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26、难春节众生哭穷

　　吃过早饭后人们都各忙各的去了，伊凡一个人躲在书房里静静的发呆。脑子里还是忍不住的回想昨晚发生的那可怕的一幕。他不想去想，可就是无法不去想。他无奈，他痛苦，他抱着自己的头狠命的敲打，忽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站了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小本子来，拿出算盘也开始盘算了。
　　“糟糕，又是剩下这么点钱……”
　　正在这时伊秋敲门道：“三弟，我可以进来么？”
　　“门没锁……”伊凡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伊秋便推门而入，见他正抱着一个算盘歪坐在椅子上，脸上尽是忧愁，他吃了一惊，问：“你在干什么？三弟，你也在做年终小结吗？”
　　“是啊，我本打算看看我还剩多少钱的，可一算又剩这么点了！我想想都生气，我不觉得我平日里怎么爱花钱啊，真不知道我的钱都跑到哪里去了！”
　　伊秋笑道：“你快得了吧，你还是不爱花钱的？家里就数的你花的厉害！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大户人家，虽说是不怎么花，那钱也象流水似的流出去了。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钱跑到哪里去了，真是‘当局的迷，旁观的清’，还是让我告诉你吧！”伊秋说着往沙发上一倒，伊凡端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总是时不时的给那些丫头们、小姐们买个头花啦，弄个项链啊。最让人惊讶的是啊，去年的压岁钱你竟买了二十多套刺绣的裙子给丫头们，这件事儿，那些小姐们可是到现在还惦记着呢！哼，你倒是不随便花钱的，可一花便是大手笔啊！”说话间趁伊凡不备，从伊凡手中抢过帐本来，“拿来要我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
　　伊凡开始先是惊了一下，随后顿悟过来，马上追上去抢，嘴里还不住的大喊：“不行！你不能看，二哥……”但已经晚了，他早就看到了，“噢，原来还有一千多，你可真行啊三弟，倒是因为我们大了，爷爷不查帐了，你便乱花了！”说罢把帐本往桌子上一丢，像审犯人般的质问。“说！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跑到哪里去了？”
　　伊凡合上帐本，嘟囔道：“二哥明明知道，还故意问，要不……二哥，你先借我一点钱吧！”伊凡灵机一动，忽然把话锋一转，这样问道。
　　“你还借钱？你又要干什么？这次又要给谁买衣服啊？”伊秋惊道。
　　“二哥，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啊？”伊凡开始撒娇。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干什么吧？”
　　伊凡无奈，只好照实说：“我……我只是看到丫头们穿的衣服太破旧了……”
　　伊凡笑笑，明白了，“该不会是看到新情穿的衣服太破旧了吧？”
　　伊凡大窘，顿足道：“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取钱就是了。跟我你还提什么借，我拿出我的一半家产来帮你好了。倒是你啊，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过？”
　　“好了二哥，你的情我记住就是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还惦记着！”
　　伊秋前脚出去没多久，伊寒又来了，伊凡吃了一惊，“呦？大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啊？”
　　“来找你自然是有事儿了。”伊寒笑着，也不容他让就倒在沙发上。而伊凡还不知，回身去给他倒茶，并招呼道：“大哥请坐，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说话间端上茶来。伊寒看看桌子上的帐本，笑了，“怎么三弟也在算小帐么？难不成你也知道这事儿了？”
　　伊凡一惊，“什么事啊？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拿帐本干什么？”
　　“我……”伊凡一时也很难讲清楚。
　　伊寒见他呆住了，错以为是在等自己的话呢，于是上前坐了坐，说：“是这个样子的，姨母家的日子最近很难过，我昨日去的时候，连饭都是姨母自己做的。他们连个下人都用不起了……”
　　“什么？”伊凡大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刚知道这事时也很吃惊，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都不会相信，所以我才决定帮帮她们。”
　　“大哥要怎么帮呢？你若把芮表姐娶进门来，不就是帮他们最大的忙了吗？”伊凡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伊寒伸手欲打他，伊凡慌忙躲开，伊寒顿足大叫：“三弟！人家找你来商量正经事儿，你却开我的玩笑！”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大哥要怎么帮她们呢？”伊凡停下来求饶道。
　　“这个很简单啊，送些钱过去不就得了。只是我昨日一算我的小帐，钱实在少的是拿不出手，所以……”
　　“别说！大哥！”伊凡赶紧阻止他，“您千万别再往下说了，您干这种好事儿，去向老太爷直接拨款子不就行了？何必来找我这个穷光蛋来帮忙呢？”
　　“三弟又在开玩笑了，到了爷爷那儿我怎么说呢？难不成我要说‘我要拿一笔款子去送姨母家’？你真是没脑子！”
　　伊凡听罢，也无话可说，又不好拒绝，“可是……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正急着用钱呢，所以……”
　　“哎呀，你个小孩子用那么多钱能干什么正经事儿？该不会是又要去做贾宝玉了吧？”
　　“又是它！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们就欺负我对国文国史是一窍不通，便摆弄出一个什么人什么物的抑或是个什么历史人物的，甚至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它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的东西来伤害我，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做长辈的吗？”
　　“好了，你看，说你两句你还真急了，我又不会朝你要多少，只捐一点便可以了。”
　　“什么？您不是来借钱的？反倒是要我们替你捐钱的？”伊凡惊道。
　　“那当然了，做这种积德的好事儿，你还不愿意么？”
　　“若是以往，你朝我要多少都没有关系，可是我现在真的等着用钱，你偏偏这时来朝我要……”
　　伊寒见他这样说，真的有些气愤了，“三弟，你今天怎么这么吝啬呢？”
　　一句话说的伊凡无言以对，瞪大眼睛望着他。
　　伊寒见他这样看着自己，颇有些后悔了，心中的火气顿时降了许多，他一改刚才的严声历色，温柔的说：“好了三弟，你就不要再推拖了。你不一向是个人道主义者么？救助一下贫苦人家也没什么不好。”
　　伊凡思索再三，被迫无奈的开口：“平日里你们总拿这话来戏弄我，今日却利用它来要我做好事儿？算了算了，看在她是我将来的大嫂的份上，捐二百块得了。”
　　“什么？！二百？”伊寒惊的跳了起来，“你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吧？你还不如小姑姑呢，她还捐了五百呢！”
　　“啊？”伊凡苦了脸相，“她怎么捐了那么多啊？”
　　“因为她不象你这么吝啬啊，怎么你也得拿出一千来吧？”
　　“一千？！一千？小姑姑啊小姑姑，你可把我害残了！”他这样一边叨叨着，一边慢吞吞的、极不情愿的掏出钱来给他。
　　伊寒这才开心的笑了，接过钱来便向外走，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谢啦！人道主义者！BYE—BYE—”
　　伊凡苦笑了一下，“走吧走吧，BYE-BYE。”待他走出门，他长出一口气，无力的倒在沙发上，“哎，我这下子可真成了‘人道主义者’了，怎么办？没借到几个沐竹，却把自己的钱都搭了进去了。哎——”他倒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埋怨，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埋怨谁，又在埋怨些什么。无奈之余，只好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一出瑞祥园，正好碰见伊妹匆匆的走过，伊凡抬眼见到，赶紧叫住了她，“哎，小姑姑！”
　　伊妹闻声止住了步子，回头一见是他，惊了一下，走过来问：“咦？慧，怎么是你？难道不去上课么？”
　　“学校后天就要公演了，留我们两天假日自由的练习练习，看小姑姑这样着急的样子，干嘛去啊？”
　　“你现在倒清闲了，我可不象你，我正忙着年终考试呢，八哥在帮我补课呢，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心情不好，想找个人随便聊聊。”
　　“那你跟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呢！”伊妹顿时来了兴趣，上前催道。
　　“你还帮我忙？”伊凡故做吃惊的样子，“你还是算了吧！你可把我害惨了！”
　　“怎么了？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今日一见到我，竟这样数落我，我又那里招惹你了？”伊妹又惊又气道。
　　“小姑姑今天捐给大哥一些钱？”
　　“弘吗？对啊，怎么了？”伊妹不解的问。
　　“捐了多少？”
　　“五百啊！”
　　“你干嘛捐那么多嘛！”
　　“啊？慧，你这是什么心理？既然你提到捐钱的事儿，那一定是弘也找过你了，姨母家的事那你也应该知道啊。她家都紧张成那个样子了，你还不心痛啊？你一向不都是个人道主义者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凡急着辩解道：“只不过是现在捐钱真的不是时候，我正急着用钱还愁没地儿去借钱呢，你一下子就扔出去五百！那么大的数目啊？我能捐出二百来吗？”
　　“原来就是这点小事儿啊，它也能惹的你这样不开心？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浪费时间！不理你了，我该去补习功课了！”
　　伊凡无奈叹了口气，由她去了。伊妹没走多远，又被伊凡叫住了。
　　“哎——小姑姑，再等一下！”
　　伊凡追了过来，伊妹问：“干吗？不会是朝我借钱吧？我可没有了！”
　　“你看看，若是大哥借，你便可以拿出那么多，若是我，却一分也拿不出来。”
　　“我是真的没有了嘛！”伊妹有些急了。
　　“好了好了，你不用急，我只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