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94、双生假面

　　一刻钟后，解连环的视线离开手表，见吴三省飘忽不定的视线重归清明，就又打了个响指将他唤醒。

　　“怎么样，恢复他义父的记忆没？”解连环不疾不徐问道。

　　“只零星记起一些片段！”在解连环的有意引导下，还未完全回过神的吴三省脱口便道，语气绝然不似先前那么粗|暴，接着又眉头一锁，像是还想努力再想起点什么。

　　“很好！”解连环脸上挂起一抹笑意，随即制止还在苦思的吴三省，“别想了，我的目的不是要让你恢复他的全部记忆，那些对这一世的你来说意义不大，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转世一说，别待会一听到这些就一惊一乍。”

　　“转世？”吴三省一个激灵。

　　“没错！”解连环神色淡定。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让我想起那一世的记忆？”解连环话音刚落吴三省就问道，过度的震惊反而让他平静下来。

　　“我是神农，就是华夏大地神话传说中的炎帝神农！”解连环一本正经道，说罢顿了顿，“确切的说，现在的我跟你一样也是转世之身，刚才我凭借‘追魂’的药力对你进行了一次催眠，让你拥有了那一世的部分记忆。”

　　“‘追魂’？”

　　“嗯，那晚你彻底陷入昏迷后我喂给你的，要不你现在哪还有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

　　“我这千年来的每一次转世都不曾拥有前些世的完整记忆，我费尽心力研究了几生几世，终于找到可以回溯往世记忆的方法，后来又经过几世完善，直到明朝那一世，我研制出了两种丹药，一为‘长生’，一为‘追魂’，结果前一个失败了，后一个却出乎意料的成功，不仅能在短时间内让我恢复大量往世的记忆，而且还是不可多得的保命佳品！只可惜，这成功着实来得太晚了些，我仅是在临死前服食过一枚，却也只是吊了七天的命而已……”解连环目露惆怅之色，随即摇了摇头。

　　“……”

　　“你并没有服食过用白色彼岸花和麒麟血制成的记忆丹丸，所以必须靠一些特殊手段才能恢复部分往世的记忆，比如催眠。”讲到这里，解连环又捎带着将自己、张起灵、吴邪的种种前尘过往，以及齐羽、今世吴邪和张起灵三人互为命劫的现状统统告诉吴三省。

　　随后他看了看表，时间无多，就也没给吴三省消化的机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信息轰炸，“相比用紫草获得长生而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转世后，拥有前些世的记忆其实就是另一种长生。”

　　“可世人何其贪婪，总有那么一类伪善之人，他们穷尽所能，坏事做绝，不择手段，只为求得一个长生之法，妄图永世坐享这世间荣华。作为一个医者，这千年来我见到过太多这样的人，我用累世记忆悉心研究出的药理知识只能解除他们身体上的疾苦，却无法祛除他们心中的魔障。”

　　“这世间，本就不该存在什么长生不老，而我却由于每一世记忆的缺失对它执念至深，在华夏大地上留下太多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不过还好，这一世我凭借‘追魂’恢复了往世的诸多记忆，想起了许多充满罪恶的‘长生痕迹’，跟我合作去将它们一一销毁吧，就让长生成为世人永远都不愿睡醒的一场美梦好了！”

　　“貌似，这跟我没多大关系吧？”吴三省终于逮到一次说话的机会。

　　“哼，这就是你非要跟我先下海底墓的代价！”解连环斜睨他一眼，笑道。

　　“……”

　　“五年前的事你还没忘吧？那是我们解家从送葬考古队手里偷走组织领导人的棺材四处逃亡的第三年，却在杭州遇到了最大的围剿，走投无路之下，我们求助了你父亲，你从中也帮了我们不少，这么些年来，组织的目的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倘若有朝一日这事被组织知道，那倒霉的可就是我们解、吴两家了，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

　　“……”

　　“因为从那一刻起，我们已然就成了组织实施它自身计划的绊脚石，但现在，我的往世记忆就快要完全觉醒，所以我不能再放任自己只做一块绊脚石，我想要做的，就是直接站到组织的对立面，彻底摧毁它那个邪恶荒诞的计划。”

　　“……”

　　“既然组织能知道这座海底墓里有长生丹药，那就能知道我在其他地方留下的‘长生痕迹’，而你知道发现这些‘长生痕迹’将会意味着什么吗？”

　　吴三省摇头，蹙眉做思考状。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从那些昏睡过去的考古队员身上找到答案。”

　　“他们怎么回事？”吴三省问。

　　“他们不怕死的服下了我留在水池底部的长生丹药！”解连环冷冷道。

　　“什么？你说那长生丹药是你放在那儿的？”

　　“当然，我可是这座海底墓的主人！”

　　“你、你是说……你是汪藏海？”

　　“没错！一个人死了之后，生前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时光消磨得面目全非，但坟墓却不同，只要不被生人光顾，它甚至可以将时光凝滞在墓门被封上的那一刻，墓里面的一切陪葬和装饰都能完好的承载墓主的一部分意志。而我，恰恰就特别喜欢将一些与长生有关的重要信息留在墓里，包括我的转世以及一些风水奇特的墓，这样做，本来是为了给转世后记忆不全的我留下些可供回忆的线索，但没想到这一世的人这么厉害，竟然破解了一些‘长生痕迹’的秘密，然后就顺藤摸瓜，开始大肆搜索其他‘长生痕迹’，组织只是这其中的一股势力，裘德考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的长生理论要是被他们掌握或者深度探究，终有一天会变成一场谁都无法阻止的浩劫！”

　　“……”吴三省还有点没从解连环是墓主的震惊中缓过来。

　　“跟我合作，帮我销毁‘长生痕迹’的同时，你还可以拿走任何你看得上的陪葬品，这样的诱惑，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

　　“什么拒绝不拒绝，你告诉我，他们吃了那丹药最终会怎么样？”

　　“我之前说过，我制长生丹药的初衷是为了回溯往世的记忆，但可惜它失败了，而且败得离谱，它会一点点蚕食人的记忆，最终使服下它的人尸化成一种可怖的非人生物，有附近的渔民见过这种东西，管它们叫禁婆，渔民们一直以为这些是长发水鬼，却不知道它们其实是几百年前的人服食了不成功的长生丹药变成的怪物，我这墓里可还藏着不少呢，这就是‘长生痕迹’的其中一类危害。”

　　“这太可怕了，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们？”吴三省心中一惊。

　　解连环摇头。

　　“你骗人，你既然能研制出那样的药，怎么会研制不出解药？”吴三省有些激动。

　　“解药就是‘追魂’，可惜还只是暂时性的，具体能维系多久因人而异，而且我身上也只剩下一枚，根本救不了所有人！”

　　“那哪里还有，我们快去找来！”吴三省以为解连环也在海底墓里藏了“追魂”，就道。

　　“哟，这么积极？你该不会是也吃了长生丹药吧？我记得刚才碰到你跟齐羽的时候，那丹药盒子可是在你手里的哦！”

　　“我当然没吃！我拿到那盒子时，里面就只剩下五枚药丸了，我哪还敢动？”

　　“罢了罢了！”解连环迟疑一瞬，还是从潜水衣口袋里拿出火柴盒大小的一个铜盒递给吴三省，“天上地下只此一枚，你拿去给你的文锦吧！”

　　“那等我们出去后你就赶紧再弄些‘追魂’给他们，材料上有什么需求你尽管开口。”吴三省接过后道。

　　“……”解连环苦笑着摇摇头，“绝种了，你弄不到的！”

　　“啥？”

　　“制做‘追魂’的吉云草已经灭绝上百年了！”解连环道，“如果前两世我能找到替代吉云草的药，或许我残缺的记忆早就恢复了。你那盒子里原本有五枚，是我前年凭借恢复的零碎记忆从一个明墓里扒出来的，本来还打算一年一枚省着点吃呢，现在倒好，下了趟海底墓就全赔进来了！”

　　“那灵儿怎么办？”吴三省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犹豫地看着手里的小铜盒子。

　　“他没吃！”解连环看出他在为难什么，就道。

　　闻言，吴三省立马松了口气。

　　“其实，如果尸化开始发生，只要想办法让他们维持住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很快变成禁婆，那种程度，是记忆完全被蚕食后的终极状态。”

　　“太好了，看来还是有办法的！”

　　“不过，为了消除他们这次下海底墓的记忆，刚才我给他们闻了点禁婆香……”

　　“你想害死他们？你明知道他们服食过长生丹药还要消除他们海底墓的记忆，你简直……”

　　“冷静点！”解连环沉声道，“他们必须忘掉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你想想，要是被组织知道他们服食过长生丹药，结果会怎么样？”

　　“……”吴三省一愣，感觉背上已有涔涔细汗冒出。

　　“虽然我一开始只是想故意制造一次众人失忆的意外向组织交差，但这群无知无畏的家伙却也着实让我意外了一把，这样一来，我让他们失忆反而是情势所逼。”

　　吴三省沉默。

　　“你考虑一下是否要跟我合作，出了这海底墓，就我们两个是清醒的，而且还长得一模一样，呵呵……自己选吧！”解连环看了看手表，起身道，说罢就往石室外走去。

　　“你去哪？”吴三省跟着起身问道。

　　“快落潮了，我得把他们安置到密封浮阀里去，你考虑好了就过来帮忙，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解连环头也没回道，声音蛮大，像是早料定吴三省不会拒绝自己。

　　“我还有得选吗？”吴三省白了解连环的背影一眼。

　　“那就一起走吧！”解连环停下来回头看向吴三省，满意地笑了笑道。

　　“现在几点？”吴三省几步走到解连环跟前，问。

　　“零点过十分！”

　　“几点落潮？”

　　“一点！”

　　“一点？”吴三省心都凉了半截，“这都没多少时间了你还跟我磨叽那么久，要是错过这次又要等十二个小时才落潮？你到底还记不记得那边还躺着一票昏迷不醒的大活人啊？”

　　“这不有你帮忙么，慌啥？”解连环淡定道。

　　吴三省瞬间没了脾气。

　　来到众人昏倒的地方，二人先后将队友送去不远处的一间排水暗室，里面有一巨大的密封浮阀，浮阀内赫然摆着考古队的所有潜水装备，这些都是解连环在考古队被张起灵引开后通过墓里的机关运过来的。

　　最后，轮到张起灵和躺在他身边的一个队员时，二人才发现他们的手臂被皮绳拴在了一起，随即看清躺着的那个人是齐羽，二人都有些诧异刚才怎么就没事先点下人数，到现在才后之后觉多了个人。

　　“这小子运气不赖啊，竟然找到了考古队！”吴三省先开了口，齐羽的两次主动袭击让他现在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即使他已经知道他是吴邪的一轮转世。

　　“或许，他的运气并不好！”解连环说话时已用张起灵手里虚握着的匕首将捆在二人手臂间的皮绳割断，并从齐羽的防水医药袋里取出酒精来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消毒，隐约察觉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他虽然明白张起灵如此煞费苦心的用意所在，但最后却还是铁了心道，“要在完全失忆的情况下被单独留在这座海底墓里，真不知道几天后等他醒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身边连个可以问话的人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一处海底！”

　　“你，难道不打算带他上去？”解连环的话让吴三省顿觉胆寒，就算自己有些膈应现在的齐羽，却也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置他于死地。

　　“我原本也不想介入他们之间的纠葛，但他的存在势必会是对永世麒麟劫的一个巨大威胁，灵儿用永世长生求一段因缘不灭，这两千多年来不知受过多少苦楚，他本性仁厚，如若今后因为齐羽而遭遇什么不幸，断了他苦求千年的缘分，与其到那时痛苦，不如今天就让我做一回恶人，帮他解决这个后患，你大侄子才是他这一世的缘分，齐羽也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解连环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张起灵的伤口上倒了些酒精，“你去把他拖到入口那边吧，这里可不太平，别到时人还没醒就被不知从哪里钻来的禁婆给拿头发绞死了，还是留他一条命，让他自己想办法逃生吧！”

　　“你可真够狠的！”吴三省嘴里嘟囔着，却还是按照解连环的意思去做。

　　“别……别丢下他一个人……求你……师父！”这时，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正在包扎伤口的解连环和正在拖人的吴三省同时将视线移到张起灵身上。

　　“你、你竟然……”看着张起灵唇齿间汩汩溢出的鲜血，解连环震惊之余已然明白过来：他定是被酒精刺激伤口的疼痛弄得有些微清醒，听到了自己刚才跟吴三省的那番对话，所以就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将意识从禁婆香的致幻作用中暂时脱离出来，只为阻止自己即将实施的罪恶行为。

　　“他咬了自己的舌头！”吴三省也是在愣了一下后才道。

　　“你确定要带他一起走？”解连环没理会吴三省，只是看着张起灵，语气十分认真地问道。

　　张起灵在疼痛的刺激下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冲解连环坚定点了下头，黑眸始终直视着他的眼睛。

　　“唉，好吧！”解连环知道这毕竟是张起灵的私事，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那自己也没有理由阻挠，就道，“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希望日后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随着解连环最后一个字音的消失，张起灵的眼皮再次重重合了起来。

　　稍迟，解、吴二人就一人一个，将张起灵和齐羽拖到排水暗室，安置到密封浮阀里。

　　做完这些，时间已来到零点四十八分，距离落潮仅不到一刻钟，吴三省已坐进密封浮阀准备等待最终时刻的来临，解连环却说要销毁长生丹药，遂又去了先前救人那里，在齐羽昏倒的位置找到长生丹药盒子，但只发现里面仅剩有四枚药丸，于是他赶忙又打着手电四处狂找一通，终是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只得在离凌晨一点仅差五分钟时悻悻返回。

　　一见吴三省，解连环就指着齐羽没好气道：“这家伙也吃了长生丹药！真是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