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时间尽头 下卷 章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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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杏黄色阳光在她眼皮上跳动着。
她在那座云雾缭绕的山上沉睡，醒来在黄金海岸边回眸，夜色头发的男人挟着堕天之姿朝她走来，他们一起飞驰过阿马尔菲海岸，在罗滕堡的花园散步，在圣马可教堂的钟声里等待弗罗里昂咖啡馆的演奏……
她终于醒了过来，床头放着沉甸甸的丁香花，星形的花簇颤巍巍的挤在一起，一只蜻蜓闪动着薄纱般的褐色羽翼飘然飞过，吸引她的视线转向天空，一朵朵的小小的云，像一团错综绕成的丝线团，飘过钴蓝色的苍穹。
她忍不住抬手去遮挡阳光，却突然看到手腕上笼着的那串手链，呆呆的望了很久，看着那用月光与海浪串成的手链。下一瞬，她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咽喉，一阵剧烈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疼痛袭向她，令她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抖动着，双眼失神变成了烟灰色，笼罩上一层泪水的迷雾。
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只是，他不在了；
那许给她的一颗心，也沉寂了，她恨不得她的心也就此沉寂。
精灵走进房间，看到咖啡坐在床上，微微侧过脸，百叶窗明与暗的美妙光泽，在她的仪容和秋波中呈现，无拘无束的鬈发令每一阵爱琴海的风都追逐着，与它纠缠嬉戏。
但是她的脸上却是迷失又心死的神情。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她这样的模样，也会伤感吧。
夜魅的月跟着精灵一起走入房间，他也一直没有离开，是那个组织里唯一把生命当回事的人，“她醒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个样子。”
精灵也有些无可奈何，她站在床的另一边，平日不太多话的她一反常态讲述库洛洛是怎么找到她，他和伊格内修斯以争夺死神之眼与她而订下约定。但她被夜魅的皇帝还有一些旧仇人绊住了，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谁都知道当时情况多么紧急。库洛洛被五个夜魅的高手围攻，再厉害也无法脱身，何况这次他似乎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咖啡垂着眼帘，并没有开口，像是根本不关心。
月突然开口：“我看不下去了。虽然他们认为现在告诉你不合宜，但我没法再隐瞒下去了。”
精灵看了他一眼，没阻止。
“库洛洛没有死。”
咖啡终于动了动，缓缓抬起头，视线转向他。
月道，“他早就有觉悟这次不可能全身而退，他用一种特别的力量保护自己，虽然他的心脏不跳了，但大脑还有微弱的活动迹象，身体机能还在维持最低微的运作，陷入深度自我保护的睡眠里，却也无法醒来。”
“深度睡眠”这个词，突然让咖啡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种诡异的想法突然潜入脑海，让她挥之不去。
精灵抱起双臂道：“所以，想救他就给我振作点吧。”
咖啡终于开口，“我能做什么？”
“先试着正常活动吧。”月穿着白袍过来对她进行例行检查，“你的康复简直是个奇迹。这么重的伤没有人能这么快恢复，你的念简直比从前还要强得多。”
莫尔斯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想想，咖啡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几乎已把自己的事抛诸脑后。
咖啡释放了太多的念，身体还不能自如活动，被用轮椅推进一个大会议室。一屋子的人，让她吃了一惊。
猎人协会的会长，三星猎人金和另一位长老在。代表夜魅的是月和不久前晋升夜魅魔术师的西索。旅团的人差不都在，但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情绪极不稳定就留在另一个房间，只有玛琪参与这个会议，她本人也很关心咖啡的情况。信息安全部的部长埃里克和精灵在，莫尔斯集团的代表就是阿斯顿家族的爱德华，他拥有这片私人海湾和这座豪华酒店，已全部清场，供这些人适用。
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这几大势力的斗争也是由来已久。现在旅团团长一死，是世代交替的时候呢，还是会天下大乱？咖啡视线一一划过他们，猜想他们的目的。
尼特罗先开口，“今天大家聚在一起，不计前嫌，主要是为了讨论怎么处理这次危机。”
爱德华点头，“如果处理不妥当，则又是猎人世界一场世界大战了。”
西索笑嘻嘻的开口，“那我们怎么办？”
月道：“先救人吧。我也不知道库洛洛能撑多久，也许他几十年也死不了，也许下一分钟就……”
西索和玛琪的神情都变了。
猎人长老开口：“首先要讨论的是念，当然是念！”他伸手一指咖啡，“她的念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
这也是每个人的困惑，咖啡在港口的力量让人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对于未知，陌生而强大的力量，而强者会生出的应激反应，弱者则会一蹶不振。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咖啡也有些不知所措。
尼特罗道：“小丫头的念，本来放置任何一个时期都罕见，但她也从没这么强过。恐怕跟她之前吸收了很多特质系高手的念能很有关系。然后一次性爆发出来。”
月沉吟：“之前克鲁奇小姐受重伤，念能耗尽，也陷入了长期睡眠，而现在的情况，真是诡异的相似。”
尼特罗道，“年轻人胸口和右臂的精孔受损，不能自如使用。”会长总是有自己的指代名称，还好别人也都听得懂。
咖啡轻呼了一声，她自己也曾胸口和右臂的精孔受损。
西索诡异的扬起一个弧线，“就好像这两个人被什么东西牵连，一直能找到彼此，一直能相互感应。”
猎人长老也冷哼，“还不是因为她特殊操作系的念能，和念能者建立的约束。”
信安部埃里克脑子转的极快，“我想这必然要借由某种协议吧。”
西索看着咖啡，“跟别人不知不觉达成协议，实现自己的目的，这对她来说太容易了。”
月点头，又问，“克鲁奇小姐曾经吸收过旅团团长的念吗？”
咖啡想了想，在那座山上最后的沉睡里有这个记忆，点了点头。突然醒悟过来，她为什么好的如此快了。
月叹气，“我猜，因为他将自己念转移给了她，所以她的伤也有一部分转移给了旅团团长。”
西索声音诡谲，“哟，库洛洛不像是这种稀世情种啊。”
埃里克又提出疑问，“但是我认为这种转移非常困难，也要借助某种媒介吧。”
大家看向咖啡，她摇摇头，显然她对自己念能的全部潜力，并不是完全了解。
“我想，应该是这个。”精灵说着，拿出了一柄匕首，所有人的目光一亮，是那柄传说中受诅咒、又具有神奇力量的死神之眼。
月知道这样东西之前是在皇帝那里，用来跟库洛洛订下决斗约定的，“你怎么拿到的？”
精灵不答，但是月已猜到这就是精灵没有及时赶到库洛洛那里的原因吧。
精灵解释，“他们本来就用这东西打了一个赌，咖啡也趁机在库洛洛身上下了约束。”
咖啡勾唇，“贪婪岛除念师只能除掉锁链手给他下的念，这个约束只有我能除掉。”
西索反坐在椅子上，托腮道，“你给他下了什么约束？”
咖啡看了他一眼，并不答。
猎人长老皱眉，“那么，后来库洛洛给你输念，你的伤转移到他身上，也是约束的原因。”
咖啡微微扬唇，“恐怕是的，谁让他打伤我。”
猎人长老脸色发青，“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
咖啡冷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的。”
西索道：“那么，只要把匕首破坏了，你和他之间的约束也就没有了。他就会醒来了？”他当然不希望库洛洛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一战。
玛琪冷哼了一下。
月道：“理论上是的。”
猎人长老怒道，“抓到此人已极不容易，怎么能轻易唤醒他，那岂不是等于唤醒一头野生雄狮？！”幻影旅团团员本来就是职业猎人们都很难抓得住的A级通缉要犯，更何况还是团长。
爱德华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这不由你决定。”如果团长死了，旅团找夜魅复仇，打破了格局，莫尔斯集团也会头痛。
埃里克想了下，“应该不止破坏匕首那么简单，还要她同时解除自己的约束才行。”
精灵：“匕首本身也是有强大的念来保护的，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西索笑了，“这里并不缺高手。”
长老问：“会长大人，您意下如何？”
视线集中在尼特罗身上，沉吟了片刻，会长大人终于发话了，“现在猎人世界正处在最微妙的时期，经不起一点动荡。心源流派创始人也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不，不能让他这么死。”
咖啡立刻道，“那还等什么？！”
这时，一直靠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金此刻突然顶了顶帽檐，“先等等，因为还有一件事……”
*
这段时间，这几大势力达成了停战共识，在此处在这次事件没有解决之前，都不能任意出手。
旅团全部团员还有阿本加聂都在饭店的另一个房间里。咖啡昏迷时，很多团员都已经无数次的想杀去复仇了。要不是玛琪，侠客，富兰克林几个头脑冷静的拼命阻止，只怕已酿成大祸。
飞坦来回走动，“为什么要等她醒来？”
富兰克林摇头，“不行，团长还有救，但要等那个小姐醒来才行。”
芬克斯点头，“但我总觉得团长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话音未落，他遭到了信长的暴打，“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
小滴却道，“我也想不明白团长计划时总是思前想后，却很喜欢用一些很疯狂很拼命的招式。”
柯特·揍敌客听了，大眼睛的光芒一闪而逝。
富兰克林道，“行动和计划本来就是两回事。”
芬克斯道，“团长双重人格？”又被信长暴打。
大家纷纷说话，吵成一团。
一直不开口的侠客终于忍不住透露，“……其实这次他的行动还是有征兆的。”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大堆人声音之中。但是库哔，富兰克林，剥落列夫几个人却已经听到了。
富兰克林大掌一挥，“说清楚！”
侠客告诉众人，库洛洛一个月前曾找他去找黑客猎人女孩帮忙，但是没告诉他是什么事情。现在他仔细回想，那个时候库洛洛已经透露出安排后事的意思，但他却浑然没有察觉。
侠客垂头满脸自责。
小滴劝他，“团长的心思谁也猜不到。”
芬克斯笑了，“说来说去，团长快死了还想找卡布奇诺小姐。而不是我们。”
飞坦暴喝，“放屁！”
这时，阿本加聂却道，“别忘了，他之前拼着让锁链手的约束发作，也要给咖啡小姐输念，他对她的用心可想而知。”
那一次，库洛洛九死一生，团员们有目共睹。
侠客黯然道，“卸下了旅团重责，没准，他只想为自己任性一次吧。”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
“在你们要弄醒他之前，有件事情，必须跟咖啡小丫头讲清楚。”
咖啡微笑，“金大叔。”
“哎呀，你都这么大了，别叫我大叔了。”金有点尴尬，忙道，“死神之眼是个极其特别的宝藏，上面附着强大的念，随着被诅咒的人增多，它的怨念也越来越强。”
长老问：“不是对意志薄弱的人才有效？”
金摇头，“不，对任何人都有影响。当然也包括这个年轻人。”
“可是，不是也有人一直平安无事，比方说庞贝斯坦大帝，心源流创始人白特伦先生？”
尼特罗摇摇头，“庞贝斯坦众叛亲离，孤独离世，而亚美拉帝国二世而亡，白特伦先生与爱妻携手天涯，但妻子重伤不治而亡。有没有关系都不好说。”
周围人的视线转向了那个匕首，都能看到上面环绕的暗紫色诡异的念，不寒而栗。
金却将它拿起来，“它有种强大的力量，能引发普通人潜藏的恐惧，让人精神失常，变得疯狂，渴望权势的人越发贪婪，心怀介蒂的人会杀死至亲。”
“这样的妖孽之物，应该马上毁掉！”长老的声音也有点变了。
“放眼整个历史，这样的东西不会超过三件，毁掉太可惜了。”金喃喃的道。
精灵望了他一眼。
他放下匕首，“那么，无所不能，从未输过的年轻团长的弱点是什么，让他害怕的又是什么……”
一片静默。这些高手们都不由开始思考自己的弱点。
玛琪突然道：“是爱。他总说，造物主在创造他时，在他的左胸少放了一样东西。”
西索朝她微微扬眉。
玛琪并不看他。
这年轻人心里只怕只有冒险和同伴吧，金又道，“他持有匕首以后，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咖啡微微扬起头。他硬要制造这场重逢，来到神宫外苑的银杏林里找她，陪她在东方名山上跳舞，和她在小亚细亚重逢结伴游玩，在地中海的波涛中拥吻，甚至为她洗劫大英博物馆，这没有一件事情像是平常的库洛洛会做出来的事！
“太多了……”咖啡轻轻的摇头，嘲笑道，“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是爱上我吧。”
她脸上混杂着无奈，不敢相信和一抹矛盾的浅笑。
低低的议论声在会议室里四起，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库洛洛和咖啡之间的孽缘，但谁也没料到，他真的会爱上她。
西索调转视线，看着玛琪握紧拳头，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玛琪低声道，“他爱上你，是因为，……是因为这样东西吗？”
她心中的感觉复杂至极，团长果然是爱上她了，为了她，忘记旅团职责，不惜决斗身死，那一瞬，她非常非常生她的气，可又知道这是团长自己的选择。
咖啡不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了。拍卖会时，她用一个精致的仿制品替换，使库洛洛并没有拿到原物，但是在黄金海岸，库洛洛失念之后，她却把它，连同十处宝藏的转让书都给了他。却没想到这个匕首竟然对失了念的他造成了如此诡异的影响——
不是让他神经失常，而是激发出他本来没有的一种感情，这就是上苍对他的惩罚，让他陷入他最惧怕的爱情里。
精灵突然问：“那么，破坏了死神之眼，这一切也将不复存在？”
金还未回答。
咖啡一惊，站起身来，“怎么可能？发生过得一切不可能改变，不可能扭转，更不可能当它不存在！”她说的太急太快，有点喘不上气，“他醒来以后，会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金搔搔，似乎也在考虑怎么描述，他生平最怕沾惹的也是这类事，“发生过的事当然不会凭空消失，但情感这种本身就虚无缥缈的东西，你怎么证明它是存在的呢？”
咖啡答不上来。
是啊。就像曾经狂热喜欢，一度迷恋的情绪，过一阵也会慢慢消失，然后你甚至会怀疑过，你究竟有没有爱过。
“他不会忘记发生过的事，只不过看待的方式不一样了，那些感情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金道。
精灵道，“也就是说，毁掉死神之眼的同时，咖啡解除了她的约束，他们之间因为死神之眼产生的一切牵绊也就不复存在？”
金点头，“他醒过来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而你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持续睡眠，但胸口和右臂的伤又会转移回来。哎，真是好奇特的一种念啊。”
咖啡垂下眼帘，“那我的感情呢？也会消失吗？”
金想了想道，“这就难到我了，我想那要问你的感情是不是因这个约束而起的。”
咖啡脸色苍白，倒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神情凄然，“不公平，那太不公平了！”
他醒来之后，甩下一切的包袱胡作非为，只有她独自背负着所有的感情孤独的往前走。
“所以，你好好下考虑吧。”
所有人离去时略带同情，知道她将面临的两难境地。
——让他带着对她的爱长眠，还是醒来后从此陌路？
*
这段时间没人骚扰她，旅团的人也出奇的安静，他们已从玛琪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咖啡可以行动自如，可以随心所欲伴着那个长眠的人，就像在山上，他对她做的那样。
“我把窗合上好吗？你不是最喜欢黑夜吗？”
她把百叶窗调了个角度，回到床边。那个人就躺在那里，他的双眸像是灵幻月光下荡漾的黑湖，此刻却也看不到了。他的整幅□□好像象牙雕成，面容白的好像山上的积雪，若不是珊瑚枝般的红唇已经有些褪色了，他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
她回忆着两人共处的时光，细细咀嚼每一个细节，每一句他说给她听的话，现在想想都跟毒药一样。
……
“不在这里，难道放你一个人消失到世界尽头？”
“只要你陪着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我没腻，就是想霸着你不放……”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有让我放手这件事，恕我无法答应。”
“我的心可以给你，只要它还在跳动。”
“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占有你，跟你在一起，去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胡作非为，至死方休。”
……
她的手指抚摸他的黑发，他的眼角，他的双唇……
若他醒来，他再也不会用那双黑眸深深的凝望她，再也不会用鲜妍的薄唇对她讲这些话，再也不会用有力的手臂占有似的环抱她，而那颗心，永远不会为她跳动了……
泪水从她脸上滴落，一滴两滴的坠在他玉雕般的眼窝里上，缱绻了一阵子，竟然像泪一般从他的眼角渗出，沿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慢慢滑落。
“我爱你，库洛洛。”
她轻轻一叹，弯下身子，在额头的逆十字上印下一吻，“从前你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
当他睁开眼睛，这个时间尽头的童话将从他心中消逝。那心酸的证物，凄凉的标记，仍紧扣在她的手腕上。她把全幅灵魂都交给了一个人，那人却只把它当做一朵花插在外套上，为他的虚荣平添魅力的装饰，直到花枯萎，他就毫不留恋的丢弃了。
如果，他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一直到死亡，不是也不错吗？他将会对她始终如一，再也不会变心了。
因为死亡封印了这段爱情，任何人，甚至岁月也偷不去了。
*
两张床并排放在一起，两个人躺在上面，中间桌子上放着死神之眼。几个念能高手都聚集在旁边，一同发念，摧毁匕首，但同一时间，咖啡必须解除她的约束，时间一点也错不得。
月走了过来，最后一次检查两人的身体状况，看着咖啡盯着天花板的双目，忍不住又问。
“准备好了吗？”
“嗯。”
“你，下定决心了吗？”
“…… …… ……嗯。”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不远处躺着他，手臂一抬就可以碰触的到，却仿佛永远够不到一样。她奋力用指尖最后一次轻触他，几乎就要碰触他的眼帘，像是企图将一个奇妙的梦境禁锢在他脑海里一样，但是，又颓然的放了下来，生怕他会惊醒一样。
“他们现在的生命迹象都已稳定。可以开始了！”
“好，听我的口令，大家一起放念。”
——在那座山上，孤身一人的你，守着沉睡不醒的我，看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哪怕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哪怕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但你还是给我再生的机会。
“怎么样？”
“没有问题，她的情况良好。请继续……”
咖啡也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念正在借由死神之眼流泻出去，回到原来的那个人身上去。
——那么，现在，轮到我对你做同样的事情了。我把这个猎人的世界还给你，任你自在妄为，哪怕你我之间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哪怕你根本不曾爱我，我也必须让你活下去！
咔的一声，匕首在强大的攻击下终于裂开了。
“好极了，他有心跳了！”
“真的吗？”
“很微弱，但是已经检测到了。”
胸口和右臂慢慢传来丝丝痛处，跟之前受伤后的情形一模一样，她闭上了眼。
离她而去的念充实了他的身体，抹去了他的情愫，却带不走她的情感。在天都绝顶未果的吻，在小亚细亚那些情致绵绵的对话，地中海里的缠绵，都明明白白预示这场有始无终的相遇的结局。
接着，死神之眼，连同这场时间尽头的童话，就像是醒来之后就碎裂的梦境，不复存在了。
他是旅团团长，在猎人的世界任意妄为，孤独而耀眼的存在。
而她，在一个平行的世界，蜷缩在无人知晓的幽暗古堡，拖着伤残的身体，只有记忆陪伴，日升月沈，细数自己发丝与皱纹的缱绻寂寥。一时一刻，一日一夜，直到眸光不再明亮，嘴唇不再鲜豔，然後年华老去，忘却爱恨，湮灭於尘埃中。
或许最後的最後，她会想，下一个轮回里，她再也不要遇见他……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时间尽头 下卷 章十七
