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攻肉格子间》周瑟瑟

26、心生嫌隙

　　大市场部现在的权利是之前的几倍，工作量也是之前的几倍。人手不够了，女王就找HR去招。招老人吧，她不放心，何况都是涉及钱的岗位，要是招过来的人没干过这行还好，一不小心干过，还干的不错，还在江湖上有点地位有自己相好的供应商，那可就不麻烦了。横竖新部门的活儿都是一批一批来的，不会一口气加太多，所以女王决定只招应届生。
　　我觉得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时代背景了。那会儿是07年的秋天，我进公司时的4000起薪还是根据04还是05年的老行情的订的，那会儿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还非常有吸引力，也才5k，宝洁也没过7k，所以我觉得这薪水还可以接受，现在用一纸处分换了1k挨打钱，变成5k。但是07年的行业招聘市场遇到了一波乱马，就是互联网公司纷纷起来了，还有华为中兴这种民族科技产业，他们开始抢人才。当年度以百度和华为为首，应届生薪水跳到7k左右，我们公司虽然不是一个行业的，但是我们需要的人才是一个专业的啊。HR去高校晃了几个专场发现骗不到人以后，上头就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应届生起薪加到7K。当然出于□□需要，这事儿不会跟我们老人说。
　　于是，女王就招到了一个给我写代码的人，让我和点点带带他。我负责公式的解释，点点指导代码的架构。小孩子好单纯的，请他吃个饭两三句话就把起薪套出来了。当时我就愤怒了！老娘流血流汗卖身卖笑的给你卖命，你丫给一个应届生的薪水比我还高！！还要我带他！！！
　　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当时我义愤填膺地跟点点说新人都比我薪水高的时候，点点很淡定地说，这是他的运势好。公司大了，总归有些规矩关照不到的地方，按照规矩我的确只能一年一升，按照规矩，新人的确可以比我高。谁让人家走运呢？一个月1K的小钱而已，何必这么放在心上。
　　我很愤怒：“就算是小钱，你也不能这么算啊！他比我多一毛我都不高兴。既然他薪水比我高，让他来带我好了，我犯不着带他。这不是逼着人跳么！”
　　点点转过身来，非常严肃地说：“跳槽？说跳就跳啊。你说你现在出去，是能独当一面自己带一个项目了，还是能独当一面完成一整个的推广方案了？你能怎么跳？你跳到对面（竞争对手公司）去？还是从小喽啰做起，换一个老大，就算能给你开高一点的薪水，高出2k到头了，为了这2k薪水你在那里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你在这里的积累毁于一旦，你觉得这是合算的买卖么？”
　　我生气道：“这我不管，有的涨薪水干嘛不跳，也比在这里受气好。”
　　点点道：“5k，跟7k，你今天觉得有差别，几年后其实都差不多。5k-10k是一个坎，10k-30k是一个坎，如果都在坎里面，那电钱多多少少，其实不会让你的生活发生质的改变。”
　　我想想觉得也对，点点果然是花过大钱的人，不比我这点小钱就放在眼里。
　　点点继续道：“我不是反对你跳，你跳了我还能方便点。但是，你现在只是一个一线员工，跳过去还是一线，这叫做平移，不叫做跳，你知道么？你在那里做的事情，学到的东西，在行业的地位不会因为这一次移动有任何改变。相反，你要因此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去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新的人，这些对你来说都是一种损耗，没有意义没有回报的损耗。如果你现在呆在这里，以女王对你的信任，说不定过n年能升一升。你要是跳过去，就要过n+1年才能生，这一年，你就白费了。你要跳，ok，跳过去升一级。否则，2k的上升空间，不值得。”
　　我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心里憋着一口气，非常难受，但是又没办法说出口。平心而论，我在这边做的还算顺手，女王也是一个不藏着掖着，很会带人的老大。但是现在我每次看到新人，都会觉得他的存在，对我是一种侮辱。我很想去跟女王说这件事情。但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王手中的权利是有限的，过去的一年，她已经给我加了一次薪水，如果再让她加她会很难办。给新人起薪统一调高是属于总公司的一刀切行为，我完全没有办法在女王的层面让她把这两件事情并起来考虑。
　　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或是必死的决心，我是不会在女王面前提加薪这件事情的。老大对这个都很忌讳，如果这是由手下主动提出的话，往往同时意味着这个人已经起了一点点反心。现在女王大把大把的把她的人脉介绍给我，还指望我在她怀孕的时候能够独挡一面，如果被她觉得我有哪怕那么一丝丝不可靠，对我来说也是很危险的。女王同意了还行，要是她不同意，那就会从此忌惮着我了。而我现在连自己都找不出让她给我加薪的可操作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对新人一直是懒懒的。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我就是看他不爽。凭什么凭什么！新人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吧。女王也觉得莫名其妙吧。诶，人生就是这么没道理，不想说话，一说就憋得我心口疼。

　　那天刚好有一家小供应商来求我做广告。那家供应商太小太小了，完全没有议价能力，但是他们觉得自己的广告效果是非常一流的，非常有诚意地希望能送我们一点广告，让我们试试效果。要是放在平时，这种小单子我根本不想出去跑一趟的，但那是就是看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不爽，心想不如出去透透气也好。
　　的确是一家小公司，但是很新，看的出来刚刚装修，前台的妹子怯生生的，看来业务不是很数量。老总姓蓝，长得一表人才，一身西装一看就是见客户专用的。蓝总出面说了很多好话，希望免费送给我们大约一万元的广告费，一万元不算多也不算少，白送的行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可是谁让我那天不高兴呢，我一个拿5千块薪水的，你们就不能要求有多专业了，我就是这么情绪化。我不高兴接1万元的免费单子，还要耽误我几分钟给你们做个广告监控呢。
　　蓝总大概也是处于创业初期最艰难的时候，对这个单子非常重视，就差求我了。从一万加到一万五，说这真不能再多了，再多他们就亏不起了。我心想，这关我p事，五千块又不是送给我个人的，你哪怕送我公司五千万呢，我这不是还是照样拿五千块的工资么。
　　最后他说请我吃饭，我拒绝了，那会儿饭局太多，真什么都不高兴。我就顶着那么一张傲娇脸出门，别怨我，我真的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临走的时候，蓝总塞给我一个信封，我一摸，有点儿厚度。他就那么重重地把信封往我手里一塞，说了句“车马费，帮帮忙。”，扭头就走了，我叫他也叫不回来。
　　我拆开一看，2000块。
　　真开心！没有三观的我真觉得这钱来的好及时。我顿时觉得自己那个月薪水就是七千的了，比新人高了，尊严感又回来了。路上屁颠屁颠买了个披萨，唱着小曲儿回去了。回出租屋看到点点在洗菜。“快看看我买了什么！”
　　“你省点儿吧，看场病才花了5千，看完病你手里晃荡晃荡乱花的钱倒是一万都不止了。”点点道。
　　“你管我呢，这是路上捡的钱，白来的钱自然要白花才爽。”我得意到。
　　“你哪儿来的钱？”
　　我就把白天在那个苦逼供应商那儿发生的事情跟点点一说。点点的脸色严峻起来。
　　“王小圈，这钱你不能要。”
　　“你有病啊。我不偷不抢也没损害公司利益，不违反职业道德，我一拿着新人都不如的薪水的，凭什么装高贵啊？”我觉得点点的高冷症又病发了。
　　“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你今天敢拿这2000，将来就敢拿20000。我不是道德楷模在指责你，我是在担心你的前途，我担心你做人有没有给你留下把柄。有些事情，一旦留下污点，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洗都洗不白。”点点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这钱，今天有几个人看到了？”
　　“就我跟他两个人。”
　　“没有第三方？”
　　“没有。又不是白粉交易，你说的神神叨叨的。”我不高兴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广告测试效果做出来不好看了，你会不会拒绝采购他们的广告？”
　　“当然会啊。我看数据说话。”
　　“如果他一定要你下单呢？”点点问。
　　“他有毛病啊，数据难看我怎么做？”
　　“让你改数据，你有这个权利。”点点道。
　　“靠！这个是要留底的事情啊，我要是改了，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发现，我才不要活的提心吊胆的。干嘛帮他！”我说
　　“如果他把给你钱的事情告诉女王呢？”
　　“我不偷不抢没拮据没人瞅见，来个死不认账。”
　　“女王这么多疑的人，心里难道不会有疙瘩？”
　　我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担心，嘴上却不肯认输：“人家只是希望给个测试机会而已，测试结果又不是我能负责的。”
　　“这是把柄你知不知道！这是不能开口，一旦开了，将来你自己都会收不住手！谁都救不了你！你再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家公司的？一大批做市场的人突然被开除，十几个人团灭，缺人缺得狠才招你招得那么容易。你知道他们怎么灭的？”
　　“你知道？”
　　“我不知道细节，但我知道有多凶险。公司开除他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要是光头高兴，送监狱都是没问题的。我再说一遍，我们是上市公司！你每年都会跟会计签署的员工协议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看？”
　　2000块而已，干嘛把事情说这么大。而且人家说了是车马费，论理这也算业内常规了，记者跑个发布会都要发五六百的红包呢。我还买了他喜欢的薄皮披萨，以为他会跟我一样开心一场，没想到被这么一通说。公司里比新人衰也就罢了，回家还要被点点说。真是犯贱，为这点钱高兴，又为了这点钱伤心，人一旦穷了，什么底气都没有了。我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