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夏》越南枝

11、十一章

　　亲爱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情的出现，就叫做冥冥之中。

　　她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现在住的这个房间还没有装修好。恰巧那几天邹婉蓉出差去外地，睦冬就暂时借住在她的房间。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日后的班主任，桑珣。虽然那时，他还只是照片中一个静止不动的影像。
　　那是邹婉蓉房间里唯一一张摆出来的照片，里面的女孩站在身穿学士服的男人旁边，笑的幸福而满足。
　　让人羡慕，也让人有点心酸。
　　因为那个男人的目光里，完全没有透露半点关于爱情的讯息。

　　当时睦冬猜测，那应当是邹婉蓉难以忘却的某一段往事，关于青春和追逐，关于仰望和爱慕。只是后来她才知道，这竟然是继姐唯一的一段往事，且是，她始终都不曾放弃的一段。
　　用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去进行那样一场几乎看不到结局的旅途，睦冬不知道，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

　　于是睦冬渐渐对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也好奇起来，好奇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好奇他对你说话时，是否会给予你如照片上一样的深邃注视，好奇他是不是一如他看起来的那般，让人近乎绝望但又无法割舍的温暖……只是这些好奇心永远无人解答，直到，他在自己的生活中突如其然地出现。睦冬渐渐明白这个男人何以使邹婉蓉如此泥足深陷，并非感同身受，她只是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片子，《李献计历险记》，里面有人问那个为了找回“已故”的女友，而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的男主角：“就为了一姑娘，值得么？”
　　他说：“她，值得。”

　　而对于邹婉蓉来讲，他，也一定值得。
　　因为这本身，事关爱情。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睦冬和邹婉蓉在“其实她们互相认识”这件事上都没有对桑珣摊牌。于是这件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被两人各揣心思的隐瞒着。

　　周六晚上，她膝盖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原来略微肿胀的膝盖内侧渐渐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鸡蛋大小的淤青，不过这没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再次快快乐乐的跑来跑去了。
　　然后她就在楼梯上撞见了邹婉蓉。

　　“你，早就知道了是他对么？”
　　邹婉蓉的问题来的十分唐突，也十分的没头没尾，但很不凑巧，睦冬就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于是的很坦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从一开始，我就认出了他。”
　　“呵，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邹婉蓉刻画精细的五官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不过就算认你出了是他又能怎样呢？听我一句忠告，不要随意去招惹那个男人，也不要，妄图通过那种不入流的方式来招惹我，否则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说完错身要越过睦冬往楼上去，却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说实话，从一开始到现在，沈睦冬都从未考虑过要在邹婉蓉的这段暗恋中扮演个什么角色，并且相反，有那么一些时候，她真心地希望，如果有可能，这两个人也许会在一起。兴许只是为了一尝每个女孩子都怀揣过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梦，因为这个现实中，童话实在稀少。只是如今再次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却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有不甘。
　　“姐姐，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盯着邹婉蓉的眼睛，说的不屑，又漫不经心，“我要不要接近他，要不要招惹他，都不是为了你，所以……”她顿了顿，靠近对方，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声音，“你管不着。”

　　睦冬知道自己的嘴巴很欠，从小就这样，对方如果让她膈应，那么能在话头上压死人就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一点余地。她明白这样很不好，可今天面对邹婉蓉的时候她就是忍不住，而且，她打心底有种感觉，邹婉蓉配不上桑珣。
　　因为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

　　睦冬看着对方阴沉着脸转身而去的背影，多多少少有点心虚，自己跟对方相比，还是太稚嫩了吧。睦冬自己也不知道惹恼邹婉蓉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后果，不过木已成舟，她也没什么好挽回的了。

　　“妈。”她在客厅找到了沈冬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南霜现在住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沈冬晨看样子是准备出门，正在确认自己手中公文夹里面的内容，闻言抬头看了看她，“我不觉得她会欢迎你去看她。”
　　“是，我知道……”她习惯性的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下去，“但我应该去，她毕竟是我妹妹。”
　　“小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小霜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是知道的，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她看着睦冬执拗的表情，有点无可奈何，拿出一张便笺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算了，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这里，我在那给她租了个套间。”
　　睦冬接过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第二天上午，睦冬就照着便笺上的地址，找到了那所公寓。
　　“您好，我找范南霜。”
　　开门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护工，她上下打量了睦冬一圈，问她：“你是哪位？”
　　“沈睦冬，南霜的姐姐。”
　　“那你等一下啊。”她朝门内喊了一声，“南霜，你姐姐来看你了。”
　　过了一小会，屋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少女摇着轮椅到了客厅，看见睦冬似乎还有点意外，但随即就对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妈说你住在这。”
　　护工将睦冬迎进屋子里，随后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给她们倒上了水。
　　“谢谢您。”睦冬接过白瓷杯，放到桌上，然后环视了整间屋子。虽然不是很大的地方，但收拾的井井有条，生活物品也是一应俱全。看来沈冬晨还是花了点心思的。
　　“姐姐现在高三了，学习不忙么？”南霜拿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动作轻盈，举止优雅，跟沈冬晨倒是十足的相似。
　　“还好吧，其实没有别人想的那么累。”她从包里拿出装着披肩的盒子，放到南霜面前的桌子上，“前两天上街的时候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是什么？”南霜打开盒子，将那条浅咖啡色的披肩拿出来，放在膝盖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很好看，手感也不错。”
　　“你喜欢就好。”睦冬稍微安心了一些，可说完这句话，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她有点局促的拿起水喝了两口，南霜只是微笑着看她，并不说话，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气氛一时有点凝滞。
　　她最终还是无法在这种尴尬的情景下继续呆下去：“那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孙阿姨，我姐姐要走了。”刚刚去了里面房间的护工闻言走了出来，推着南霜将睦冬送到了门口，“路上小心点。”
　　“嗯……”睦冬往外走了没两步，就折了回来，并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南霜，“我这里有些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你先拿着用吧。”
　　“那真是谢谢姐姐了。”南霜笑盈盈的收下来，“慢走啊。”

　　“孙阿姨，这个给你了。”一回到客厅，南霜便直接把那条披肩连着盒子给了女护工，“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成。”
　　之后她将轮椅摇到窗户边上，从这个位置，恰好能将出入这栋大楼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刚从大门走出来的少女低着头慢慢走着，似乎有点心事重重，但没一会，就又恢复了常态，脚步轻快的往远处去了。
　　“沈睦冬，你以为这是跟小孩子过家家？”楼上的女孩子用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

　　周末逛街的人好像不少，车站于是再次呈现人群包围状，好在，睦冬这次不用费劲的去研究站牌了。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号码，备注的名称是“神经病”。
　　“喂？”
　　“你不在家？”她周围嘈杂的喧闹感有点出乎他的意外，“你的腿好了？”
　　“差不多了，在家休息了一天多，现在走路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我当时还以为你摔瘫了。”说着庆幸的话，不过花汐城的声音听起来怎么着都有那么一丝遗憾的意味。
　　“……”你妹……老子就是瘫了也要拉着你垫背。
　　“酬金和医药费我怎么给你，转账还是其他方式？”
　　“我没有银行卡。”
　　“啊？”对方第一次显得有些吃惊，“沈睦冬你其实是穿越过来的吧。”
　　睦冬根本没打算同这个人的脑残一般见识：“我现在还在上高中，闲着没事办银行卡干什么？”
　　“用银行卡可以干什么是你的问题。”对方依旧那么一个死德性，不过这次很快换了话题，“那当面给你吧，中午吃饭了么？”
　　“还没。”睦冬猜想自己的午饭应该是有着落了。
　　“那一起吃吧。你现在在哪？”花汐城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往卧室外走去。桌面上的相框里，少女的侧脸依旧美好的有点不真实。
　　“我在……”睦冬看了看站牌上的地名，告诉了他。

　　直到最后对方收线，睦冬才发现花汐城照样是自顾自的替她把决定都做了。
　　“这个人怎么能讨厌成这样啊！”睦冬在公车站不爽的大喊了一声，成功吸引了周围众多群众的目光。

　　花汐城这次把她带到了一家泰国菜馆。门口的服务生似乎已经与他相熟，轻车熟路的将人带到了二楼一个雅致的隔间里。
　　“女士点菜还是您来？”服务生恭敬地问着。
　　“我来。”花汐城一点都没跟睦冬客气，不由分说的将菜单拿了过去，并问她，“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忌不好吃。”睦冬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心没见过这么专断的人。
　　“那就上好吃的。”花汐城闻言想都没想，直接将菜单合上还给了服务生，干脆连菜都不点了。
　　“这……”小服务生有点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他，“要不就上您以前常点的那几道菜？”
　　“嗯。”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再加一道猪蹄汤。”
　　“本店没有这道菜的……”
　　“没有就去别的饭店买，别的店买不到就现炖。明白？”
　　“知道了。”服务生逃也似的抱着菜单出去了。

　　“医药费统共是多少。”
　　菜很快就一道道摆了上来，睦冬边吃边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班主任交的钱，我后来问他他也没说。”
　　“班主任，你那个老师？”花汐城放下筷子想了想，“沈睦冬，你不觉得，他作为一个老师，做的有点过了么。”
　　“有么？我怎么不觉得。”她捞起一块猪蹄啃了一口，“哎哟，好吃！”
　　“有，一般的老师不会紧张学生到那个程度。”他把餐纸向吃的满嘴流油的睦冬那推了推，“他对你的关心已经超出师生之间的关系了。”
　　“你想多了。桑珣是班主任，我是考生，他的奖金直接跟我们的成绩挂钩，他不关心我谁关心我。”睦冬咂咂嘴，又捞了一个蹄髈，“说实在的，这蹄子比泰国菜好吃多了，哪儿弄的？”
　　“不知道！”花汐城烦躁的点了根烟，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