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风漪

6、重遇

　　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此时的我却还坐在梳妆台边画眉。也许是心绪不宁的原因，原本几分钟就搞定的眉型弄了近二十分钟还没画好。李先生已经吃完了早餐，回卧室换衣服了，不出两分钟他也该出门了。
　　“糟了，”我连忙抽出一张纸擦掉多余的地方，“唉，”，又走神了，我叹着气。原本应该很充裕的时间，到现在却好像要迟到了。
　　“今天有什么重要事吗，起来得那么早？”李先生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我。
　　“见一个朋友。”我聚精会神，正努力攻克额上的眉型，势要画出本人的风采来。
　　“我认识？”
　　“应该不认识，也许认识，Okay！终于画好了。”语无伦次地回答着，迅速扔掉手中的眉笔，接着又忙冲进了衣帽间换衣服。幸好昨天已经挑好了衣服，不然今天还不知道要迟到多久！
　　一件波希米亚风格的白色全手工刺绣连衣裙配上黄色的小背心，还有我最喜欢的Fendi，一双漂亮的金色细脚高跟鞋。站在穿衣镜前自我审视了一番，没问题。Cartier腕表、流苏耳环、还有戒指，戒指我要带吗？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老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了没？”李先生大声问我，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啊？”
　　“等你啊，我开车送你。”
　　“我今天自己开车，你不用送我。”率先冲出了卧室，我可不想李修彦抓着开车的时间问东问西，更别论有关柏文的事！好吧，这样是不太好。可是要多此一举地告诉李修彦，柏文是我的前男友，今天我是要去见他的？还是算了吧，我可没那么傻。
　　八点一刻，离约定的时间还是早了十五分钟，我已经到了目的地，C城最好的演奏大厅。在会场的外面，我却开始犹豫不定，这么早进去会不会显得太急切了？我站在车门口踌躇，也许我应该在车里坐会儿，等到八点半再进去。
　　无意间，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远远的，甚至只有三分清晰，但是我的心已经告诉我站在那里的人那就是柏文。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块生了根的化石，他的脸我看得并不清楚，只是靠我长久以来的记忆拼凑出该属于他的模样。他的眉型很好看，眼睛是双眼皮却不是很大，睫毛很长很密，记得以前我曾在他熟睡时拔过两根，为此他的眼睛肿了一天。他的鼻子很挺，他的唇很薄，是一个天生就给人淡漠印象的人。如果我真的忘了该多好？那么现在我看见他便不会有任何感觉，更谈不上刀绞般的痛苦……
　　好吧，总得说点什么，“早上好。”真是糟糕的开场白，我暗恼。
　　“早上好。”
　　“不知道薛辰来了没有?”我无意识地问着，真想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还没有，我们先进去吧。”柏文先一步走在我前面。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整个过程，我只听见我鞋跟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很快，我暗自庆幸这只是一段很短的路程，他领着我进了左区最大的一间演奏厅。一眼望去，只觉得会场黑压压的一片。尽管琴已经很大，但还是立即衬出了舞台的空旷。钢琴已经安放在了前台，凳子也擦拭得干净无比。
　　“想听什么，coco？”柏文已经坐在了琴凳上，上次他为我演奏是在什么时候？五年前抑或是更久，久到我再也不愿意听到别人的弹奏。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之后，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几个乐符已经跃出了琴键。
　　可是，为什么是卡农？怎么会是这首卡农？！他想告诉我什么呢？不可能，决不可能！我的哀伤随着琴声越来越重，这个在我生命里带来着无数期望、无数痛苦，偷走了我的心的男人。在过了这么多年后，竟要告诉我他对我的思念？！这是多么讽刺！
　　可是我还是哭了，随着他的琴声，随着这一首卡农。我努力地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这没有丝毫作用，哭泣早已使我振颤不已。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坚硬得不会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到头来却还是抵不过他一首曲子。
　　这是多么的可笑！或者是可悲？
　　一曲终了，柏文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他没有说话，而我却再也止不住哭泣，好像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的辛酸全倒出来似的。
　　后来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音乐我和柏文也许永远无法沟通，但我们天生就是为了音乐而活的人，所以注定我和他此生的纠缠。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等了这么久？”我还是哭着问了他，是的，这个纠结在我内心深处的问题，我曾想过用无数种的方法来质问他，可是懦弱的我只傻傻地呆在这里，等待还是等待，直到现在……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柏文在我耳边说着，“我再也不会选择离开，原谅我好吗？”

　　注：Canon in D Major的作者名叫帕赫贝尔的卡农（Pachelbel\'s Canon），年轻的帕赫贝尔，忍受着爱妻孩子死于鼠疫的巨大痛苦，创作出一组不朽的音乐，以纪念往逝的死者，其中的一首变奏曲，就是后人所称呼的D大调卡农（Canon in D Major）。准确地说，作为一种曲式名称，卡农并非特指一首曲子，其原意为“规则”，“同一旋律以同度或五度等不同的高度在各声部先后出现，造成此起彼落连续不断的模仿；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作曲家在这里表达的就是那种追思怀念、时空转换的意境。三个声部轮换，代表活着和逝去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