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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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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五年五月,三藩之乱以王辅臣败降平凉为转机,形势开始有利于清军。
我想有生之年,便再也不能与他相见了。
景兰最近为了我选秀的事鞍前马后,光挑选上等的车马和装饰物都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仿佛是越忙碌越开心,她的脸上总洋溢着一种不散的欣喜。
景兰说,各旗选送的秀女都是用骡车提前送到京城的。输人不输阵,景兰为了彰显我的尊贵费尽心思挑选了又高又壮的马和新漆的车子。
选秀那天,阳光清新,空中飘散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女子脂粉香气和待选之心的浮躁。
我在娘的泪眼中上了车。她原本是想送我至宫门口的,可碍于以往我们在京城中认识的人不少,抛投露脸的总有不便,娘只送了我百步便被方管家劝止了。
我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努力平心静气地宽慰她,可说笑最后,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即便我能中选、能得宠,也不能像一般的妃嫔那样有机会接待自己的家人入宫。
此去经年,母女离别无以再见。
“收收性子,不能再任性了;少言多察;千万别得罪人,‘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娘跟了马车一路,也留下一路的叮呤。
我点点头,吸气收进眼泪,目光落在跟随娘不远的含阡和姨娘。
“方管家!等等!”
“吁——”
马停下脚步,帘子被方管家打起,我下了马车,扑进娘的怀里:“娘!您老日后要独自照顾自己了。”说罢,我向后拉过含阡的手,“含阡,我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待大娘同我娘一般的。你也要好好顾着自己。”
我摇摇头,苦笑地抚过她的眼角。回手将藏在袖中的簪子掏出,将要插进她的发髻。
“这是……”她急忙退后,眉黛微蹙地盯住我指尖的“万锦迎春”。
我默认,算是庆幸地欣喜了一点:“是,我早知了。”
迈前一步,簪子稳稳落入她的云鬓之中,肌肤的白皙与宝石的光彩交相辉映,人儿也显得绰约多姿。
“这簪子极是衬你。”我顿了顿,指尖在那颗泪一样的宝石上婆娑了几道才收回来,“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姐姐……”含阡追上前几步,我朝她们挥了挥手。
疏影悲伤地望了我一眼,奔上前去向娘跪地叩了三个响头。
娘捂泪受领,将疏影扶起:“好孩子,你只照顾好小姐,就算是报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疏影狠狠点头,抹去泪水将我搀回车内。
方管家见此,不由得长叹一声,撂下帘子。
“姑娘,我们要出胡同了。”
我盖嘴“嗯”了一声掩住哭腔。只听得外面“驾”的喝毕,身后传来了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一路上车水马龙,不知怎地心里越发悲凉。不像选秀,更像上战场。
按照“排车”②的要求,参领将我的车排在了选秀队伍的前面位置。车入地安门在神武门停下,尖细的男人声音在车外响起。方管家轻唤“姑娘”,便挑起了帘子。
那个怪声的男人皮脸儿干净,右手刚将一包银子塞进左手袖筒里,细眼打量了我一遭,方才笑道:“姑娘快请吧。”
我望向方管家。
他朝我微微颔首:“姑娘必要保重。”
我默然点头,打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千儿,了表谢意。
疏影搀我缓步走向神武门内。
迎面的长巷是望不到底儿的路,扑来一阵大风,吹迷了人的双眼。
门外还有女孩子们的惊叫声和马匹的嘶鸣,隐隐荡漾开来,像尘埃在空中摸不到边地散开了。
我回首望见方管家捂脸遮风,狂风将他的长褂下摆拍到了胸口。他身边的马车车檐树挂的红绸牌子“啪啪”地直拍崭新的车壁。
灯盏幽幽晃晃,牌子上的寥寥数字在风沙中隐约可见——
“满洲正黄旗郎中拖尔弼之女万琉含陌”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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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排车:秀女们抵达京城后,在入宫应选的前一天,坐在骡车上,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次序,称为“排车”。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的次序,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上有“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