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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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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予辰击退了匈奴军队,听到阿乾的禀报,大惊失色,骑上战马,急速赶往大帅营。
“大帅!末将失职,请大帅降罪!”上官予辰跪在大帅营前。
“予辰!不是你失职,只是我们战略失误。这次匈奴人的目的不是夺城,而是想掳走我,所以用兵马拖住你,用重兵袭击我军后营……”
予辰一听“重兵”,瞬时脸色煞白,心急如焚,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本以为后方营地安全,没想到……
“大帅可有受伤?”予辰问道。
“没有!”大帅淡淡地说,“上官老将军受了伤,你去看看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大碍。”
“大帅,您先休息,末将明日再来!”
听到予辰远去,大帅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少女,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回想起她精准的射箭,只是威力很小,只有近距离才能引人致命。他轻轻牵起她的右手,手掌柔软,掌心血肉模糊,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又继续拉弦射箭的缘故吧。他微微皱了皱眉,拿起一块湿毛巾轻轻擦了起来,拿出一瓶药,倒在伤口上,用纱布细细包了起来。
“阿顺!今晚就让她留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营帐。”大帅淡淡地说。
“是!”贴身侍卫阿顺应了一声,退出营帐,守在门口。
洪城战役告一段落,匈奴兵伤亡惨重,进入后方军营打算劫走大帅的匈奴兵全军覆没,攻洪城城门的前锋军队也被上官予辰消灭了一大半。当晚,王将军带领的军队袭击了匈奴人的营地,他们的营帐、粮草和军需物资全部被烧毁。现下天寒地冻,匈奴人恐怕很难熬过冬天。
予辰去看了他爹上官韧,见他伤势不重,便火速回到自己营帐。营帐内静悄悄的,她并没有回来。
“少爷!”阿乾冲了进来,“到处都找了,没有发现姑娘!”
“到底去哪里了?”他的拳头狠狠砸了下桌子,有些生气、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担忧。
“陆丰受了箭伤,还没醒!”阿乾补充道,“少爷,您先别着急,没有发现尸首,说明姑娘还活着!姑娘冰雪聪明,肯定会吉人天相的!”
予辰有些疲惫,挥挥手,阿乾不再说话,退了出去。他望着空荡荡的营帐,望着整洁的小榻,内心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曾经他最在乎军功,然而此刻,他突然觉得那么多年所立下的赫赫军功都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毫无意义。他此刻无比后悔,为什么要让她留在军营,为什么要让她进弓箭营,她不会武功,弄得浑身是伤!他到底想她怎么样?她本就是一个弱女子,只是不想进军妓营而已,为何要她拿起弓箭?
他抬起右手,呆呆地看着手腕上的红色缎带,缓缓道:“你可平安?”无奈的口吻里夹杂着无限的怜惜和后悔。
上官予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人就在离自己几十步之遥的大帅营内。
“水……水……”
床榻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呻吟,男子端起一杯水,扶起少女将水灌入她浅红的嘴唇。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并未睁开眼睛,直接倒下继续沉沉地睡去。
他将被子盖在少女身上,缓步走向烛台,吹灭了蜡烛,继而轻轻走向窗边的小榻,和衣躺下。
上官予辰冲出营帐,瞬时一阵寒意扑面而来。他紧握着拳头,眼眶通红,他必须要找到她,这样寒冷的夜晚,她要是受伤昏迷了肯定会被冻僵。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在意她的生死,如果她死了……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似乎不敢想这个问题,瞬时加快步伐,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里。
“血!血!好多血!我杀人了!”吴敏的叫声越来越大,她忽然猛的坐了起来,好像看到了李杰温柔的目光,扑进那个坚实的怀抱,大哭道:“阿杰哥哥,阿杰哥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好多好多血!我好怕啊!呜呜呜呜”
男子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害怕,有我在!别害怕!有我在!”
他的安抚有了作用,怀里的少女渐渐安静了,炽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他一愣,冰冷的指尖抚上少女的脸颊,竟是滚烫!
营帐里燃起了烛火,一片光亮。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日中午,吴敏醒来,觉得浑身酸痛,头也晕,胃也不舒服。
“姑娘!您醒了?”阿顺端着热水进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吴敏揉揉太阳穴。
“这里是大帅营,我叫阿顺,大帅的贴身护卫。”阿顺很恭敬。
“啊?大帅营?”吴敏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昨晚的一幕,不禁一阵哆嗦。她忽然问道:“大帅有没有受伤?”
“姑娘放心,大帅没有受伤,受伤的将军都醒了,姑娘您是最后一个醒的!”
“哦,那就好!”吴敏点点头,心下宽慰不少。
“姑娘,先洗洗脸吧!”阿顺很恭敬地说。
吴敏洗了脸,喝了点粥,就离开了大帅营,刚走出几步,阿乾便迎了上来:“姑娘,你可回来了!少爷担心的不得了,一宿没睡呢!”
吴敏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细想,刚跨入营帐,予辰就冲了上来,他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直勾勾的盯着她,上下打量着,自己担心了一晚上,苦苦寻找了一晚上,现在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高兴之余竟怒火中烧。
“痛!痛!”吴敏大叫起来。
予辰还没来得及发火,感觉手上粘糊糊的,触电似的放开:“你受伤了?”他眉头紧皱,指了指椅子,急切地说:“先坐下!我看看!”
她很听话地坐了下来,瞥了眼将军的神色。他眉头紧皱,眼睛里闪烁着急切和焦虑。他轻轻撩起她的衣袖,雪白的藕臂上缠着一段纱布,然而纱布已经被鲜血渗透。他轻轻解着纱布,纱布已经被凝固的血粘住,他格外小心。
“咝!”吴敏倒吸了口冷气,她转头瞥了眼正帮她解纱布的将军,他神色凝重,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很害怕这个伤口。他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吗?会怕这样的伤口?她还没想通,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忍着点!马上就好!”
吴敏嗯了一声,强忍着伤口被纱布拉扯的疼痛。
纱布终于被解开,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他看着这个丑陋的伤口,心头阵阵疼痛阵阵自责。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怎么一直在受伤?他不是常胜将军吗,为何保护不了她?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伤口,轻轻地倒上金创药,连包纱布都是轻轻的缓缓的,就怕缠的太紧,弄疼她。
“还有其他伤吗?”他问的很轻,眼睛里闪烁着心疼和怜惜。
吴敏默默地摇摇头。
“你昨晚去哪里了?”予辰的怒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想知道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冻着,有没有饿着。
“昨晚我在大帅营!”吴敏回答道。
“大帅营?”予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怎么可以和男子同一个营帐呢!他有些气愤,质问道:“这么几步路,怎么不找个人通知我一声?”
“我昏迷了一晚上,怎么通知你啊?我也是醒了才知道是大帅营……”吴敏有些委屈。
他端起一杯茶,眉头微皱,轻声问道:“昨晚大帅在营中吗?”
她摇摇头。
予辰的眉头稍稍舒展,将水杯递到唇边。耳边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我不知道!”
“啪”的一声,他将茶杯重重放到茶几上:“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吴敏一愣,突然回过神来,着急地问:“陆丰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去看看!”
她没等他的回答,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说完便拔腿冲向营帐门口。予辰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他和敌军对峙了一天,苦战了几个时辰,为了找她一晚上没睡,好不容易看到她平安回来,一个笑脸也没给,心里就挂着陆丰!挂念着弓箭营!
吴敏跑到营帐门口,突然停下来了,转过身来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一句简单的问候,让他脸上的乌云瞬间散去,他没有抬头,再次拿起那杯茶水,递到唇边,一口喝下,继而淡淡地说:“没有!”
门口的人影一闪而出。予辰望着晃动的门帘出神,轻轻叹了口气,也大步走了出去。
吴敏一路狂奔,一路上看到很多缠着纱布的士兵,有些缠着头,有些缠着胳膊,还有用担架抬着,身上多处缠了纱布,隐约能看到暗红色。这些人的爸妈会多难过啊!冲进弓箭营,陆丰坐在床榻上,胸口和手臂都缠着厚厚的纱布,眼睛有些茫然,看到吴敏的一瞬,眼睛里波涛汹涌,嘴唇微颤:“小敏!”
“我没事,你们好吗?”吴敏焦急地扫视着营帐里每一张熟悉的脸孔,心里默默数着,小猴子在,木头在……数来数去少人了,她心里着急,又哭了出来。
“小敏!我们都很好!”小猴子的大腿缠着厚厚的纱布,对着她露出一个憨笑。
“你们好好养伤啊,以后还要教我练箭呢!”吴敏努力憋着眼泪。
“小敏,我们都是男子汉,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为国捐躯是一种光荣。倒是你,一个姑娘家……”陆丰走上前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阿丁是内奸!”吴敏突然激动地说。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也已经死了!”陆丰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我以为他只是康家的一个家丁……康家?”吴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就往外冲,正撞上刚进门的上官予辰。他扶了她一把,她顾不上说话就往外冲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和担忧,转头正对上陆丰明亮的眼睛。他点头示意,继而大步走进营帐。
吴敏一路狂奔,跑向军妓营,突然她驻足了,几个士兵进进出出,营帐外停放着一辆平板车。
“可怜啊!”只见一个老兵摇着头,拖着一卷席子,走出营帐。
“哎,匈奴人太坏了,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女子啊!”又一个老兵,拖出一卷席子,从席子里露出乌黑的长发,轻扫着雪地。
“这些女子活着也是被践踏,死了也干净!”老兵沉重地吐了一口气。
“这个我认得,是康县令的女儿,长得漂亮,读过书,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出来一个年纪轻的士兵,手里拖着一卷席子,鹅黄色的裙角从席子底部露出来。
她快速冲过去,推开那个士兵。
“小子,你干什么?”士兵被推倒在地上,愤怒地骂道。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男子长身而立,眉头微皱,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他转头看了眼阿顺,阿顺会意,朝吴敏奔去。男子转头大步离去。
她没有说话,颤抖地掀开席子,一张苍白的脸孔,嘴角挂着血渍,胸口插着一支利箭。尸体被拖动,衣服已经敞开,露出胸前大片肌肤,吴敏缓缓地给她整理着。
“小子!滚一边去,别妨碍我做事!”说着抬脚正踢向吴敏的肩膀。
“你找死!”阿顺上前一脚踹在那士兵的肚子上,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士兵脖子上,士兵捧着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一看阿顺的衣着,立刻跪倒,匍匐在地:“饶命啊!”
吴敏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慢慢地将康素梅的衣服整好,伸手去解自己右手的红绳。不知是结太紧,还是手在发抖,怎么也解不开,她急得眼泪刷刷刷地掉下来。
“姑娘,可是要解开?”阿顺蹲下来问道。
她没有抬头,只是点点头。阿顺帮她解下红绳,递给她。她接过红绳,沙哑地说:“谢谢!”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她拉起席子上一只冰凉的小手,将红绳系上,打了个死结,继而缓缓地盖上席子,磕了个头:“康小姐,一路走好!”
阿顺扶起吴敏,轻声说道:“姑娘,我送你回营吧!”
“这些尸体会运去哪里?”她似乎没有听见阿顺的话,轻声问道。
“碧山后坡!”阿顺看了眼吴敏呆滞的目光,回答得很轻,似乎怕惊吓到梦中人。
吴敏没有回答,一个人往前走去,阿顺立在原地,没有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