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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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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并非一周最痛苦的时候。
早自习后是升旗仪式,有时主任啰嗦过头,半小时的仪式能拖成五十分钟。运气好的话,第一节课便能被冲掉不少。
何况周一上午第五节是体育,老师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人丑,反而好色,被班里几个姑娘缠着说通好话,能生生提前二十分钟放人。
李任因此能提前到食堂买饭,且无需排队,便又节约下许多时间。顺而,午休就很能多睡一会儿。
更愉悦的是,下午三四两节体育活动,雷打不动。
所以,对于李任而言,周一比起之后的二三四来,实在要美好太多。
尤其是当他在一众人群里,听见主席台上传出熟悉女声,一字字抑扬顿挫,念着自己亲手写就的文章时,这种美好感会强烈到将连日的郁结都消除干净。
李任将双手插在兜里,微扬起头,远远眺望着台上那个扎马尾的女生,对方一手执话筒,一手捏稿件,声音算不上动听,但不论从朗诵技巧还是倾注情感上,都算得上一流。
毕竟是得过省演讲比赛一等奖的。
彼时女生获奖的消息贴在学校公告栏,红底证件照上她的笑容一如平日,比之朝霞更要灿烂。而大段的介绍下,顺带录入了参赛时的那篇稿件,《明起长风劲》,并未提及撰稿人。
撰稿人是李任。
李任很愿意为女生撰稿。他觉得自己的壮志或者豪情,只有她能完整地传达出去。
或许,这变相地算是一种知己。
眼下,他的知己娓娓道来的,是他暗含的忧愁,以及为了应付而生拼硬凑出的,所谓希冀。
李任的笑意并不诚心。大约是在笑着自己渺茫的前途吧,成绩永远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从前耽误的太多时间,又全部付诸东流,什么也没给他剩。
初中时热爱篮球,满心欢喜进了球队,却在初二,因骑车上学途中被撞飞,左腿骨折。尽管痊愈,再回球场却成了奢求。到了阴雨大雾天气,甚至无端酸痛,很多时候连简单的弯曲都成为困难。
他放弃了篮球。
后来转而学绘画。整整三年,他也算逐渐重升起浓厚兴趣了,又在高二体检时被告知,轻微色弱。
艺考成为奢望。
李任想,大约他已经习惯,在拥抱希望的时刻,被失望从后凶猛偷袭,几棍子敲下,头晕目眩,早已辨不清方向。
所以干脆放弃寻找了。随波逐流吧,按部就班走着,踩别人留下的脚印,是陷入泥沼,还是通向康庄,好像已无需思虑。
只唯独还有残存的不甘心。这样不甘心,在目睹别人光芒辉煌时,越发昭彰。
李任仔细剖析自己,他对那“知己”的感情过于复杂,是掺了艳羡的喜欢,是掺了欣赏的嫉妒,如同美女蛇,根本不能定义种类,只落得个“妖怪”的名头。
女生的朗诵进入尾声,最后一个字铿锵有力,作为结束。掌声响起来的同时,她念到:“撰稿人,314班,李任。”
声音突然温柔,让人心里轻颤。
接下来是冗长的主任训话时间。李任半垂下头,在脑子里默默回忆起昨晚背过的北美地理概况。
正梳理到五大湖区的农作物分布,前方一阵小小骚动。
他们班级前方那个方队,正巧,是十班。
李任眉头一皱,见到拜梓月扶着一位捂着腹部的女同学,直直往这边走过来。
从他身边经过时,拜梓月不易察觉地偏头,小声说了一句:“下午第四节,我在楼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