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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夫人(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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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的气氛陡然变得安静,与前一刻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曹十七甚至还感觉到了丝丝的压抑,让人甚至不敢多喘一口气。再偷眼去看大家的神情,无论是几位太太还是姑娘们皆是表情肃穆的端正坐姿,曹十七正好奇的看着,曹九娘已经悄悄伸手拉回曹十七的注意力,嘴唇极小幅度的开合,声音如蚊:“快站好。”
曹十七忙站好,不一会儿,门口便出现一行人,为首的太夫人身着秋色合领对襟大袖褙子,头上带着扇形龙凤呈祥花钿,给人雍容华丽之感,再看她面容白皙略带皱纹,眉目肃然,一张薄唇紧紧的抿着,远远看着便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曹十七见她面无表情,一双利眼目不斜视,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只觉太夫人还没有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已经先怕了三分。
太夫人身后左右各跟着一老妇并两个丫鬟,右边那位一看便知是个婆子,左边那位却打扮得更为富贵,曹十七猜想,这位便是多年来一直跟在太夫人身边的曹姨奶奶吧。还没端详完,又进来三位老妇,只见左边圆脸微胖,眼中虽有恭敬却也从容,中间那位银白头发,瘦瘦的脸颊,神色也是恭恭敬敬的,对比之下,右边老妇还算是年轻的,一袭紫色比甲着身即显高贵又不显老,三人恭顺的在太夫人左右两边站立。
众人请安完毕,太夫人也不看大家,只冷声道:“没事就散了吧。”
曹十七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请安就这么简单?
曹十七随着柳氏走出闭云斋的时候被宋妈妈叫住了:“十七姑娘,太夫人说让姑娘留下来用膳。”
宋妈妈此话一出,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眼中有同情怜悯的,有看好戏的,却唯独没有羡慕的眼神,曹九娘和曹五娘更是担忧的看着曹十七,当着宋妈妈的面又不好说什么。曹十七自然也明白,这是太夫人要来考校自己了,本就不是四岁孩童的灵魂,自然不像四岁孩童一样不怎么记事,曹九娘教的那些,曹十七都牢牢的记着了,这会儿自然也没有那么害怕。
跟着宋妈妈去了稍间,丫鬟已经陆陆续续在摆饭菜,曹十七没见到太夫人不敢入座,等到饭菜摆满了整桌才见太夫人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先前的三位老妇。此时曹十七已经知道她们就是传说中的曹姨奶奶,崔姨奶奶和钟姨奶奶了。曹太夫人蒋氏见曹十七端正的立在一旁并未入座,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入座后又叫曹十七入座,三位姨奶奶乖乖的立在桌边准备服侍曹太夫人。
曹十七道了一声谢,规矩的上了炕,偷眼看桌上的菜,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自己喜爱的几个菜都摆在了蒋氏那边,而离自己近的三个菜,有两个菜是自己不爱吃的。
蒋氏清冷的说道:“吃吧!”自己却不动筷,曹十七见状,哪里敢动,只应了一声,也跟着不动。蒋氏看了曹十七许久,才动筷子吃饭,曹十七小心翼翼的将面前唯一一个能入口的菜稳稳的夹到自己婉里,再无声的吃着,蒋氏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许久,蒋氏才指着中间的一道菜说道:“这是南边时兴的一道菜,叫糖醋里脊,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曹十七看了一眼那道菜,近乎橙色的红,夹入碗中尝了一口,入口的甜,曹十七口称美味,筷子离了口才发现筷子上面已经黏了糖,黏黏的,曹十七无语,看来在太夫人眼里,自己这个四岁的孩子会忍不住诱惑把筷子上的糖吮干净?
曹十七看着筷子皱眉了一会儿,才对一旁的宋妈妈道:“宋妈妈,筷子粘了糖,能否再换一双来?”
宋妈妈看了一眼蒋氏,才道:“十七姑娘稍等,老奴这就给您换上。”
蒋氏又仔细打量了曹十七一会儿,终究什么话也没说,一顿饭总算是平静的用完了。漱口后,一顿饭正式结束,蒋氏从头到尾都没挑到曹十七的错处,此时的曹十七心里忍不住有些骄傲,好看的眉毛随着她的心情扬了扬,不想这一幕正好被蒋氏看到,蒋氏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便皱起眉毛怒道:“连胜而不骄,败而不怨这样基本的道理都还不懂,站在这里就讨人嫌,给我出去!”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吓得曹十七乖乖的行礼告退,直到出了闭云斋才算松了口气,心想着,太夫人果然是霸气侧漏型。
这边,撤了炕桌以后,蒋氏也让三位姨奶奶退了下去,独自斜斜的握在炕上,眼神直直的,神色不变的发起愣来,
宋妈妈见状,心内不由叹息,她算是自幼就跟着太夫人的了,后来配了景国公府的一个管事,因为太夫人对她的信任和喜爱,出嫁才一年又回了太夫人身边侍候。她见过太夫人年少时的飞扬跋扈,也见过太夫人出嫁之初的骄傲和霸道,在太夫人心如死灰的将自己关在闭云斋里时,她依旧在太夫人身边时侍候着,如今的太夫人,就如涅槃的凤凰,骄傲更胜从前,还带着一股子恣意妄为的疯狂,脸上却再也没了笑容。这样的性格,迟早要将这一家子得罪个干净,可是,在宋妈妈心里,这样的恣意也比之前的常伴青灯时好些,至少,之前心里不舒坦的只有太夫人自个儿,现在难过的却是这一家子人。
“麻姑,下月就是长姐的生辰了吧。”在宋妈妈愣神之际,蒋氏突然问道。
宋妈妈收回心神,答道:“是,下月初九便是大小姐的生辰了,靖安侯府昨儿就给咱们下了帖子。”
蒋氏“嗯”了一声,疲惫的闭了眼,脑中却不断的回想起抄家后的第二日,自己的长姐,靖安侯的太夫人,为了自己竟然做一副老妈妈的打扮悄悄入府来见自己。
多年未见的亲姐姐出现在眼前,饶是再平静的心也起了涟漪,可是,还不待蒋氏开口说话,便先受了长姐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大蒋氏下手并不轻,没有防备的蒋氏就那么摔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大蒋氏恨铁不成钢的气怒之声:“宋妈妈,去拿镜子来,让她看看她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大姐姐......”
“谁是你大姐姐?”待宋妈妈拿了镜子来时,大蒋氏一把抢过镜子放在蒋氏面前并恨声道:“瞧瞧,脂粉不施,一身素衣,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的?有本事你就削了头发去庵堂当姑子去!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三小姐哪里去了?”见蒋氏一脸悲伤绝望,大蒋氏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怎么?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你还委屈上了?”
“大姐姐......你不明白......曹顺平他......负我......”
大蒋氏气得冷笑:“呵,他负你,他负了你所以你就折磨自己,把日子过得这样?”说着,见蒋氏一副哀戚的表情,顿时又有些无奈:“三妹,不知娘见到你今日的模样,会不会后悔当初对你太宠爱了,以至于你变得这般天真,就为了那所谓的情爱。
你自己说,从母亲到我们几个姐妹,谁家不是小妾通房的?我们都这么过来了,怎么就你过不去?自小你就看见的,家里哪个姨娘不敬着母亲?我和二妹妹也都是把家里小妾治得死死的,你自小身子弱,母亲对你偏宠些,却不想养出你这么个天真的性子来。”
蒋氏却仍是摇头:“不是的,我们不同的,他答应过我今生只要我一个的,不然我也不会下嫁于他,我们是不同的......”这么说着,蒋氏又想到了现实,到底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了说服力,不由得哭起来,二十几年没哭过的她,今日竟是再也忍不住了。
大蒋氏只是冷笑:“不同?倒真是不同,你大姐夫至少没用那些花言巧语来骗我,我也没像你一样傻得相信了男人的话。你再看看你府里的那些牛马蛇神,这些年都过得多滋润?就算如今被抄了家,也没有过得你这样的!
我若是你,占着太夫人的位置,就该做太夫人的事,对不起你的那人已经死了,现在整个伯爵府就数你最大,你怕什么?就算没有嫡子,你身后有景国公府,有靖安侯府和文远侯府撑腰,你怕什么?谁敢怠慢了你去?”见蒋氏眼中隐隐有了动摇之意,大蒋氏继续劝说:“你再想想,这一府的人,都是曹顺平的野种,和你没一点儿关系,既然是他曹顺平负了你,有什么气不顺的,就该拿他那些野种出气!”
“大姐姐......?”蒋氏震惊的看着大蒋氏。
大蒋氏见蒋氏这样的表情,又忍不住叹气:“我知你是个连蚂蚁都不敢捏死的人,不说别的什么阴司折磨,这晨昏定省的,让他们来静坐几个时辰总不为过吧?平日里,吃个饭,让身为媳妇的她们来侍候一下,也是正常的吧?你只想想,当初曹顺平是怎么把你骗来的,你现在就不该对那些人仁慈,你在这里吃斋念佛不就是气不过曹顺平负你么?有气你就该撒出去!”
蒋氏愣愣的,心中一番风起云涌,是啊,自己绝望的将自己关在这一方天地,不就是因为曹顺平负自己,而自己已是出嫁女,再后悔当初的选择,也不能够回去了。对前路没了希望才呆在这里吃斋念佛的,可是,凭什么自己无依无靠的在这里伤心,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却逍遥的活到死,还留了后?
见蒋氏的表情,大蒋氏知道自己总算是说动这个天真的妹妹了,又说道:“现在我只问你,这后半辈子,你想怎么个活法?”
“怎么个活法?”
“你若还想这么继续吃斋念佛,正好,如今伯爵府也没了,大侄子会以娘家的名义给你找个好的庵堂,让你在那里好好的吃斋念佛。你若还想风风光光的活一回,我们也帮你。”对上蒋氏疑惑的眼神,大蒋氏也不卖关子,解释道:“我也打听清楚了,这次你们府里被抄,算起来也是无妄之灾,只是见你们如今不成势就顺便一锅端了,你若还想风光的活一回,景国公府,靖安侯府,文远侯府都会为诚意伯府奔走一回,这次查案的钦差也可以打点好关系,只要他承认是自己失查,圣上那里又有三家世家求情,想必问题也就不大了,如今你怎么选择!?”
蒋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着,眼中若有所思,大蒋氏也不催促,两人就那么沉默了许久,蒋氏终于抬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我要好好的活一回!”
看着这样的蒋氏,大蒋氏终于欣慰的笑了:“这才是我们景国公府出来的三小姐。”
思绪慢慢的拉回来,蒋氏只觉得现在的日子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尤其是看着那些人对自己战战兢兢的时候。
“姐姐,你说错了一点,如今的诚意伯府,就算没有我,也滋润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