倓道。
作者有话说
第317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