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56、雪山祈愿

　　2015年8月17日，长白山上。

　　“喔！可算是到了！”胖子力竭地喘着粗气儿，一把将背包扯下来丢到一边，跟着一屁股就坐进雪地里休息。

　　“就是这里呀？”小花拄着登山杖，弯腰往缝隙里瞅了一眼，微喘着气道。

　　同时，黑眼镜也把脑袋从小花身后探出来往缝隙里瞅，随即脸上就挂出他特有的那种不明意味的招牌笑容，挑着眉啧啧道：“这哑巴的品味还真是不太一般呐！”

　　听着三人的吐槽，吴邪没去附和谁，只安静地站在缝隙面前，清澈的眸底隐隐泛起一丝惶恐。

　　小哥，你一定还在等着我的，对吧？

　　过了一阵儿，胖子终于不那么喘了，便转头看向吴邪，见他几乎魔怔了似的傻站在缝隙面前一动不动，就问：“小天真，咱这是要直接进去抓人呢，还是搁这儿干等着啊？”

　　见吴邪半晌没搭理自己，胖子又扯开嗓门吼道：“唉，我说你发什么呆呢，听见你胖爷儿的话没？”

　　这一吼倒还蛮管用，吴邪随即就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小花和黑眼镜，半晌才收回，沉默了几秒，便对着眼前的裂缝缓缓开口道：“里面太危险了，你们能陪我走到这儿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

　　“哟！小三爷这是瞧不起咱这几个保驾护航的伙计呀？”闻言，小花随即戏谑道。

　　“都这时候了，你他娘的怎么还说这种话？”胖子听了吴邪的话，被气得直接从雪地里跳起来，然后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狠狠把他往后推了一把，一脸嫌弃道：“瞅你这小身板，就算是有十条命，进去保准也都得喂了那要死不死的人面怪鸟，还死犟个什么劲儿啊犟？”

　　这时，小花也收起刚才的戏谑态度，走到吴邪面前，将手按在他肩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用十分郑重地语气道：“吴邪，你给我记住，我们永远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此话一出，吴邪心中顿时为难起来，便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众人的眼神。

　　一阵沉默过后，黑眼镜歪着脑袋露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缓缓开口道：“小三爷，你可想好了，万一哑巴出来后见到你已经死了，那他这十年是不是就白等了，到时候就也该随着你一块儿去了啊？”

　　他的话着实让吴邪浑身都打了个激灵：是啊，万一小哥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那他会怎么做呢？是陪自己一块死吗？还是，他又要再次进入那道该死的青铜门？

　　不，这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皱眉思量片刻，吴邪才抬起头，将视线再次投向面前众人。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坚定的神情，看来都是铁了心要陪自己走到最后的。

　　最后，吴邪终于让自己妥协，冲面前的三人重重点了点头，同时脸上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唉，这不就对了嘛！还准备跟组织搞分裂，你也不想想，当年哥儿几个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啥时候眨过一下眼皮子了？”见吴邪点头，胖子便笑着走到他跟前，甩着肥手在他肩上狠拍了一把。

　　“好了，进去吧！在你们说的那个温泉处整理一下装备，休息半个钟头后我们就去青铜门。”小花道。之前，胖子已经把缝隙里的情况跟他和黑眼镜大体说过一遍。

　　“嗯！”

　　很快，四人便来到当年那个画有壁画的温泉处，随即开始整理装备，把之后用处不大的物品全都暂放在这里，只打算带着武器、照明设备和一些必需品轻装上阵。

　　除四把短刀外，这次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就属四把□□了，是向导替他们准备的，具体过程没人清楚，但既然向导已经收下了封口费，那也就不必再担心什么。

　　这种□□的特点是火力大、杀伤面广、被击中的物体呈蜂窝状，是近战的高效武器，用来打那种人面怪鸟最合适不过，但唯一的不足就是声音太大。

　　收拾完装备，大家又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便都静坐着休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碰到怎样的危险。

　　半小时后，四人起身背上装备，继续往缝隙的深处进发。

　　没过多久，在最前面带路的吴邪就突然停下步子，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怎么回事？”胖子顿了顿，凑上前问道，小花和黑眼镜也跟了上来。

　　“没路了！”吴邪颓然道，人顿时就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这里还和十年前一样，在他进去之后所有的道路都被封闭了。”

　　此话一出，狭窄的缝隙内瞬间就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四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天真，你先别灰心啊！既然小哥他能有办法把路给封了，就说明这里肯定藏着什么机关，那咱不妨先四处找找，兴许就能再把路给打开也说不定！”稍迟，心思细腻的胖子便试图拯救冷场的气氛。

　　而吴邪却像没听见似的，依然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见胖子的话没起作用，小花皱了皱眉，便故作轻松道：“先前我就看到有几处岔口，或许真是咱走错道了呢！是不，吴邪？”

　　“小三爷，别站着了，一起找路吧！”黑眼镜抬手在小花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就朝吴邪那边提醒道。

　　“嗯！”终于，在大家的鼓舞下，吴邪咬咬牙，决定还是先骗自己一把，尝试着再去找一条路出来。

　　三个小时过去，当把几乎所有能走的路都走了一遍，所有可能藏匿机关的地方都探查好几遍后，四人又回到了先前的温泉处。

　　“天真，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小哥他自己出来吧！可能机关是在里面的，只有他能打开。”胖子安慰道。说实话，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会有人再从里面走出来。

　　“好！”吴邪对胖子点了点头，同时脸上露出极为平静的笑容。

　　“天真，你……你没事吧？可别跟胖爷儿我开玩笑啊！”胖子骇然地看向他。他没想到，一向固执得不可救药的吴邪，现在竟会笑着用这般轻松的口气就答应了自己这个根本没多少说服力的提议。

　　这种过于平静地笑容让人倍感不安，直怀疑现在的吴邪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吴邪！是否历经十年蹉跎，他已然失了天真？

　　“我没事，胖子！”发现胖子此刻正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吴邪依旧平静地道，甚至刚才脸上的那抹笑容都还没完全消失。

　　胖子转头看向一旁的小花和黑眼镜，想去问问他们的意见，谁知小花却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而黑眼镜自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着。

　　胖子无奈叹了口气，索性就靠到岩壁上开始闭目养神，不再去管坐在身旁的吴邪。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小哥可能是再也回不来了的，他只是希望吴邪在接受小哥的死亡之后，能够坦然面对后半辈子的人生，不再去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熬日子。

　　温暖的环境让人容易犯困，几天的长途跋涉，加之刚才的一番折腾，很快，其他三人入睡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便在吴邪耳畔响起。

　　这时，吴邪动作极轻地从背包里掏出张起灵留下的那枚鬼玺，这是他进青铜门前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在张起灵离开很久之后，吴邪才发现自己放在铺子里的那三条蛇眉铜鱼不见了，而放置蛇眉铜鱼的盒子里却多出一张张起灵留下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它们不该属于这里！

　　想是他那次特意来跟自己道别时拿走的吧，而之后，在二人最后的离别之际，他又把属于他的一枚鬼玺留给自己，那这算是在做等价交换吗？

　　什么在十年之后用这枚鬼玺打开青铜门来接替他，全他妈都是骗人的话，当时他就没信，现在，就更不信了！

　　他只不过，是不想在死前还欠着别人什么东西吧！

　　顺道，再给那时还天真执着的自己存下个十年期的念想，不至于让自己发疯到想要去咬人或者就此一蹶不振。

　　怎么好人好事全都让他一人儿给做了？他妈的，自己在他面前到底算什么呀？心中虽是这么愤愤地想着，可吴邪还是时不时会下意识往缝隙的深处眺望一番，直至无法抵挡的困意袭来，才渐渐垂下眼皮，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从梦中惊醒，发觉眼眶周围有些湿润，就忙用手背揩了揩。见其他人都还没醒，他又轻轻将鬼玺放回包里，再次往缝隙深处眺望片刻，便起身往缝隙外走去。

　　出了缝隙，外面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景象。吴邪在一处山崖边上望着远处的三圣雪山静静站立良久，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般，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三人寻他而来的脚步声。

　　胖子正欲上前叫他，小花却摇头拦住，也许，现在让他一个人待着会好受一点。于是，三人就警惕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随时准备在他突然想不开时上前营救。

　　橘红色的夕阳下，四周雪山上的积雪都被渲染得暖意融融，可三人眼前的这道背影却像是极尽了千百世的萧索苍凉，任凭千丈余晖将他身上最初的执着气息慢慢融化为而今的一弯柔软，但心却再也暖不起来，仿佛早已与眼前这片皑皑雪山合为一体。

　　而这样的画面，突然就让胖子有了种似曾相识之感。果然，在胖子还在回忆里搜索的时候，三人就见吴邪突然朝三圣雪山的方向重重跪了下来，接着，他就像当年的张起灵一样，恭敬地对雪山磕了个头。震惊之余，胖子将当年张起灵对三圣雪山行此大礼的事情小声告诉了身旁二人。

　　这一瞬，吴邪终于明白，当年张起灵跪在雪地里虔诚向雪山膜拜时，淡淡的眸底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悲切苍凉的神情。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地祈求，他在用最恭敬的态度向圣洁的雪山祈求一个心愿！而这，也正是自己此时的所思所想！

　　接着，吴邪就开始朝远方的雪山放声大喊：

　　“圣洁的雪山啊，求你让他回来吧！”

　　“我愿接受时间的一切惩罚，用我一生，换他此刻平安归来！”

　　“十年啦！小哥，我来赴约了，你在哪里？”

　　吴邪的声音在山风的裹挟下传出去很远，但除了呼啸的风声外，便再无任何声音回应他。身后三人虽是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过同样也都没有上前打扰。

　　静默一阵儿，吴邪的声音再度响起，可这次却是带着明显的哭腔，但依旧还是很大声很大声地喊着，仿似发泄，“张起灵，你听到没有，小爷我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啊？”

　　说罢，吴邪便木讷地偏过头，失意地看了眼即将跌入层峦背后的斜阳，之后就彻底绝望，人一下子颓坐在雪地里，对身后一个正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全然不做反应。

　　待脚步声最终停在他身后仅有咫尺的地方时，一个瘦削而有力的手掌随即按上他肩头，接着耳畔就蓦地响起那道令他魂牵梦绕了整整十年的那个人的声音：“我听到了，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