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ct.01 ...
-
Act.01
这里是木叶之里。具体点儿来说，是火之国的木叶忍者村。时间是晚上。木叶的地域简单形容来说是大开的扇形，忍村依山而建，村落的最高峰投下了黑黝黝的影子。光线有些微弱，所以很难辨清山峰上雕凿而出的历代火影岩像的轮廓。照理来说这是最繁盛的忍村，应该万家灯火不夜天才是，结果一眼观之，反而有些萧条。一些房屋的破损尚未补足，材料和工具都凌乱横陈在那儿。
此时距离九尾之乱正式揭去，已有两月。
很多秘密早就被藏起，不然也不能称作秘辛。事关忍村的和平，三代火影也不得不出此决策——是了，四代目在平复九尾之乱时和九尾人柱力，他的妻子一同牺牲，只留下新生的孤儿。木叶陷入四面楚歌的危机，情势迫在眉睫，三代目不得不抛下颐养天年的夙愿，重掌忍村大权。第一件要紧事，就是隐瞒下四代儿子的事。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会在今天出生，也无人该知晓人柱力的存在。
因此……
三代特意派人寻来的一套不大的公寓房外。
黑夜里蛰伏着几个身穿漆黑宽袍，带上兜帽，并以白底红纹狸猫面具覆面的人影，他们守在房屋周围，夜以继日，但一直不曾被人发现。他们都是火影直属的“暗部”。
因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仅能凭身形和嗓音辨识。
身为忍者应该摒弃私心，可面对屋子里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婴孩儿，在场诸位恐怕都无法做到。他们接连守了两个月，虽然不乏同事偶尔来交班，但总的来说，最直观感受到什么叫做“炼狱”的也只能是他们这拨人了。原本暗部们做惯了各种生死悬于一线的危险任务，乍一下令他们守在一名婴孩儿身边，听来似乎完全算不上什么……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刚出生不久而已，居然已是个无比热爱捣腾的麻烦小鬼。
“我觉得我大概快要脱水了……”
“醒醒吧，身为一名荣耀的暗部，你该引以为豪的职业盯梢的工作素养呢？”
“什么玩意儿啊没听说过。”
“诶，你们说，那小鬼下一次哭会在哪个点？”另外一人插话进来。
“这是要开赌的意思么？无不无聊。”
“快要脱水了的你如何能斥责想要开赌的我无聊？”
“……”
僵持的静默，然后一直默不吭声的第四人终于憋不住说话了。他举起食指，大约非常愉快地晃了晃，“哈哈哈哈那我先来就五分钟后吧？！”
其余三人齐刷刷扭回头去，目光似锐利的光箭，无形射中那人。原以为是个阴沉角色，毕竟两个月来几乎一言不发。没想到竟然会和预计的反差如此之大。
非常意外，没想到反而是个非常热情的角色呢。
“呜哇！哇哇哇哇！！！”其余三人这样想着的时候，宛如平地一声雷后，哗然之变。婴儿啼哭声一旦开闸就没有会停止的势头，如猛兽出笼，都是需要谨慎防范的……虽然防范了也没用。
欢脱男躲在面具下的表情是怎样周围一圈都无从目睹，只是从他僵止了的手指来看，恐怕心情一定是颇为复杂的。他伸手去，貌似困扰地挠了挠头——其实隔开着兜帽，用尽量欢乐的、像应对课上老师提问那样的语调认真问道：“那个，算是我赢了吗？”
不要这么严肃天真啊。几乎是其余三人一致的反应。他们纷纷扭头，恍若未闻似的兀自展开了话题：
“哎呀，他又哭了……该怎么办？”
“是不是饿了呀？渴了呀？喂，快去买点儿回来，说你呢。”
“三代目没给经费谢谢。”
“那就把你自个儿卖了好不好？”
“滚出去！”
“好烦躁接下来怎么办啊啊啊啊不如我们打麻将？麻将牌挺好弄的喂还不快去弄一盒来。”
“……不行！”
毅然否决的正义之声妥妥地被无视了。好在那欢脱货并不在意，他往窗子里瞅了眼，空荡荡的公寓里虽然基本的家具齐备，因为无人整理也不算整洁，但缺少了家庭的光。
这是致命的，因而房屋中央摆放着的婴儿摇篮才显得异样突兀。摇篮摇篮，却不再会有那一双世上唯一会用最温柔、最疼爱、最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着婴儿，一边轻轻哼唱着动听童谣一边缓缓摇晃它的人了。原本会哄他安眠，哄他长大。现实却讽刺得离谱。
婴儿无知，他并不知晓自己的命运从一出生起就翻天覆地。面具后的眼敛了下来，他不觉悲悯或是同情可怜，反而有丝无措。他没料到，居然还是走到了这步田地。
任凭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孩子这样无休无止地哭闹折腾下去，显然不是办法。别说他们这群饱受磨练的忍者忍不下去，小孩子自身身体也会承受不住。他叹了口气，口吻就像是纯洁的小羊羔那样，转头对仍在喋喋不休争吵着的其余三人提议道：“不然，我进去看看他？”
被用看怪物……哦不，看救世主一样的目光盯着了。
明白了诸位的意思，也知道他们不会吃饱了撑着跟来，后顾之忧全扫。他直接从正门大方进了屋子，门在背后被轻带上。
摇篮里婴孩头上的黄毛比第一次见时浓密不少，两个月不算白长。噢对了，第一次见时确实是两个月前……不过这可能得追溯往异时空去了。清楚从窗口能将屋里的状况基本一览无遗，他没有僭越到一激动摘了暗部面具，再开口时嗓音沉沉的，全然不复与他的“同事们”交流那会儿的欢快和滑稽。
“你小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不过我肯定你不认识我。”
话出口才发觉话里语焉不详，逻辑上也奇怪得紧，他不禁失笑。接着他弯腰从摇篮里将孩子抱了起来，身上宽大的黑袍被弄得掀起一些，皱巴巴的。
他继续自言自语：“话说到最后你居然还说你不恨我……”
“你想驴谁啊？！我有这么好骗？！这句话笨蛋卡卡西来说我还信一点儿呢……哼。”
“别哭了啊。你这是在恼我害死了你爸妈还是怎样？以后要在现实摸爬滚打，可多得是流泪的机会啊，不过我这次不会再站在你的对立面就是了……这样你能不能就消停了啊。”
藏在面具下的人，是在数日前醒过来的。再细致点儿说，应该是像突然灵魂归位了一样，彻底忘了原本在做的事，脑门里反而被一堆所谓的记忆塞满了，简直挤破了头。
什么“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啦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啦反正我都会毁了它”，什么站在乱石堆上居高临下对某人说道“是因为你没有让琳活着”，又以及指着胸口没有疼痛的空洞说“你不必内疚，因为这里是被这个地狱般的世界给挖开的，这里空空如也”之类，都遥远像是其他世界的事情一样。
魔障般的执念一瞬间消弭于无形，如梦初醒后回到了从前。
那时的宇智波带土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底唯一倒映之物便是那颗空幻的月亮眼。原本他眼里还有琳，还有总是不甘寂寞想同他针锋相对以博得他注意的卡卡西。没想到时隔十八年，当右眼对上曾经的左眼，最初“写轮眼是一对的，要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它最大的能力，如果是我和卡卡西一起的话，我们一定能够守护好……”的想法，却早已随现实的凋零而凋零。
他记得他当时想笑的，嘲讽对象是他自己，可结果没能笑得出来。
他所想的是……只要月之眼计划按照他的想象那样运作就好了啊。大家在那个世界里都活着，既没有战争，也没有伤痛，更不会有绝望，只有平安与喜乐。所以就算这个世界的卡卡西，唯一还存在着的可以将“宇智波带土”与过去相连的羁绊，把这样的他杀死了也无所谓吧——所以尽管先前多次同不知情的他打了照面仅仅算戏耍了几把，这一回也必须是动真格了。
宇智波带土成为了十尾人柱力，将第四次忍界大战参战的所有忍者玩弄于鼓掌，只有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这个唯三尚存的族人，到了最后还不曾放弃。而且他们居然做到了。十尾被抽出体外，凭着一半拥有柱间细胞的身体而没有立即死去，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想拼尽最后的力气再次发动神威，可带土没想到，或者这其实早在他脑海里被幻想出来一次，总之那个人比他动作更快一步地出来了，卡卡西喘着半死不活的微弱气息从困住他的神威空间里挣脱出来，并由他给了自己最后的一击。
说起来第一次看见千鸟，就是在神无毗桥战役之时。银发死鱼眼的蒙面少年，当雷电落于他掌心，光芒万丈中夹着千只鸟同时尖声鸣唳的不绝回响，那样叹为观止的光彩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无法企及的高度，仿佛贸然接近都是一种亵渎。后来的十八年，他是亲眼见证卡卡西将这个他自己创造的术慢慢完善升级的少数人之一，尽管当事人对此一无所觉。所以当铺天盖地的落雷噼里啪啦闪烁着穿过自己，带土缓缓将视线垂下几寸，看到电光被卡卡西的手刀所指引，将整片肚腹和脏器都捣烂，无限蔓延的雷电兀自悲鸣着毁灭□□之躯，连同契约之印一道蹂躏得稀巴烂，连半根线都找不到了时，内心不无复杂之情。从和卡卡西背道而驰的那刻起，就该有所准备，有一天会被他用这个术招待。
“果然……最后还是你……”带土这样说。
“不是我还能谁呢，笨蛋。”卡卡西人就贴在他身后，寸短之距。他嘴上得意，实际上离得这样近，他的气息难以为继他的说话艰难，带土都一清二楚。看，他另一只死抓着他肩头的手还在不停颤抖呢。以为他虚弱到连如此明显的事实都分辨不出了吗？
带土摸了摸鼻子，这次真的笑了出来，依稀竟能瞧出几分年少时无忧的爽朗模样。“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啊你，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你，最后还要来插一脚。”
“啧，”卡卡西不承认，他慢慢说道，“不就是因为你老在喊我吗。”
“……我，我哪有？”这次轮到带土吃惊了。
“我都听得到。你一遍一遍在我面前作死，潜台词不就是要求我别放弃你的治疗么？”
“……”
“你啊，我心里永恒的英雄。什么时候起，就变得畏首畏尾，因为害怕直面就一味躲避起来了呢……这个世界，远远比起你以为的，要更具无限的可能性啊。英雄少年带土，他那么勇敢无畏，乐观又怀有热情，他的梦想可是成为火影。这样的他，就算平时是个哭包，可怎么会懦弱到去害怕这个世界本身呢？”“……”“如果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那么至少在最后，由我来拉你一把。我不希望你沉到最底下去，那里太过黑暗，我会看不见你的。”他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喊出他的名字：
——“O-bi-to。”
留下这一大堆啰哩吧嗦要交代的东西，这个人反而不再说话了。他变得沉默，手还卡在带土的身体里，雷切的强光在身前持续鸣闪着，这时候也已经渐渐弱了下去。
带土知道自己快死了，呼吸越来越艰难。
可前一刻才了解到一点，大概算是迟了的吧。原来他一点儿都不希望，这个少年时代起他就一直想与他成为彼此羁绊的家伙死在自己之前。所以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能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却一直没有真正去做。感情他是被自己也不明的心思给驴了啊……
他感受着对方无力靠在自己肩后的脑袋，沉得不像话。叫你长得我比高，看吧多重啊。最后他流下了越来越多的眼泪，可是他不敢动手去抹，生怕动一下，紧靠在自己身后的人也会倒下去。
他知道那些泪水都是滚烫的。
你才是我心目中永恒的英雄……卡卡西。
原来被我藏到了那么深那么深的地方，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永远无法知道。原来我竟是，如此地期待，直到最后一刻来临这个念头也不曾泯灭半分。我一边闪躲着背离世界，一边又祈盼着有人能伸手来将我拉起。扇上几个巴掌，痛斥我说你个大傻逼又作死。
带土最后笑话自己竟然有如此奢侈的愿望，结果实现了，代价却那么大那么大。然后呢……然后他是真的死透了，所以才会来到这里，近十七年前。
那就去改变吧？时间线已经被拉到很久之前，足够他予以挽回。
他激动又不安地怀抱有非常大的希望，结果兜头一盆冷到冰点的水浇下，理想丰满而现实却太骨感。宇智波带土，男，心理三十一岁身理还是中二的十四岁，怀里抱着师父师母留下的孤儿，垂眸看着渐渐停止哭闹的婴儿叫人眼熟的脸庞雏形，以及襁褓下肚腹上明显的四象封印，正无限唏嘘。
带土垂着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害死你父母的……
带土：“？”
外头同事立刻打开窗伸头就问：“咦？怎么了吗？”
带土紧张兮兮但故作镇定地忙不迭摆手，“不，没事没事~”
其实哪里是没事啊！带土一边抽搐嘴角一边握了握掌心，手心里居然有了滚烫之感，并且很快黏腻到几乎无法动弹起来。他认命地，垂头仿佛放弃了什么很重要的坚持似的，非常悲壮地拿手偷偷往暗部袍子上蹭了几蹭。
才再次安稳地双手抱住又有泪闸大泄趋势的黄毛婴儿。
带土想，不愧是妙木山老□□口中的预言之子。在才这么巴掌点儿大的时候，就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如此高级的忍术，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兵不血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被忍法·尿得一手好湿直接命中的宇智波带土深吸了口气，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Act.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