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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女娲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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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战,玖歌心情大好。第二天两人赶到良玉集,她甚至欢天喜地得拉他去逛街。
一反常态,一向急于赶路的唐益居然也同意,跟在她后面颇为悠哉。
“@#¥%&……”
“¥#%&@*?”
“*&%¥#@!”
一路走过来,唐益遭受了无数疑惑的目光和冰冷的白眼,路人的讨论虽是苗语,却也因此愈发肆无忌惮。
“呐,你都不问问我他们在说什么吗?”玖歌慢下来,与他并排走,摆弄着耳边的碎发。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不听也罢。”唐益淡然。
“不是的哟,他们说啊……这位美丽的苗疆姑娘跟这位汉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难怪姑娘会动心~”玖歌的声音宛如唱歌,一双圆眼目光灼灼得看着他,说得笃定而狡黠。
似是被她眼中的光亮所蛊惑,他愣了一下,旋即移开目光。
“你以为我会信么?”
毕竟是姑娘家,走着走着便累了,吵着闹着要歇息。唐益环顾四周,领玖歌进了一家茶楼。
不大的茶馆,却是鱼龙混杂。
江湖人皆知,这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
“我跟你说啊,前两天少林不是出了件丑闻么?据说后来那个小和尚被禁足了。”
“是吗?”
“可不是,姑娘没日没夜得跪在寺前哭,方丈一句也听不进去。最后听说姑娘自杀了。”
“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么?方丈怎么不放弟子还俗?”
……
这个话题略无聊。
换一个坐姿,唐益倾向于另一组对话。
“@#¥%……”
“¥%#&”
“¥*@#¥!”
这是什么……
一脸郁闷,他起身走到玖歌右手边,旁若无人得坐下,在玖歌哭笑不得的眼光中淡定得喝茶。
“呐,你到底想打听什么消息?”双手捧脸,玖歌笑着看他,“在苗疆,秘密的事情可都不是用汉语说的哦~”
一口茶呛在喉中,唐益满脸尴尬。薄薄的唇嗫嚅许久,才蹦出两个字:
“赶尸。”
玖歌不再吊儿郎当,敛起笑容,将手边茶杯轻轻放在竹桌上,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她盯着唐益,似是要从他脸上发现一丝开玩笑的表情:“当真?”
唐益只是点点头。
玖歌深吸一口气。
“听着唐益,”她正襟危坐,从包里掏出小青放在桌上,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们,只是,以后再也不要直接提起这两个字。”
抬头看看四周,她继续:“在苗疆,这两个字是禁忌。”
“知道了。”入乡随俗是江湖人必备的技能。唐益深谙此道,并没多问。
“那么……你为什么要找他们?”玖歌神色放松下来,伸手将小青揽入怀中,揪揪它的尾巴,小心翼翼得问:“是为了阿蓝吗?”
“小二,结账!”唐益饮尽最后一口茶,丢一些碎银子在桌上,转身出了茶馆。
那神情,似是默认。
“师兄~师兄!”他正要出门,阿蓝风风火火得闯进来,“你又要出门了吗?”
装好弩机,他揉揉阿蓝毛茸茸的头:“对啊,怎么了?”
小姑娘憋红脸,脚尖一直在地上画圈圈,好不容易开口:“师兄能帮我带串糖葫芦回来么?”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
“师兄!你看这招!”转眼阿蓝长大,她从腰间抽出弩机高举过头,机翼咔咔两声弹开,漫天弩箭飞出,无声的腥风血雨。“怎么样怎么样?”她兴奋得宛若邀功的小孩。
“挺好看。”他诚实得说,“可惜不实用。”
“啊?”
“背后空门太多,若不能一击必杀,性命难保。”
看着对方沮丧的脸,他拍拍她的肩:“这次去七秀执行任务给你带些胭脂水粉回来吧,阿蓝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呢……”
“师兄安心去,这边交给我。”树林中是过人的大火。黑衣人慢慢缩小着包围圈,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向前,宛如控制了心智的傀儡,感受不到一丝悲伤与害怕。
“那你呢!”抬手干掉一个,唐益大喊。
“师兄何时跟妇道人家一般多愁善感了?”背对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一如既往的轻笑,“我帮你拖延一会儿,你快去搬救兵。”一掌将他推出,阿蓝回头,马尾上的蓝羽毛在风中轻颤:“师兄,不要担心我。你一定要回来,带我去看唐家堡三月的桃花。”
唐益转身,听到她清脆的嗓音:
“暴雨梨花。”
“背后空门太多,若不能一击必杀,性命难保。”
“你真的不打算说?”一阵清风,玖歌出现在窗台上,依旧是满身的银饰,腰间盘着小青。
唐益抱头躺在床上:“你真的很喜欢打听别人的故事。”
“前提是要有故事~”玖歌跳下来,自顾自坐在窗边的竹椅上,大大方方给自己倒了杯茶。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们苗疆人都是如此不重视礼仪么?”
“我们才没有那么麻烦。”玖歌盘腿坐在竹椅上,“我打听到消息了。”
“是什么!”
“要用故事来换~”
玖歌玩弄着小青,似笑非笑。
阿蓝是小师妹。
据掌门说,她是某年冬天被扫地人在门口发现的。没有身世的女孩,天生就适合杀手的行当。
而掌门恰恰也是这么做的。
阿蓝一直被幽禁于门派深处,接受最好却也最严苛的训练,整个唐家堡都在等待着她的长大,十年磨一剑,一鸣惊人。
奈何世事不总遂人愿。
阴暗沉闷的唐家堡并没有阻止阿蓝成为活泼开朗的姑娘。随着时间的推延,这种特性愈发明显。在唐家堡形形色色带白色面具面色冷峻的人群中,唯有她从不愿被面具束缚,在来来往往的人中开心得笑着、跳着、闹着,宛如一株向日葵,冲破黑暗,执着得对着太阳仰起高傲的头。
“这样真的好吗?”他们的师父曾不止一次向掌门提出过这样的担忧。
“随她去吧。阿蓝本不是我门中人,怎么选择人生路,是她自己的权利。”
“后来她死了。”唐益硬邦邦得打断,薄薄的嘴唇抿起,不愿多说。
“完了?”玖歌尚未从回忆的气氛中回神,诧异得问。
“夜深了,玖姑娘该回屋了。”唐益拉开门,做出送客的手势。
“唐益你知道吗?”玖歌叹口气,玩弄着手中的骨笛,“有时候我真想给你下蛊做成傀儡娃娃。”
弩箭呼啸着擦过耳边,唐益回头,黑色的眸子在面具后闪着冷酷的光:“不是很听话的傀儡娃娃。”
“也是~”玖歌跳下椅子,领着小青出门。路过的时候顺手将一张纸条别在唐益衣领:“所以别让我对你失去兴趣。”拍拍他的胸脯,玖歌勾起嘴角一笑,转身。
赶尸人。苗□□特的职业之一,每于野外遇见族人尸体便将秘制的符咒贴于其额顶,尸人闻笛而动,状如常人,至家乡则跪拜三次扑地,谓之归乡。
有奸人伺机盗之,组成万人尸队入侵中原,一时间横尸遍野哀怨漫天。后在中原武林与五毒教的里应外合之下被尽数剿灭,五毒教主亲手毁之,自此失传。
纸片滑落,唐益无力得倒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一句:“师兄一定要回来,带我去看唐家堡三月的桃花。”
早起的玖歌心情很好,坐在一楼的茶桌上,脚踩凳子与一众赌徒们玩得开心。
“输了输了!快喝快喝!”
色盅打开的瞬间,众人炸开,幸灾乐祸得起哄着。
“怎么又输了~”玖歌两颊晕红,媚眼如丝,“你们这群……嗝……坏人是不是玩了什么花招啊?”
“愿赌服输,别废话了~”有大胆的人已经伸手上前将酒杯凑至她唇边。苗疆的衣服领口开得很大,那人的动作直欲看至领底。
“这杯我替她喝了。”上前从玖歌唇边抢下酒杯,唐益仰头一饮到底,另一只手顺路帮她整理了一下混乱的仪容。
“你是谁?”被人扰了兴致,庄家有些恼羞成怒。
“你怎么知道来找我了?”玖歌一身酒气,“你不是还应该躺在床上怀念你的小师妹么?”
唐益没理玖歌,将酒杯放下,对着庄家说:“我的同伴已醉,只怕不能再跟大人寻欢作乐,不如今日先放她一马,改日再战?”
庄家一张刀疤脸,听得此话,脸上的刀疤抖了抖,咧嘴笑开:“走倒是可以,把她输的银子先交上来。”
唐益一怔:“我以为,她已经把输的酒都喝过了。”
刀疤闪两下奸计得逞的光:“她输可以喝酒,你赎她就要交钱。”
腰上的压力逐渐增加,不知什么时候,玖歌已经倒头过来,靠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唐益坐下:“我陪你们玩几局怎么样?”
玖歌转醒,已经月上中天。小青顺着洁白的手臂爬上来,嘶嘶吐两下信子。
“小青……”她坐起身,拍两下小青的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你如果被庄家抓去当压寨夫人了我丝毫不会诧异。”唐益靠在门边冷冷得说。
“所以你这是在夸我美貌?”玖歌挑挑眉。
“不,我在夸你不通人世。”唐益翻个白眼,双手环胸,“明明不会赌博为什么要去?没有酒量还一定要逞强!”
“因为我需要有人跟我在一起。”玖歌抬头,圆而大的眼睛闪着倔强的光,“因为我不开心。”
“……”似是惊诧于她眼中的光,唐益怔了怔,喉结一动,“你……”
“我不会有事的。我的身体就是个巨大的虫蛊,不明真相的人随意触碰不是被毒死就是被寄生。更何况……”小青缠上她的左臂,“我还有小青,宠物可不光是养来玩耍的。”她抬头笑一下:“你现在站这么远,我猜,应该也是它的功劳吧~”
唐益低头,并未做任何回应。
“唐益,你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人。”玖歌叹口气,站起身伸展一下残存着困意的四肢,“你找我一定有事,直说吧。”
“我偷了女娲石。”
“你偷了……什么?”玖歌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骨笛架上他的脖颈,玖歌英气凛然,一字一顿得说:
“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唐益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我,偷,了,女,娲,石。”
玖歌一笛子打穿了他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