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千金》悠然筠

113、千金护卫

　　六爷坐着马车匆匆忙忙的打焕园出来，沿路碰上骑马跑回来的晓峰，那速度快的没把前后两辆马车给晃悠翻了。又赶了会儿路，就看到他那跌坐在大路中间痛哭的徒弟。叹了口气，他下了马车让跟随而来的小莲去扶起她。
　　“小姐，您先上车回去吧！”他对正在安慰搀扶小彤的盛楠说道。天已经大亮了，路上和码头那边已经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了。这又是人又是马的本就招人侧目，他怎能让小主人继续待在这里。
　　盛楠哪儿放心下已经哭喊声嘶哑的小彤，可六爷特意带了小莲来照顾她，又很坚定的让她先回去。她也就只能暂时放下小彤，坐上了自己的专属马车。关门前，她突然想到什么，探出半个身子对陆熠威喊：“陆—，你，带小枣过来。”
　　她这么说自然是要让他一起回去，他犹豫了下还是骑上小枣跟在了马车旁。可刚走出没一里地，那个大小姐突然又探出头喊：“停车！”
　　勇达急忙勒住马车停下来，看她没好气的推开车门跑下来到前面仰头说：“我要坐这里！”
　　马车前面是赶车的车夫座位，肯定不如车厢舒服，她也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熠威虽然不服那个在拳脚上胜过自己的护卫，可此刻实在看不惯这个刁蛮事儿多的丫头欺负憨厚老实人，所以勒着马皱眉说道：“你下来让她自己赶车！”
　　“我就不！”盛楠干脆在原地跳脚撒泼。“我就不！我就不！”她不愿意自己孤单单的坐在马车车厢里，不愿意赶车的不再是那个看到小彤就会脸红挠头的晓峰。
　　勇达看她虽然是在耍赖，可已经委屈的两眼通红，突然跳下马车单膝跪在她面前低下头。他不这样还好，这下盛楠更火大也更委屈，竟然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他拳打脚踢。“你也这样！你也这样！”他只记得自己是她的护卫她的影子，她受伤不高兴都是他的错，他要受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样，他们都这么对她！
　　陆熠威眉头不自觉的紧皱，眼神神情露出不屑，心里已经鄙视起这个一向颇有好感的女孩。知道她衣食无忧，娇生惯养，难免会有些娇纵，但此刻拿一个下人撒气的举动简直是太过肤浅没有教养。他见多了各色豪门千金，素来反感这些外表华丽却举止粗俗仗势欺人的女人。失望之余想掉头直接去江浦那条路，欠她的救命之恩就等用金钱名利来还好了！
　　可是马头明明都调转好了，他却突然跳下马背，火大的上前一把抓住罗盛楠的手腕喊了声：“你疯够了没？”双手用力甩出，她一屁股跌坐在路面上。
　　“小姐！”勇达忙扑过去扶她。
　　“我不用你扶！”盛楠一把推开他，委屈的眼泪挂在粉白的脸蛋上。勇达只能默默的继续跪在她旁边，低着头依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用手背擦了把脸上的眼泪，盛楠对他喊：“我就只是你的主人吗？你从不拿我当你妹妹吗！”
　　向来稳重的勇达肩膀明显的抖了下，头更低的说了句：“奴才不敢！”他不敢拿她当妹妹看，因为他是她的护卫，她的奴才和影子。
　　可他永远记得十三岁那年，阿爸领他拜见公主，妹妹阿英叫了声：“阿哥！”。然后，她侍奉的那个小娃娃大眼好奇的看了看他，晃悠着幼小的身体走到他身边拽拽他的衣襟也甜甜的喊了声：“阿哥！”
　　他用柳树枝条和野花给阿英编了个花冠，那小娃娃拽着他喊：“好漂亮！我也要一个。”他看了眼她头发上的小小翡翠发饰，为难的说：“不行！”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那样的东西和她身份不配。可是小女娃委屈的看着阿英头上的花冠，酸着鼻子说：“阿英就有！”他下意识的说：“阿英是我妹妹。”她看了看他们兄妹俩，眨眨晶亮的大眼说：“盛楠也是你妹妹，你给我也编一个吧！”他真的也给她编了一个小小的花冠戴在了头上，看着她满足的可爱样子他露出了对妹妹一样疼爱的笑容。那个喜欢跟着他和妹妹一起玩耍的小女孩，他真的曾经当他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直到后来，阿爹看到了小姐拉着他的衣襟玩躲猫猫。
　　蘸水的湿藤条重重的抽打在他身上，阿爹严厉的声音教导他：“你是土司府的世袭护卫，盛楠小姐是你的主人，保护她是你的使命，终生不得逾矩。”
　　“是！”背着疼痛的伤痕，他老实的咬牙回答。做为护卫，他不能把她当妹妹。他要尽职尽责的保护她，但是不能再陪她玩耍。可是，他这个护卫却失职让她陷入了危险。
　　她被坏人绑架，他不眠不休的找了一天一夜。当在那个废弃脏乱的木板屋找到被五花大绑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时，他生平第一次大开杀戒，拧断了那个黑心车夫和他老婆的脖子。她被关在黑漆漆的木板屋里挨饿受冻，被老鼠壁虎蟑螂吓得一病不起，昏迷了两天两夜。而他，满怀着愧疚被罚跪在院子里。他本该以死谢罪，最后父亲用他的短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做为时时刻刻提醒他失职的耻辱。
　　盛楠挂着眼泪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看着跪在跟前的勇达，哽咽的开口：“阿哥！对不起！”因为她，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她真的恨自己害了他。
　　当时，她从昏睡中醒来看到他脸上那血淋淋的伤口就明白了，哭着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可他只是单膝跪地重重的行了个礼。从此，他们就比之前的疏远更疏远了！
　　此刻，还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勇达抬起头，眼中有些发红，恭敬的说了句：“小姐，您无需自责，是勇达失职。”脸上的疤是教训也是警示。他没有怨她，只是无颜再面对她的信任依赖。
　　陆熠威决定暂时不去江浦了，可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留了下来，还跟那个擦眼泪抹鼻涕的女孩一起坐在了马车前面的椅子上赶车。至于那个勇达，竟然放心的骑着马跟在了后边。
　　“你没手帕吗？”看她抹的手心手背上都是眼泪鼻涕，他好心的提醒。
　　女孩子应该随身带着香喷喷手帕，擦眼泪擦汗还可以含羞带却的掩嘴浅笑。可这些随时用的东西都是小彤帮她带着，而且她笑也从来不用遮着。
　　“没有！”无奈的答应了一声，看了眼手背上亮晶晶的鼻涕，顺手在他肩膀上蹭了几下擦干净。
　　“你—！”陆熠威气的把马车都赶歪了。
　　“干嘛呀？不好好赶车！”盛楠歪斜的靠到他身上，不满的叫唤。
　　他忙把马驾驭到正途上，让差点掉沟里的马车继续平稳前行。“你这个丫头！”他无奈的摇摇头，想起认识她以来的种种居然忍不住勾唇笑了下。“有时候还挺像个千金闺秀的样儿，其实连个村姑都不如。”尤其是一张嘴，就跟连珠炮一样。不由自主的，他笑着用空出的右手掐住她有些乱蓬蓬的后脑晃了晃。
　　“哎呀！别摸我脑袋！”她不依的护住自己头喊道：“会变傻！”
　　“已经够傻了！”他好笑的说道。修长的手指握着她丝滑柔软的头发，居然有些舍不得放开。
　　他向来是万花丛中的风流人物，对女人的容貌个性是出了名的挑剔。女人的美除了脸蛋身材，皮肤和头发的手感也是很重要的，软软的抚摸起来才舒服。这个小丫头不但头发软软的柔顺，粉嫩嫩的白皙脸蛋看着也舒服。惊觉自己差点去抚摸她的脸颊，他忙收回自作主张的手掌，继续专心赶车。
　　盛楠没发现他的异样，拽着扶手回头看了眼跟在马车后的勇达，坐回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熠威自己都没发现询问的语气中有浓重的关心不舍。这平时总笑的憨憨甜甜的女孩，最近两天似乎遇上很多不顺心的事，任谁都不忍心看到她眉间凝聚的难过。
　　“我真是个扫把星！”她闷闷的咒了自己一句，说道：“勇达因为我被他阿爹在脸上划了那么大一条伤疤，我连小彤晓峰都帮不了，害的他们要私奔，现在春华姨又出了事！”他们虽然是仆人，可也是她的亲人朋友。
　　看着她落寞的小脸，陆熠威理解她那种有些孤独无奈的心情。赶着马车前行，他带着浅笑缓缓说道：“我小时候第一次偷偷跑去马厩玩，那里有个大叔对我很好，抱着我看马，还教我驯马的口哨。”
　　盛楠歪头看着他俊帅的侧脸，认真的听他说话。
　　“可是后来我再去，他就不抱我了，也不再教我那些东西。”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他都快忘记了，今天却突然想起来。
　　“为什么？”盛楠呆呆的问道。
　　转头看向她专注的大眼，他笑了笑说道：“因为他知道我是我爹的儿子了。”而那个慈祥的大叔只是个喂马的马夫。
　　他淡淡的侧眼看了下后边的勇达，说道：“身边的人,注定了只能是主仆，不能做兄弟和朋友。”他一贯理所应当的这么认为，高高在上的自然而然。
　　盛楠看着他那似乎与生俱来的气势凌人，不由的拧紧眉头皱着鼻子闷声闷气的说：“主仆就只有冷冰冰的职责和责任，只有亲人和朋友才会互相温暖，互相关怀。”
　　陆熠威不在意的笑笑，目不斜视的道：“你还太小，等长大就好了。”小孩子还是难免单纯感性，不懂人心不稳，世道险恶。
　　盛楠更不满的皱了皱鼻子，靠着椅背端坐好，前后晃悠着两只秀气脚丫说道：“我都十五六了，不小了！”再两个月她就过十六岁生日了。
　　好笑的看她一眼，他说道：“是不小了！足足比我小十岁。”明明乳臭未干还不承认自己幼稚。
　　转头看着他年轻却稳重的英俊面容，她很惊讶的问：“那你是二十五还是二十六？”
　　“二十五六。”他眉毛一挑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