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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鬼迷心窍 ...

  •   吴邪视角:

      如果说有什么词能形容我与闷油瓶在雪山上的最后一晚,那就是“鬼迷心窍”。

      有些事发生了,从起因,经过,到结果,皆不可理喻。

      过去几年中,我的生存哲学告诉我,遇到这种情况,想不通就不想。有的时候那些原因和真相,不会让我活得更轻松。更何况,答案总会在某一个时刻自然出现。

      然而,惟独这个谜题有如附骨之疽,消散不去。午夜梦回,大汗淋漓惊醒之时,眼前仍是他的面孔,眼神淡然,沉默是金到让我想冲上去揍他一拳。

      闷油瓶从他的出现到消失一直是不可理喻的。对我而言,他能在我心中占有那么大一份重量,更是不可理喻的。

      我和胖子从来没法用理解正常人类的方式理解闷油瓶。他实在太不像人类了。其中最不像人类的一点,就是他没有欲望。他什么都不挑剔,我们仨走南闯北上山下海,就没见过他有一点点人类的爱好。比方说,胖子爱吃爱喝酒,我焦虑的时候会抽烟。

      而闷油瓶,就像个机器人,只要外界对他没有性命攸关的刺激,他就能和天花板哥俩好一整天。虽然他爱职业失踪,不过说来那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的兴趣爱好。

      他也很少有流露感情的时候,除了张影帝那回。他存在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解决张家遗留下来的那些谜题般的问题,和寻找他的过去。

      以前我和胖子嘲笑他是地上生活能力九级伤残者,可我清楚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以闷油瓶在地下展现的超人般的打斗能力,和每次面对危机时的冷静以及判断力,都足以证明他的意志力和智力远超常人。他生活能力低下的唯一解释,只能是他从主观上根本不想去学习生活技能,不想和这个现代世界建立联系。

      有的时候我看他的感觉就是恨铁不成钢,都快活成百岁老人了,还不懂及时行乐,硬是把自己整成了个机器人,什么境界啊。

      那时,我在雪山上,苦口婆心劝他留下来不要想不开,就是这个心态。甚至更甚,心中无名火烧得腾腾,我当他是朋友一场,他当我是什么?从出现到离开,没有给我一点解释。

      可有些回忆我忘不了。

      他在沙漠里,莫名的一句“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在巴乃,他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眼神释然地看着我,笑着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在和霍老太谈判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却凭着直觉信任我,对我说“带我回家”。

      还有无数次,他在地下鬼城或是沙漠无数次救了我的小命。

      最后是这一次,他不远千里来杭州特地和我道别。

      我不相信他没有感情。

      他不愿留下来,必定有他的苦衷,这我能理解。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对我不吐一言。我大概可以猜想到,他这么做八成是为了避免让我卷进去、为了保护我,但我最怕的是和他这种面面相对却如同隔了十万座大山的未知感。

      那时,我和他在雪山的最后一程,他赶我走而我死活不走,就是因为我绝望地想抓住他。

      我也在心中盘问自己数次,为何我这么怕闷油瓶离开。明知道他是留不住的人,我却还是放不下。

      他走在前面,在雪上留下脚印。我踩着他的脚印跟上,看着他的背影。

      我已经失去了三叔和潘子,进入了一个我父母皆不知也不懂的世界。惨痛的过去经验告诉我,除了胖子和闷油瓶,我可能再找不到能全盘信任的人了。

      胖子已归隐广西,而闷油瓶竟要再次离去。并且看他特地跟我告别的架势,这绝非一般常见的短暂性失踪。

      我像溺水的人,丢失了救命稻草,慢慢沉下去。

      就在我们沉默对坐在无烟炉旁的最后一个夜晚,我突然开始极端恐惧,我真的要失去他了。等他消失在山上,对我而言他这个人便是死了。

      死了。

      我死都不会忘记在巴乃张家古楼里看到他躺在尸体堆里的那一刻。我以为他死了。我曾经做过无数次关于胖子死了或者闷油瓶死了的心理建设,得出的结论是其实我才是最容易挂掉的那一个。

      所以当他的尸体呈现在我面前,窒息感扑面而来,我也想死了。

      直到胖子突然说闷油瓶还没死,我才重新恢复神智。

      地狱天堂也不过那一瞬间。

      而我还得再生生经历一回。

      我瞪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睛,心想他怎么才能理解我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

      出生入死这么多次,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最怕的不过是他消失,最安心的不过是他归来。

      我以为我当他是朋友,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对他的依恋可能不是“友谊”两字就是解释清楚的。

      以前胖子没少开过我俩玩笑,我也只当玩笑。现在我可能会骂胖子乌鸦嘴太神。

      一路上我一直在算计闷油瓶,若以性命相胁,他不救寻死之人。若对他动手,三秒之内天皇老子也阻止不了他把我直接弄晕。

      所以我祭出最后一招,情难自禁或是鬼迷心窍,我分不清,我直接站起来抱住他吻了他。

      他没有防备,大概是被震住了,三秒之后一把将我推开,瞪大眼睛,说了句:“你疯了吗?”

      我竟然相当冷静,还能清楚地意识到他并没有震怒,推我的那那一股力力量适中,不然我的肋骨必然已塌了半边。

      我以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冷静声音回答:“我很清醒。一路上我都试图留你,你不肯。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若留不住你,你也不肯给我个交代,那么你在消失之前至少得给我留下点什么。”

      说完我都想扇自己俩巴掌,我这是三天之内秒速意识到我喜欢他并且告白了。我若是个姑娘也就罢了,重点是我一大男人。现在闷油瓶的世界观估计都被我毁了,更想往粽子家园逃了。

      另我惊讶的是,他没说话,也没有一手刀把我劈晕。只是垂下眼,看着地上的雪。

      我心想这他妈是什么套路,高人就是高人,面对我这种劲爆的告白也能以沉默大法泰然应对。果然不是正常人类。

      然后他说话了,眼神不再波澜不惊,神情复杂,仿佛有汹涌的情感在眼睛后面形成滔天巨浪。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我几乎被吓到了。

      他慢慢地说:“你是认真的?”

      我相当迅速地回了一句“是”。

      他向我伸手,向我脖子的高度伸过去。我本能地躲开,大吼一声:“你别他妈再想把我敲晕糊弄过去!”

      他一愣,然后竟然笑了,说:“我要想弄晕你,你是不会有机会躲过去的。”

      然后他伸手拉我冲锋衣的拉链,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迅速地替我脱下外衣。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他摆布,直到他开始脱他自己的衣服,我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小哥果然不是常人,一分钟直接接受同性告白并且直接上三垒。

      那天夜晚,我们在帐篷里,赤身相对。帐篷外一片寂静,没有风,只有冰冷地空气分子无孔不入地渗透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我们很有可能会着凉感冒,在这个海拔感冒是很危险的。但我们都在微微出汗。我抱着他,近到能听见他的心跳。我很用力地抱着他,我告诉自己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不想失去他的情感和必将失去他的事实在我心中死命翻滚扭打。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只要享受眼前短暂的一切便好。

      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推了推我,拉上毯子为我盖上,说:“小心着凉,你还要一个人走下山,生病了会危险。”

      我“嗯”了一声。我放弃了劝说他留下来。我知道已经没用了。

      困意一阵阵袭来,我竟然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地躺在帐篷里。用两秒钟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我猛然跳起,甚至没有意识到腰椎后遗症般地疼。

      我扯开帐篷门,一脚跨出去,看到他正在用无烟炉烧水。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突然很感激他没有突然玩消失抛下我。

      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但有说不上来的不一样。他倒了一杯热水,又递给我一份干粮,说:“吃吧。”

      我接过食物,开始吃。其实我不饿,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只是想找点事做,掩饰我连手都在发抖。

      我最不想看到的时刻正在慢慢逼近。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我很感激,感激上天或是感激闷油瓶,他竟然顺了我的心意。但此时我连抓紧最后一分钟谈情说爱的感觉都没有了。

      既然到了这一步他都要走,一定有他推卸不下的苦衷。此时我越留恋他,感情越深,最后的分别就会越痛苦。于我,于他,我皆不忍。

      最后,走到通向青铜门的裂缝前,我默默地看着他为我收拾行装。我突然想到,这几天他断了手却能忍住疼痛一直没有吭声,究竟是怎样血腥的训练和过往才能锻炼出他这种强大的神经。他拿出两块鬼玺,递给我,然后说出了十年后的约定,和那一句,他守十年竟是代替我而守。

      他甚是没有给我一个消化现实和表达震惊的机会,直接对我后脖子来了一手刀。这次他真的快,我根本没机会躲开。昏迷之前我想的是你混蛋竟然没有给我一个撒泼打赖嚎着你要对我负责的机会。

      就这样,他走了。

      我早该想到,我百般挽留他却不留,那原因极有可能与我有关。他不食言,说了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就真的默默担下了那些我本该承担却毫不知情的重担。

      他到最后也没解释那些谜题,甚至还给了我一个新的谜题。

      我越来越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就接受我的表白还直接心甘情愿跟我度过了那个晚上。我一直觉得他和欲望以及爱情绝缘,跟同性恋爱更是笑话。可话说回来在那三天之前的二十几年我也以为自己不可能喜欢男人。难道说他早对我情根深种?我宁可相信他跟青铜门情根深种啊。

      可我想不通那晚上他看我的眼神,那滔天激烈却无声的眼神。他并不反感我或是我的告白,他真的是心甘情愿。

      我一直在试图让自己不去太想这件事。但我摆脱不了我对他的情感。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只要做梦,他多半都会出现。我们出生入死的一切,和那个晚上。一遍遍地回忆,他的模样开始模糊,但我对他的感情却是越来越强,蚀骨地深刻。

      当一切局势都慢慢变得艰难,当我不得不放弃我的天真无邪成为吴家恶魔觉醒者,当我在白沙之下忍受物理精神的双重煎熬,当我发现身边不再有人可以信任,我开始无比想念他。我喜欢做梦,这样我可以看到他。他是一个念想,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支柱。

      我必须走过这十年,为了他,再来一个十年我也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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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视角:

      我很惊讶他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随即又觉得按照他那样的倔性子,这种举动理所当然。

      一路上他一直在说,扯了很多。虽然他不再明说,但我能听出他那么多话是为了留住我。

      像以往那样,我没有说话。其实很多时候,如果必要,我可以像在西沙假扮他人那样扯出很多话。不过那都不是我。

      在别人面前,我沉默通常是为了戒备。而在吴邪面前,我沉默是因为不想掩饰真实的我。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个答案。但我所知的并不完全,告诉他只会让他陷得更深。

      我比他更清楚面对满眼未知的绝望和痛苦,他不需要更多的迷局了。除此之外,我最恨的还有那种被外力拖入局中的无力感。

      我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我能意识到的是,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并非我所愿。我不得不背负未知力量强加给我的责任和义务。

      我决不愿意看见吴邪陷入我这样的人生。保护他并且让他远离迷局的漩涡中心,是我不由自主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自主权。

      一直以来,我找不到和人建立情感联系的意义。我唯一能信任的记忆碎片来自童年。我并不记得我有朋友或者亲人。我能记住的是那些严酷的训练,和在通过训练之后作为张起灵张家族长而存在的人生。

      每一个十年,我都会忘记上一个十年。而每次失忆后醒来的时候,在我身边出现的人大多对我不怀善意。每一个人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吴邪是唯一的例外。

      朋友,亲人,生死之交,这些世俗的定义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让我自己定义的话,他是我与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当他在雪山上和我告白的时候,我很震惊。倒不是震惊于同性恋这种事,我不懂爱情,但同性恋也是有所耳闻。我只是惊讶,他对我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他竟然让我给他留下点什么,我觉得很有意思。我突然不想让他忘了我。

      性可能是一切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我抱着他,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这辈子他大概都不会忘了我了。

      这样也好。尽管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如此不想忘记一个人,但我并没有把握十年以后我的失忆症不会再犯。只要十年后他还会来找我,我就能再次见到他。我对他的感情很深,即使我不再记得,这种感觉不会消失,就像本能一样。我们还可以一切重来。

      吴邪,我离开你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是因为为了你我不得不离开。

      我会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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