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苍苔之莫临非离》妫长安

28、廿八 矛盾迭起

　　尽管苍亦桪说他没有大碍了，可我还是放心不下。爸妈外公也强烈要求必须带他去做全身检查，那义正言辞的模样，简直就是区别对待呀！

　　我当年怀孕各种症状，大家都间歇性失明了好吗？

　　因为公尝的医生身份之前在医院有记录，所以走后门的待遇就是当场体检后得知报告，真的平安无碍。

　　从医院出来，我问他，

　　“你真的会医术？”

　　“你看呢？”

　　我皱眉，正经摇头，“你果然是骗骗小女生的。”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来这里，”他盯着我，“找你。”

　　我笑起来，“是啊，幸好我们都没有丧失希望，我没有死，你也好好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

　　他笑着揉我的头。

　　一碰到头发我便想起来了，忙拽住他问，“拂尘复苏，是因为你激起了身上的咒泉？”

　　他敛笑，“谁告诉你的？”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他看着我，“十三，你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是，我不喜欢刨根问底，但我也不愿当个糊涂的人。你明知道咒泉有多可怕，为什么还要冒险，拂尘复苏就那么重要？”

　　“十三，还记得当年那首关于你的好了歌吗？”

　　我不解，却仍是点头，当然记得。

　　“那首歌谣…是我派人散播的。”

　　“你，你说什么？”我怕自己听错了，颤着声音问。

　　“后来我娶你，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公尝玉箫吗？”

　　“天韶冢主。”

　　“苍亦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没有回头，“有时候过于追求真相，未必是件好事。十三，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说完他便走了。

　　我连忙追上去，拦住他，“你干嘛去？”

　　他看我半响，正要开口，我手机突然响了。我低咒一声，几万年手机没响起过偏偏这种时候谁闲得蛋疼找我！

　　我不管，拽住苍亦桪的手生怕他跑了，“你说呀！”

　　手机却没完没了至死方休的一直响。

　　苍亦桪眼神示意，我没办法，只得接了电话，还没出声那边便吼了起来，“小书啊，你怎么才接电话，快点到急诊室来，你外公出事了！！”

　　我吓得电话都拿不稳，苍亦桪显然也听到了我爸的大嗓门，一把拿过我的电话，抓起我的手直奔急诊。

　　被苍亦桪牵到急诊大楼，我的脑袋还一直嗡嗡的。老爸老妈在急诊室外来回焦心的踱步。一见到我们脸色才稍有缓和，神情却是焦虑。

　　“怎么回事？”苍亦桪问，我忙点头，看向爸妈。

　　我爸扫了我和苍亦桪一眼，没说。老妈看他一眼，一甩手，“我来说！还不都是那些嘴欠的八卦婆子，你外公出去遛狗，人家见到便奚落你外公整日除了遛狗连个重外孙都没见着，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我们家离离被拐跑了，被绑架了，被，被残害了…总之没一句好话，你外公跟他们一较真，气得血压升高，脑溢血了…”

　　“爸，你当时没在外公身边吗，外公平日里不是最不爱搭理那些八卦的吗？怎么就那么跟人吵，你怎么不拦…”苍亦桪捂住我的嘴，皱眉对我摇头。

　　“诶，你这丫头怎么还怪到你爸头上了，你爸整日里没事可做啊？”老妈双手叉腰，架势摆开，气得牙痒痒，“还有，你也知道你外公平日里不搭理八卦啊，但你也要看看是谁的八卦，要不是为了你们的名声，为了咱们离离，你外公犯得着去较哪门子真？再说要是被我碰到，看我不打得那群八婆满地找牙才怪！”

　　苍亦桪刚松开我的嘴，我又张口道，“妈，难道你也想进医院吗，还是你想进监狱，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得了，反正我们又不会少块肉…”嘴又被捂上了，附加一对白眼。

　　“你这死丫头，你怎么尽堵你老妈！”老妈怒了，“要不想出这档子事，你就去把离离给我找回来呀，还有你们，也别再成年累月没个人影了呀！现在你外公这样难道是我跟你爸造成的？不是你，我会这么心操碎提前更年期神经病吗？”

　　“好了好了！”老爸搀住老妈的肩，老妈说到最后哽咽起来，靠在老爸肩头直喘气。

　　我鼻尖一酸，忙仰起头。

　　恰好对上苍亦桪的双目。

　　他松开我的嘴，复又盖上我的双眼，略低头在我耳畔道，“十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听到他喉结滑动的声音，其实他也在难过不是吗？

　　好像自从我们又在一起后，经历的都是难过的事情。

　　我抱住他，苍亦桪，我现在很脆弱，你一定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急诊室的灯突然熄灭，大门被拉开，医生护士们走了出来。

　　“医生，我爸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手套，递给一旁护士，接过护士递上的病历本，“暂时还要留院观察，现在先转到ICU，如果24小时候能醒过来，那就没问题了。”

　　“那要是…醒不过来…”我艰涩的，问道。

　　爸妈突然回头看我，那眼神森然冷漠。

　　“醒不过来，那你们就做好心理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医生把病历交给护士，率先走了。护士们大开着急诊室的门，然后外公被推了出来，浑身插满了管子和夹子，我们要上去看他，却被护士拦住，推往ICU。

　　老妈望着远去的外公，双脚一软，我和老爸立马扶住她。我正要叫妈，她却扭头瞪我，一把推开了我，冷笑一声，

　　“枉你外公这么疼你，你竟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你真的…是我生的吗？”

　　“妈，我…”被推远的我被苍亦桪扶住，我想要解释，想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可苍亦桪攥住我的手，扼住了我要说的话。

　　爸爸看了我和苍亦桪一眼，“你带小苍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我和你妈守着。”

　　苍亦桪拉着我，拦住爸，“还是你们回家歇着吧，这里我们守着。您放心，外公一醒，我们就通知您。再说，妈的状况不怎么好，她需要休息。”

　　我一个劲点头，“我来守着外公，妈不是说外公疼我吗，外公肯定舍不得看我熬夜，说不定等会儿就醒了。爸，你先带妈回去，这里我们守着没事的。”

　　“不，谁知道你会不会上心，你不是不希望外公醒来吗？”老妈瞪着眼看我。

　　我皱起眉，艰涩地咽下喉头涌上的暖意，双眼迷蒙，“妈……”

　　“好了！我带你妈回去，你们快去守着你外公吧，你说些什么呢，脑子烧糊涂了，尽说些胡话，还像个当妈的吗…”爸爸拽着老妈往大门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们，“小苍，好好照顾小书，这孩子外表看上去大喇喇的，其实心里脆弱得很，小书，你妈的话难听了点，你别心里去…”

　　“爸，我不会的。”我笑起来，却看不清爸妈的样子，“你们路上慢点。”

　　爸妈转身一走，泪便从眼里滑落下来，苍亦桪将我揽进怀里，抚着我的头，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便越发委屈，哭得更起劲了。他抵着我的发顶，给予我他全部的安慰和温暖。

　　待我哭够了，从他怀里抬起头，发现脖子好酸。

　　他的手肯定更酸。

　　他抚上我略红肿的眼，眼含心疼，“十三…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哭，可惜还是没做到。”

　　我摇头，幅度不敢太大，脖子酸痛，“不，谢谢你一直在。”

　　“都说女人是灾星，我想这话不恰当，不幸的人，才是灾星。才会带给最爱的人各种灾难。”

　　我皱眉，不解看他，“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去看外公吧。”

　　总觉得他说这话有深意，他却不愿再提。那就等外公醒来了，再问他吧。

　　半夜时分，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现下虽已初春，但天气仍有凉意，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外公，但愿暴雨惊雷，能唤醒外公。

　　苍亦桪将我拉回长椅，让我躺在椅子上，头枕在他的腿上睡觉。

　　我睡不着。

　　他却执意按住我的头，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眼。

　　后来暴雨渐渐平息，我也慢慢在苍亦桪的气息里进入睡梦。

　　一个哆嗦，双腿像是突然踩空失足落入天山冢的凌绝渊，我浑身一抖，脚像是踹到什么，顿时意识回笼，眼上的温暖不再，忙睁开眼，头硌到木椅上。

　　麻利坐起身，空荡荡的长椅，空荡荡的走廊，浓重的消毒水味，身上滑下苍亦桪穿过的外套，却没有他的人。

　　我呼吸有些短促，忙站起身，脚边碰到什么湿润的东西，一低头，竟是北北在舔我。

　　“阿笨，阿笨你怎么来了？”我蹲下来，抱住阿笨的头，“阿笨，你也想外公了是不是？”

　　它显然是冒着大雨一路过来的，身上的毛发湿透了。我不知道在漆黑的磅礴大雨中，这只看上去笨笨的、却这般忠诚可爱的狗狗是如何而来，或许是它对外公的思念的指引。

　　阿笨挣脱我，转而用爪子去挠ICU的门。

　　我跟过去，趴在窗户上看进去，我看到了什么，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我看到外公在床上动！！

　　来不及多想，我疯了似的，冲空荡荡的走廊大喊，“医生、护士，我外公醒了，我外公醒了！”喊完便推开门奔了进去，阿笨也随我一同蹦了进去。

　　走廊深处，只着白衬衫的苍亦桪听到我惊喜的尖叫声笑起来，无奈摇头。只是须臾，便敛了笑，落寞和悲伤浮于面上，他望着那个方向，喃喃道，

　　十三，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